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院
秦苏是在昨日夜里被告知明日即将出院的。
当最终劫难的日子确定下来，秦苏这些天浮躁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午夜时分，秦苏趁没人照看的时候，偷偷的又将这些天私藏的，用来吃饭的木制筷具打磨的木箭再次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三双筷子，六支箭刃，这是秦苏能再不被怀疑的境况下藏匿打造的极限。
尽管数量不多，箭端的刃口打磨的也稍显粗糙，但这已是他手边唯一能够使用的防身兵刃。
孱弱的躯体，区区六支易损的木箭，此等拮据的手段不知是否能够面对明天可能出现的凶险局面。
秦苏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坦白讲，他非常担忧。
成仙多年，一生征伐无数，哪怕是最落魄光景时的秦苏都没有像今日这般有心无力。
遥想昔日对敌，挥袍之下哪次不是法宝灵器层出不穷，掌心之间，阵法手段更是变化莫测，上有天道加持，天官赐福，下有门中子弟，百万一心。
敢于叫嚣的宵小之徒，见之无不肝胆寸断，惊恐而亡。就是上仙，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那时的自己是何等的威风，何等的潇洒。
可现在，曾驭一界之地的夜魇君王能够驱使的不过区区六支木箭。
区区六支木箭。
秦苏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六支木箭分别藏于腰间，衣袖和脚腕缝隙之中。
明日之战，是生是死，一切自有天命，休得庸人自扰。
秦苏强迫自己安定精神，躺在床上养精蓄锐不再对明日之事有过多的揣测。
休憩许久之后，天亮了。
大概辰时的时刻，安静的病房里冲进来一个穿着湛蓝袍子的中年男人。
秦苏久候多时。
他盯着秦苏看了看，秦苏同样也在打量他。
对方大概一品的实力，秦苏有把握一招直接将其格杀。
大概他只是探子之类微不足道的角色，秦凯并没有选择率先发难，他松了松右手扣在木箭上的手指，放松的等待接下来的安排。
中年男人盯着秦苏看了一会后，问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待秦苏都对答如流后，叮嘱他跟在自己身后，马上带他去办理出院手续。
临出病房时，中年男人忽然折返，从秦苏面前慢慢走过。
那一瞬间，秦苏差点隐忍不住抛出木箭，还好他最后时刻控制住了。
因为他发现，中年男人的目光望向的不是自己，而是放在门口的一个黑色长条状的上面带有诸多凸点的奇异物件。
他拿起那个东西，朝着墙壁上挂着的黑色镜子使劲摁了两下，接着自言自语的疑惑说道，“怎么303病室的电视也坏了。”
“这几天你没看过？”他转过头来问了秦苏一句。
秦苏摇了摇头，那镜子挂的这般高，难能随便看见。
“嗯。~”中年男人沉吟一声，做好记录后又继续带着秦苏向外走去。
他领着秦苏走过大厅，打开了一个封闭的铁盒子。
正当秦苏端详这个铁盒子有何用处，是否暗藏陷阱时，中年男子却已然踏步进入其中，然后用困惑的眼神望着他，招手示意他赶紧跟着。
秦苏犹豫了一会，再次观测这个铁盒子明面上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后，他才硬着头皮，沿着它打开的边缘，张开双臂用背紧贴着电梯的内壁谨慎的进入。
“坐个电梯都这么磨磨唧唧。”中年男人不可思议的看着秦苏滑稽进入电梯的这一幕，骂骂咧咧的说道，“之前没坐过吗，真是神经病，我看你不如去8楼神经科瞧瞧，你这不止消化系统有毛病，精神估计也出了问题，神神叨叨的浪费老子时间。”
砰。
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
电梯的大门随后立即关闭。
秦苏的呼吸同时也急促起来，电梯下坠带来的失重感几乎让他瞬间拔出了藏在袖里的木箭。
果然，医院的野心曝露了，想摔死我，可没那么容易。
秦苏冷哼一声，提起双臂越过头顶就将木箭狠狠的插入电梯内壁上悬挂的广告牌之中，接着双脚弯折后倾，两手撑着木箭就像壁虎那样贴合在电梯的内壁之上。
秦苏奇怪的动静自然引来了中年男人探究的目光。
他看着秦苏像挂腊肉一般将自己挂在电梯壁上，手中握着的似乎是医院用餐时的筷子。
筷子？
中年男子完全蒙圈了，这个家伙，是怎么用筷子把自己挂上去的。
这不神经病嘛！
他严厉的喝制了秦苏怪异的迷惑行为，让他赶快从电梯内壁上下来，弄坏了可要赔偿的。
秦苏哪肯，明知道你们要摔死我，我还自投罗网。
他憋红了脸继续努力的维持身体的平衡。
“我滴亲乖乖哦。”中年男人顿时急了，走过来就要动手将秦苏拉下。
两人正僵持间，叮咚一声轻响，电梯稳稳的停在了1楼的位置。紧闭的大门又重新打开。
“我滴亲乖乖，快点下来吧。我的小祖宗，我们到了。”中年男人指了指电梯外头，“还好这会没人，不然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铁盒子没再下坠了，秦苏能感觉到。
他扭头眯眼顺着打开的电梯门朝外望了一眼，似乎真如中年男人所言，他们到了另一个地方。
中途的下坠不是陷阱，是我搞错了。
秦苏试探性的松开一手，一足，踩在了电梯之上，果然，它不再下坠。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扫了一眼秦苏手中频临断裂的那支筷子，见只是插坏了广告牌的包边，没给电梯造成什么实质破坏后，也不想与他多费唇舌，自己只是医院的一个护工，犯不着与这些不正常的病患计较，万一引火上身，那才得不偿失。
心中暗骂今天老子是遇到神戳戳了，他一下走出电梯，挥手让秦苏立即跟上。
秦苏这时才放下戒备，另一支手松开了即将要掰断的木箭。
兴许是刚才抓握的太用力了，秦苏两手虎口都崩裂了伤口，这时有点点血丝溢出。
伤口细微，秦苏用袖口抹了抹，不在意的蹲下偷偷的又从脚腕处抽出两支备用的木箭，藏于袖口之后，接着才慢慢的走出电梯，跟在中年男人身后。
这次，中年男人走的步伐极快，似乎是急于想摆脱掉秦苏这个麻烦，连中途有同事打招呼他都没有理睬，一言不发的将秦苏带到了一个透明的玻璃柜台之前，指了指里面正在忙碌的一位微胖的女人，说，“等会就是她给你办理出院手续。你站在这排队等着就行。”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就这样把秦苏留在了原地。
就是她，能决定我的去留。她就是你们医院山门的老大，秦苏凝重的望向了在水晶匣子里忙碌的微胖女人。
片刻后，秦苏哭笑不得，他在戏弄我吧，那个中年男人一定是在戏弄我吧。
这个水晶匣子里的微胖女人，几乎没有修为，她会是你们的掌门，能够决定我的去留？
开什么玩笑。
本君戒备警惕了几天的对手就这水准！
这种结果，我不接受！
秦苏越过等待的队列，啪的一掌拍在透明的水晶之上，巨大的响声吓了周围所有人一跳。“我问你！”秦苏凶神恶煞的向里面吼道，“你，是不是能决定我的去留！”
水晶匣子里的女人自然也被秦苏忽然的举动吓了一个哆嗦，在听完秦苏的问话后，女人放下了她手中的资料，气势汹汹的也朝着秦苏走来，用比秦苏还大的力气击打在玻璃之上，接着暴烈的吼道，“你，给，老，娘，滚，去，排，队！”
天雷滚滚的八字震的秦苏怒气全无，耳膜脑袋嗡嗡的刺痛作响。
再加上身后众人的指责，秦苏晓得犯了众怒的可怕，于是只能灰溜溜的又折回刚才排队的位置，静静的等待与女人的碰面。
这一次，秦苏耐心了许多。
因为撇开修为不谈，那个女人的嗓门，确实颇有一派之长的架势。
并且守护他的水晶，硬度惊人，刚才他拍的那一掌可不是任意的胡闹，其中他偷偷的用袖口的木箭试探过，以箭头的刃度是无法破坏的。
能用如此厉害的东西造就壁垒庇护其身，看来那个女人的地位绝对不会太低。
没准真的是医院的掌舵之人也未曾可知。
秦苏一边想着，一边耐心等候的同时也在认真观察前面几人办理出院的状况。
没有防卫，没有阻拦，没有猜想的生死搏斗，所谓的出院，办理的流程看似非常简单。
人站在水晶匣子前，对着匣子上的一个正方形的发光物件按压指印，然后对着那面能摄人面貌的镜子说说话，接过女人递来的一个方形的卡片，就可以自由的离开了。
猜测了一夜，担心了一夜，原来真正出院的过程竟是如此的简单和...滑稽。
那些臆想中的金戈铁马，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个唤作医院的门派当真是在世华佗，救济世人，积累功德，添福添寿。
...
女人办事的效率很快，不多时几人的队伍就轮到了秦苏。
那个女人明显还在介怀刚才的惊吓，并没有给秦苏什么好的脸色。只是机械的让他执行刚才那些人一样的动作。
秦苏对此也没有什么所谓，一丝不苟的按下指印看完镜子后，女人从水晶匣子里扔出来一张卡片，上面印有秦苏，不，秦礼的头像。
这时，那个女人方才冷冰冰的说话，“请收好您的身份认证卡片，此次住院费用已从您身份卡片绑定的联邦银行尾号7988的银行卡里扣除2880.74星元，这是详细的花费清单，请您收好，有不满意或者疑惑的地方可以向医务室咨询或者投诉，祝您身体健康，再见。”
随着她的话毕，女人又再度抛出一卷裹起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填满了秦苏不认识的文字和符号。
“这就完了？”秦苏木楞的站在原地，有些恍惚的问道。
“不然呢，你还想在住上一段时间？拜托，这是医院不是酒店。看你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怎么脑袋像个木头一样。”女人翻着白眼挖苦了秦苏一句，“别挡道，下一个。”她厌恶的挥挥手让秦苏赶紧离开，别打扰她继续工作。
秦苏迟疑的走到一旁，不敢相信医院的事情就这样简单的完结了。
现在他可以离开了。
哈哈。
迟来的欢喜让他不自觉的裂开了嘴。
接下来，待寻得几处洞天福地，静心修炼一段时间，这番天地，还不是任君遨游。
接着，找回真身，灵肉合一，恢复巅峰实力岂不指日可待。
哼哼！
到那时，新仇旧恨，我必一并清算。
等着吧，夜魇君王即将真正降临了！
想着，想着，秦苏发自肺腑的狂笑了起来。
肆意的笑声顿时引的来往行人纷纷侧目，有几个窃窃私语的女孩看向了秦苏这边过后还爆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秦苏对此视若无睹，鸿鹄安知燕雀之志！
他摇了摇头，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医院可以自动开合的水晶大门。
外门，绿意森然，有小径通往林间更深处，那里，竟然隐约还有一处规模更大的水晶门扉。
门外门，有意思。
你这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想让我看到你的全貌。
哼，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么神秘，而这里又是何处。
秦苏猛然加快了脚程，一路小跑的窜出了被绿树植被围绕的小径。
少了枝叶的遮盖，秦凯面前的视野顿时豁然开朗。
他仰头终于第一次看见了天，看见了那片被头上的透明水晶帷幕暂时分离的蔚蓝的仿佛一块璞玉的天空。
秦苏独自沉醉了片刻，然后他的目光逐渐下移，不远处的绵延群山，小河流水又映入眼帘。
山水环绕，倒算是一个清幽之地。
秦苏称赞了一句，又接着启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施展刚刚回忆完全的太虚吐纳篇口诀狠狠的吸纳一口来自天地的自然之气，这些天，医院里浑浊的空气都快给他憋坏了。
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了大型水晶幕墙的前方，那边就是最后放行的关口。
又是一个同样的水晶匣子，里面除了没有人员的入驻，其他的配置和方才出院时基本一模一样。
秦苏见怪不怪的放上印有秦礼头像的身份认证卡片，在摄人模样的镜子面前说话，对它的处理流程已然驾轻就熟。
“身份确定无误，准许出行，欢迎来到木座市，祝您生活愉快。”
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一道响亮的女声。
秦苏挑了挑眉，从她的声音里总算知道了现在的位置，木座市。
木座市？印象中自己熟悉的世界里有这么一座城池吗？秦苏惘然。
先不管了，出去再说。
秦苏不再深究，着急的穿过了水晶内壁上打开的一个与他身高等同的门扉。
他出来了。
风儿，也迎来了。
呼！
秦苏闭眼鲸吸牛饮的吞下了一大口空气，那是来自天地最为慷慨的馈赠。
多么沁人心脾的味道，秦苏细细评鉴，忽然间，他全身猛地震颤了一下，接着睁开惊愕的都快瞪出眼眶的双眸，不可置疑的望着眼前云雾环绕的山水。
天啊！
他发现了什么。
他无法置信。
那团吞入腹中的空气，竟然可以自行凝雾成珠，化作甘露，滋养经络肺腑。
它不是秦苏熟悉的灵气，这一点他非常确定。
可它确有与灵气一样的功效，甚至，其蕴含的灵元精粹是普通灵气的百倍，千倍。
要论品质，实乃灵气中的上品，极品！
或许，只有昔日号称灵气之始的天宫能与它不遑多让。
可天宫的灵根也有极限，而这里，这里的这种类灵气居然如此的，如此的充沛，宛若汪洋大海，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再一次，秦苏深深的吐纳了一口空气。
啊！~
秦苏舒畅的忍不住呻吟出声。
畅享在灵元精粹的大补之下，那种舒坦的感觉刺激的秦苏连脚指头都已经绷的笔直。
眼下，哪还用费心的去找什么狗屁洞天福地。
这里，就是最好的洞天福地。
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秦苏停止了贪婪的吸食，抹了抹从鼻腔中滑下的些微血渍。他现在的躯体还过于孱弱，刚刚吞吐两口空气的灵元精粹就已经让他虚不受补。
在强行接续，恐怕会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死在滚滚的类灵气中虽然幸福，但那不是秦苏目前意愿的。
循序渐进，方能壮大己身。
这点道理秦苏还是懂的。
哈哈！
秦苏得意的朗声大笑，有此等上佳资源相助，重回巅峰，那不是指日可待。
秦苏在一旁笑的畅快，殊不知旁边过往的行人却悄悄的远离了他，为他腾出了一个半圆形的专属空地。
人们站在空地的边缘，偷摸摸的用一副看好戏的心态注视着秦苏这边。
秦苏没有察觉，在他的脚下，有一道诡异的红色光点正死死的锁定了他。并且，在远处云雾翻腾的山水之间，有速度快若奔雷的东西正在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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