第二章 大漠剿匪（上）
从昆仑山出来，春日和煦的暖风吹的人十分舒服。草原上的积雪逐渐化去，露出嫩草绿绿的芽儿来，茵茵一片望不到边，像是在天地间铺了一张绒绒绿毯，雪水汇集而成的溪水潺潺流过，在绿毯上绣上了晶莹的线条，偶见彩蝶穿梭其中，给大地带来了勃勃生气。韩笙见惯了昆仑高山巍峨，此刻在绿草如茵的广袤草原上策马而驰，如雄鹰振翅，蛟龙出海一般欢快。
去往天山路途遥远，除了要穿越草木不生的茫茫戈壁大漠，还要时刻小心掠夺边境牧民的塞外匪寇。昆仑山原属鞑靼土默特部所辖，现又被准噶尔部所占，而去往天山途中还要经过吐鲁番辖地。边境形势多有变化，胡虏番匪劫掠牧民时常有之，韩笙虽早有耳闻，但当他亲眼见到遭劫掠的牧民们不是妇孺被凌辱，就是惨死在匪寇刀下时，心中更是无限愤慨，恨不得能迎面遇上这些匪寇，将他们好好教训一番。
韩笙几经辗转到了沙州城，此时的沙州城凋敝不堪，少有汉人居住。嘉靖年间，西域各部滋扰边境的事时有发生，中原朝廷不堪其扰，便放弃了瓜、沙二州，并将嘉峪关闭锁。现如今两州虽在吐鲁番管辖范围内，但番匪胡虏劫掠牧民日益猖獗，吐鲁番也不管不顾，使得两州几乎成了弃城。
平日无战事时，沙州城为放牧时节的塞外牧民落脚的去处，偶尔也会有中原商贩冒险想办法越过嘉峪关，来到沙州城与牧民交换皮毛茶叶等物。沙州城虽然破败，也不至于荒无人烟。后来这些匪寇劫掠愈发无度，迫使很多牧民不得已经由沙州，寻找机会越过嘉峪关进入中原，故此沙州城聚集了不少前来逃难的牧民。
韩笙见城内外目及所处都是前来逃难的牧民，觉着进城也无多大意义，便在城外寻了一处避风的墙角稍事休息。忽见远处一阵黄沙飞扬，隐约还有马蹄声传来，城外有人惊呼“番匪又来了！”
城外的难民们听闻呼声惊惶不堪，一窝蜂似地涌向城门，将城门挤得水泄不通，城外的人哀嚎道：“快让我们进城！”而城内的人害怕番匪冲进来，拼命抵住残破的城门，喊着“不能让番匪进来！”一时间城门口乱作一团。
韩笙见状颇为气愤，运起轻功纵身跃过城楼进入城内，抓住那些抵住城门的人便向后扔去。被摔在地上的那些难民见状，惊恐不安，以为韩笙是番匪叫来的帮手，于是召集身边的人拿着棍棒，一齐朝韩笙袭去。
韩笙一看形势不妙，不得不亮出佩剑护在身前，愤然道：“番匪还未靠近，你们却将同胞挡在城门外，任他们被番匪屠戮，这样做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匪寇有什么区别！”
为首的一人哄闹道：“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和番匪一伙的，万一我们开了城门，你又带着他们来抢夺我们的粮食财物怎么办？”
韩笙将剑指向那人：“我要是番匪的帮手，还用在这跟你浪费口舌，你们逃难来此，身上财物基本散尽，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好让番匪抢的？若是番匪抢不到财物，那便会肆意屠杀，你们就忍心看着你们的同胞充作你们苟活的肉盾吗？”
见众人有些迟疑，韩笙又道：“你们与其在这儿与我争辩，倒不如放你们的同胞进来，我去门口帮你们挡住番匪！”
又有人道：“就凭你一人，怎挡得住数十匪寇的良骑弯刀，你莫要编了谎话来骗我们……”众人一听，便随声附和，吵嚷不休。
韩笙听闻，将真气在周身要脉游走一周，反手将剑一挥，只听“唰”的一声，两丈之外的一根栓马柱顿时被剑气从当中劈成了两截。那些人见状，一个个目瞪口呆，再无口舌之争，纷纷上前移开城门。
城门一开，城外的难民们蜂拥而入，韩笙逆行在人流当中，一时挪动不得脚步。混乱中见到一条灰影从城楼跃下，又纵身骑上一匹马向番匪来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形甚是轻盈。
韩笙待人流散尽，出得城外才发现自己的马不见了，心道不妙，莫非那灰衣人刚刚骑得是自己的马？没了马匹，去往遥远的天山多有不便是小事，但马上行囊里放着掌门手书和坠玉剑穗，丢了便是大事不妙！想来那盗马的灰衣人尚未走远，韩笙正欲催动轻功朝着那个灰影的方向追去，却又想到自己承诺过沙州城内避难的牧民，要替他们守住城门，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韩笙纵然心急如焚，但想起师父教诲，君子一诺千金，不可做言而无信之人，此时也不得不迫使自己静心冷静下来，在等候番匪的到来的同时，思索着如何找回丢失的手书和剑穗。
然而奇怪的是，等了许久迟迟不见番匪前来，之前见到骑队扬起的黄沙却变了方向，马蹄声也渐远，那些番匪像是朝着灰衣人骑马遁走的方向去了。韩笙为策万全，又等候了片刻，证实番匪不再来袭，便转身对城内的牧民们说明情况，运起轻功紧跟番匪骑队而去。
虽然自己的马跑得快，但韩笙为了练惊鸿剑，日日练习真气运行游走之法，此时运起轻功来却也赛得上那千里马。没追出去多远，就见二三十个番邦衣着装扮的大汉策马跟在灰衣人之后。
那番匪骑队中的大汉们各个精壮无比，要佩弯刀，胯下坐骑也是膘肥体壮，比起自己的那匹马脚程快了许多。韩笙远瞧着那些番匪大汉各个面露凶相，并非善主。也不知那个灰衣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竟惹得这群番匪穷追不舍。
不到半日，灰衣人所乘之马已经疲弊不堪，任他如何驱使，也不肯再疾驰了。番匪骑队逐渐乘势而上，将灰衣人团团围住。韩笙运气追出这半日，此时也觉得脚力酸软，气血上涌，看他们驻足，不由得也松了口气，寻了个隐蔽的地势藏身，一边调息一边观察眼前形势。
此刻见那灰衣人虽被围住，却也不慌不忙，扬鞭一挥，登时番匪里有几人惊得险些跌下马来。其中有一人像是领头的，用蒙兀儿语叽里咕噜对灰衣人呵斥了句什么，灰衣人也用同样的话回答了几句。韩笙心中疑窦丛生，这灰衣人会蒙兀儿语，莫不是和这些番邦人是同族？但见他又是汉人穿着打扮，难不成他与匪寇勾结？但若是勾结了番匪，为何又不去城里抢掠一番，却要在茫茫戈壁上你追我赶这半日？只见灰衣人并不和番邦人此时却也没有兵刃相向，倒像是在相互试探。
正在双方僵持期间，又一个番匪大汉快马疾驰而来，靠近番匪头领，附耳说了几句，番匪头领神色变得有些异样，又和灰衣人你来我往一番交谈后，好似达成了什么协议，统统收了兵器。他们一行人忽而分成两队，一队掉转方向而去，另一队则与那灰衣人同行，朝着瓜州进发。
韩笙也不知他们谋划好了什么，只得悄悄跟在一行人后，待寻个机会悄悄夺回自己的马。但番匪与灰衣人连着五六日策马疾行，终到了嘉峪关附近才缓下脚步。
此时去往嘉峪关的路上出现了诸多汉人装束的老百姓，他们车载马驮缓缓而行，显然不知身后匪寇已悄然而至。韩笙想起途经瓜州时，瓜州的情形与沙州无异，有牧民曾提到，之前来瓜州做生意的中原商队刚离城不久。不禁猜测这些老百姓应是那些冒着风险来做生意的中原商队了。可嘉峪关闭关许久，江湖人士尚可绕道而行，这些商队想要突破这边陲要塞，恐怕也是使了不少银子疏通。如今灰衣人引了番匪过来，想必是告诉了那个匪首，与其劫掠身无长物的牧民，不如冒险来嘉峪关博一个头彩。
韩笙跟在番邦匪寇身后，见他们驻足远远注目着向嘉峪关而行的商队。那个番匪头领似乎十分高兴，与灰衣人交谈时，语气也变得十分轻快。韩笙料想那些商队百姓恐怕还未进关，就已成刀俎鱼肉任人宰割了。想到番匪劫掠牧民时犯下的种种恶行，又愤恨灰衣人勾结番匪将屠刀对准了无辜同族，他不由地握紧手中长剑，想要冲出去将那几个番邦匪寇同灰衣人一同结果了。
就在韩笙正欲跃出时，忽然听得身后马蹄声振振，转身一看，原先分行而去的那队番匪不但回来了，并且还多增加了五六十人。韩笙心下愈发懊恼，若是单独对付之前那十几个番匪和灰衣人，多少也有七八成胜算，如今他们汇合后，单以他一人之力要对付这七八十人，恐怕非但不能救下那些还不知要被抢掠的百姓，自己也要被围困其中，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也不知那灰衣人又对番匪头领说了些什么，两队人马汇合后，却不见行动，反而是下马休息。眼看天色渐晚，韩笙心想许是番邦匪寇忌惮嘉峪关守卫，不敢明目张胆靠近边防劫掠，要待到天黑后才好下手，于是俯身一旁静观其变。转念又想到，待天黑之后，边防守卫看不见他们，那他们也看不见自己，自己到时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岂不妙哉。于是韩笙凝神聚息，让内息迅速在周身大穴流转，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不多时天色逐渐昏暗，嘉峪关城楼上燃起灯火，方圆数十里清晰可见，番邦匪寇的骑队正如所料，开始整装待发。在黑夜即将吞噬这片苍茫戈壁时，匪首大喝一声，率领众匪弯刀脱壳冲了出去。
商队百姓惊觉匪寇来袭，纷纷丢下行囊奔逃向嘉峪关，惊惶的呼喊声不绝于耳。韩笙见时机已到，迅速运气提剑追将出去，想来不管怎样，能杀一个是一个，能杀一双便是一双。
恰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破空响，震天动地，一朵红彤彤的烟花绚丽绽放开来，借着烟花的光亮，韩笙发现番匪骑队中少了灰衣人的身影，与此同时离他们最近的烽燧燃起了火光，隐约听见嘉峪关方向传出了号角声。番邦匪寇顿时有些乱了阵脚，然而匪首大喊了句什么，匪寇们又重整队形，继续朝着商队冲去。许是匪寇想仗着人多势众，肥肉都已到了跟前，不舍得白白浪费几日光景，便心存侥幸，想赶在嘉峪关守兵到来之时抢掠一番。
韩笙暗下决心，即便不能凭一人之力将这些匪寇杀光，也决计不能让他们逃了，待边防守军到来之前，先断了这些番匪的后路。于是疾步追上前，拔剑向后行的几个番匪刺去，一连刺伤了几人。
番匪惊觉后方有人偷袭，殿后的七八个匪寇掉转马头，将韩笙围在其中，挥着弯刀劈将过来。韩笙挥剑相迎，一时间兵器交错的铮铮之声此起彼伏，然而韩笙的剑术精妙，左挡一剑右刺一剑，将挥来的弯刀统统化解。
那几个番匪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此刻在越发黑漆漆夜幕中杂乱毫无章法地挥刀，倒让韩笙抵挡起来颇有些费力，一时也只能听声辨位，护住自己周围，只盼再来一朵烟花照亮夜空，好叫他三两下解决这几个番匪。
而所幸的是烽燧燃起之后，嘉峪关内一队百十人的边防守军策马冲了出来，将前面正与商队百姓纠缠的番匪统统围住，一时间前方呼嚎声、马匹嘶鸣声、铁甲兵器交错声不绝。借着守兵手中火把的光亮，韩笙看清楚了与自己缠斗的几个番邦匪徒，便三下五除二将几人打翻在地。
原本番匪本在塞外扰民许久，守关的兵将们虽闭锁了关塞也不堪其扰。一面要修筑城关要塞，一面又要和这些匪寇周旋。平时这些匪寇抢家劫舍的都远离关城，如今却自寻死路跑到关城附近闹事，却也是撞上门的好事。剿匪可比和蒙古铁骑打仗容易多了，剿匪领了军功，也能攒点军饷回家多置两亩田，于是守军们剿匪剿的格外卖力。那些番匪原也不是什么正规军队，见守军顷刻间赶到，恨不得做兽散状。然而四面都被包围了脱身不得，只得在夹击下奋力反抗。
韩笙冲进混战的人群中，见到番匪也顾不得用什么招式了，见着就一顿拳打脚踢，抓着想要逃跑的，便小鸡似的提溜起来扔进包围圈里。打得正酣时，发现混战中有一人粗布麻衣裹着脸，瞧不真切模样，身形却有些熟悉，韩笙定睛分辨，心下有些疑惑，这不就是那个刚刚不见踪迹的灰衣人么？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