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父亲
康四海当年在家乡巫山县的时候，因为生活所迫，常常进行偷鸡摸狗，盗墓扒坟的勾当。由于巫山所在的四川地区经历了前面数百年的的战乱。它的原住民全部流失，大量的坟墓都成了无主孤坟。扒坟是一种有道德瑕疵但是毫无风险的行为，康四海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对此乐此不疲。这群人没受过什么之乎者也的熏陶，他填饱肚子的渴望远远大于对鬼神的敬畏和对先人的尊敬。
康四海在盗墓的时候，发现了一本前人的武功秘籍，《巫山武功奇术》，也不知道是前人哪一个世家留下来的。他那一伙人中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对这种破书不感兴趣，只有他读了两年私塾，于是他把这本秘籍收了起来。他反正一天也是无所事事，于是就开始学习秘籍上的武功。到了万县以后，这时候他生活总算安定了下来，然后就开始系统地练功学习。
这本书最主要的功夫是一种硬气功。所谓硬气功，其实是一种类似金钟罩一类的外家功夫。这种功夫的练法是双管齐下。
一种方法是，用药水浸泡皮肤，改变皮肤体质，使皮肤变得坚韧。把药材熬成滚烫的药水，放入大木盆，人进入盆内浸泡，并同时搓磨皮肤，这样子活血行气，让药气进入体内，而不需用内功在体内运行就可以达到改变皮肤体质，使皮肤变得绵软光滑有韧劲。刀砍剑刺难以着力。
另外一个方式就是，用砂石摩擦刺激皮肤，使皮肤坚硬如铁。最先是把砂石装入沙袋，人身体的各部位，击打摩擦沙袋。等到练功有所小成后，皮肤耐受力增强。这时挖一个深坑，里面放入砂石，人整个跌入砂坑内，有意识使全身皮肤摩擦砂石，使皮肤变得坚硬。先用细沙，再逐步易细沙为粗砂，易粗砂为铁砂。这样子循环渐进至功夫大成。
这功夫就通过药水浸泡和砂石摩擦这两种方式相结合，最后功成则筋肉骨骼坚若钢铁，皮肤又坚硬又有韧性，刀枪不入。
那位不知名的前辈作者，给这个功夫取了一个很唬人的名字，叫做巫山不死神功。也就是说练成了这种功夫，则身体坚实，外物难以损伤。人家用兵器再也打不死你。
《巫山武功奇术》里面，除了这种横练功夫，另外还有几种武术技法，日月无双钩法，巫山神女剑法，三峡追风刀法，巫山通臂神拳等等，却是一般的正常功夫。
康四海一边在万县做一个小混混，一边就开始慢慢练功。这样子过了四、五年，他的功夫差不多有所小成，自己也奋斗成了袍哥组织的小头领，有了点积蓄，开始准备成家立业的大事。可惜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在一次收保护费的时候，他们帮派与地方上发生了冲突，他冲锋在前，失手打死一名平民。
本来，帮派之间的争斗，内部的死伤，它自己就处理了，没有苦主报官，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这属于民不告官不究的情况。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死的是普通老百姓，一旦涉及到了民间人命，官府必须追究刑责。又加上这次新换了知县，新官上任三把火，所以把这命案追查得很急。
在官府的巨大压力下，康四海不愿意坐以待毙，准备逃亡。可是帮派的大哥，面对官府的重压，却希望他这边兄弟去出首，以减轻帮派的压力。那时候康四海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很讲江湖义气。这个杀人大案，他既不愿意自己扛也不愿意手下的兄弟去扛。对他自己而言，他宁愿逃亡也不愿意坐牢。以他的想法，他是为了组织出事，组织上应该照顾一下。可是帮派不但不庇护他，还想要把他牺牲掉，完全是卸磨杀驴的卑鄙做法。于是他在和老大理论交涉的过程中，他一怒之下，失去了理智，直接干掉了龙头老大，给他来了个鱼死网破。
这下子，他在黑白两道都混不下去了。在白道他是官府通缉的杀人重犯，在黑道他是犯上作乱的叛逆。于是他只有远走高飞，亡命天涯。人生的路，就是这样，走错了，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他渡过长江，向南进入贵州。这地方主要是以苗人为主的多民族聚集区，江湖中又称为苗疆，山高林深，是逃亡的好去处。康四海在这里改姓换名，自称，双钩客，梁仁，开始了逃亡生涯。他逃亡的时候，也是有所准备，带走了多年的积蓄，这也足以保证他逃亡时生活无忧。
在贵州的深山老林潜伏中，他开始练功。他潜心练功，大约过了五年，神功也差不多练成了。这时候，他感觉风声过去了，身份漂白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他开始重新出山，使用一对双钩作为兵器，以苗疆人梁仁的面目行走江湖。
这时候，他结识了一个江湖女侠，人称‘毒娘子’的黑道煞星田珺，这女人是贵州本地人士，使用一对柳叶刀，尤其擅长用毒。而康四海也是有心人，因为他这个横练功夫不怕兵器暗器攻击，就是怕毒。所以他是主动的结交这个女人。于是，一个官府重犯，一个黑道煞星，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两人就鬼混到了一起。康四海也因此开始向毒娘子学习毒术，所谓毒医不分家，慢慢的他对医术也有了一些了解。
梁仁和田珺就在苗疆的地盘上行走江湖，这样子过了差不多五年时间，也算小有名气，被江湖人称为苗疆双煞。这时候，两个人的内心蠢蠢欲动，再不满足在贵州这个穷地方小打小闹，于是就北上投奔到了湖广行省孝感府双峰山白云寨。
白云寨是南北绿林界赫赫有名的黑道山寨。寨子里有五个寨主，自称桐柏五义，聚集了一群亡命之徒，收留了一堆走投无路的朝廷逃犯、黑道巨寇，专做那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勾当。像梁仁他们这种有点本事的来投奔，在寨里一律奉为客卿，平分赃货。就这样差不多过去了七八年。桐柏五义死了两个，变成了孝感三凶。寨里的客卿也来的来，走的走，死的死，走马灯似的换了好几拨。梁仁两口子，虽然经历了几多大波浪，倒是有惊无险的活了下来。
这时候他们被中原武林人士唤作夜郎双丑。大致是讽刺他们夜郎自大，武功稀疏平常，却一味依仗毒药，行为卑鄙下作，所作所为有如跳梁小丑一般。这些年，他们也分了一些不义之财，中原的花花世界也欣赏够了，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也厌倦了，于是准备金盆洗手返回贵州。就在这当口，没想到情况又发生了巨变。
原来这双峰山，正位于京师到武昌的官道旁，处于交通要冲。这伙强盗专一在此占山为王，鱼肉百姓，民愤极大，一直是官府的眼中钉。官府多次围剿，山上的强盗凭借地势天险负隅顽抗，总是不能成功。这一次官方狠下决心，湖广巡抚亲自部署，集中了本省三卫精兵，约两万人，由本省都指挥使亲自指挥大军的清剿行动。
同时，官府还邀请了武当、少林和南七省绿林盟的武林高手一起参加联合作战。官府的打算，是希望毕其功于一役，把这个盘踞湖广多年的贼寨连根拔起。武当派是湖广的地主，又以武林领袖自居，怎能任由强梁在湖广地区横行，剿匪当仁不让。少林派，因为桐柏五义最早是在桐柏山地区落草为寇，那时就与少林就结有梁子，在河南官府也落有案底，这次武当相邀，既是给官府出力，又是为民除害，于是顺水推舟，也欣然参与剿匪活动。同时湖广是南七省绿林盟的地盘，这些绿林好汉一是出于除暴安良的江湖道义，二是早已厌倦了江湖中的打打杀杀，十分想改头换面，通过参与地方的经济事务来发展壮大，现实上也需要和官府合作。所以这三方面都积极配合官兵，出动了大批高手，总数差不多有两千人。因此整个的剿匪队伍，官兵加上江湖人士，总人数超过了两万人。
而白云寨就算是黑道赫赫有名的山寨。也不过三个头领，二三十个客卿，六七百亡命的伙计。总人数不到八百人。
当下官府的剿匪部队把山寨围得铁桶一般。两万人以泰山压顶之势开始强攻。这边仗着人多，那边仗着地势险要。一连三天恶战。官兵终于攻破副寨。双峰山顾名思义就是两座主峰，这些土匪们因地制宜，借着这山势开建了两座巢穴，地势稍低的那座主峰作为副寨，地势最为险峭的主峰作为主寨。
剿匪部队攻下副寨，士气大振。然后休整了两天，官军又开始强攻。毕竟是人多占了优势，几天下来。官军伤亡两千多人，土匪这边也有六百多伤亡了，没挂彩不到一百人。土匪们的主寨已经岌岌可危，被攻下只是时间问题。
这下官军的心理战也起作用了。本来官方一直也在发动政治攻势，宣传俘虏政策，‘首恶必惩，投降免死，反正有赏’。可是这帮人都是悍匪、惯犯、累犯，犯得是相当于造反的重罪。他们黑道有句口头禅，‘巡捕靠得住，母猪也上树。’这些人都跟官府打过多年交道，都知道巡捕这帮人，说话当放屁一样，翻脸比翻书还快，根本靠不住。他们做强盗的，还讲究个盗亦有道，可是巡捕这帮孙子，打着官方的口号，坑蒙拐骗，干的事比他们这些杀人放火的强盗们还肮脏龌龊，号称有执照的强盗。所以一开始对官军的宣传口号也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官方掩人耳目的老套路，在骗凯子呢。
不过现在是形势比人强。首先看这情形，官军肯定要坚持到底了，再也不会像前几次那样半途而废。于是到这个份上，那些带伤的、案底轻的、意志不坚定的强盗小卒们心理开始动摇了。他就是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反正抵抗也是个必死，不如投降碰碰运气。有的人甚至还有幻想，也许官军和巡捕到底不一样了，毕竟是国家正规军，也许会讲点道理。他也不指望说这政策能完全兑现，能兑现一半他也满足了，蹲几年大牢总比死了强，好死不如赖活，至少还有个盼头。当然，强盗喽啰们的这种心态，其实也体现了自古以来邪不压正的真理。
于是，慢慢地瞅着机会就有喽啰冷不丁开始向官军投诚。这下官军士气更加高涨。至于山寨这边，他现在防备官军进攻都有心无力了，实在顾不来自己的军心，也不过摆个弹压的姿态，做做样子，尽尽人事。
至于这些强盗头子们，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肯定不会被赦免，也不奢望会得到官家的赦免。但是穷凶极恶的这些人，也绝不想坐以待毙，于是大家就决定突围，做最后一番的垂死挣扎。
晚上亥时，山寨的头目和客卿，几十个人，收拾好包裹，分成三路突围。
那两万官军今次是勿要全歼敌人，于是把各条山路围得铁桶一般，布下让敌人插翅难飞的天罗地网。本来要是只有官兵也还好，毕竟这些人的战斗力一般，悍匪们就算以少打多，也可以放手一搏。可是还有几百武林好汉在一旁虎视眈眈，却是这群强盗的催命阎王。这边江湖人士总数有约两千名的样子，其中大部分是绿林好汉的手下，战斗力一般，也就打打下手，做些联络保障的辅助性工作。真正武当、少林以及绿林中的武林高手大约有五、六百名左右，不过这五、六百名江湖好手对付几十名强盗头目也是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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