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奇境映华年
李小乐从教室出来，朝楼下走去。刚拐进楼道，就见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走在前面三四米远的地方，随着她下楼的脚步，那根辫子在她背上轻快地跳动着，看着十分有趣。
“这个女生好像是五班的，名字叫……沈婷婷？嗯，是这个名字。”
李小乐心中暗暗寻思着，跟着那女生下了半层楼，忽然感到有些奇怪：“班上很多同学的名字都记不清楚了，怎么会记得这个其它班上的女生呢？”
因那场奇境的影响，当下的人和事于他而言就像是许多年前一样。那些难以忘怀的，自然会印象深刻，但更多的却是平淡无奇，记忆就相当模糊了。
“难道我和这个女生初中时比较熟？”
他这个念头在脑中转过时，沈婷婷正走到楼道转角，并扭头朝后看了一眼。
李小乐和沈婷婷目光接触了一下，立即就知道，人家和他一点都不熟。
他不由有些纳罕：“既然相互间不熟，怎么会记得这个人呢？难道我暗恋过她？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总不可能连这种事都记不住吧！”
看着女生脑后的麻花辫，他觉得好像抓住了重点。
可能是打理起来麻烦，也可能是觉得太土，总之学校里扎麻花辫的女生非常少。因而沈婷婷的这个造型，算得上是相当独特的。
但是仅凭这个原因，似乎还不够啊。至少以李小乐当下的目光来看，沈婷婷的麻花辫算是中规中矩，既不新潮也不土味，算不上有多抢眼。
那是为什么咧？
李小乐觉得有些头疼。近几天他一直专注于学习，不愿在无关痛痒的小事上浪费时间和精力。此时居然在一个毫无瓜葛的女生身上纠结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吃饱了撑的。
不过他这会午饭还没有吃，非但不撑还觉得相当饿，于是有些不受控制的继续纠结。他隐隐觉得，在这个沈婷婷的身上，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校园并不大。李小乐跟在沈婷婷后面，很快就到了校门口。
看到沈婷婷即将跨出校门的背影，李小乐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少女拄着双拐，艰难地向前移动着，脑后的麻花辫缓缓摆动，再也不见往日的轻快。
他晃了下脑袋，驱散了浮现在眼前的幻觉，然而更多的记忆却涌现出来：
刚才的那个情景，出现在中考第一天。听同学说，大概考前二十天，就在他们学校门口，沈婷婷刚坐进她父亲的车里，就被一辆迎面而来的失控卡车给撞了。沈婷婷的父亲在前排，受伤很重，一直没有苏醒。沈婷婷坐在后排，右腿、右臂、肋骨多处骨折，颈椎错位，也只是相对受伤较轻。她虽然坚持参加中考，但最终只考了一门。
那时李小乐听了，不禁一阵唏嘘，可也仅此而已。毕竟他跟沈婷婷没什么交集，之后也没再见过这个人。不过这在学生时代算是一件大事，所以他还留有比较深刻的印象。
但是，这都是他所经历的那场奇境中的事情，和现实应当没什么关系吧？要是再纠结这类问题，最后弄不好就成了精神分裂症了。
李小乐自嘲地想着，摇着头笑了笑。
他走出校门，见大门外不远处的马路边上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靠着校门这边的两扇车窗都是开着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正面带微笑朝这边招手。
小车的车头朝向东方，李小乐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见大约三百米开外，一辆卡车快速驶来，并且已经压上了中线，即将开到这边的车道上。
他又转回目光，见沈婷婷一边朝小车里的中年男子招手，一边加快了脚步。
这一瞬间，李小乐觉得脖子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扔下书包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出右手朝前一探，竟然抓住了沈婷婷脑后摇曳的麻花辫，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了，用力向后一拉。
沈婷婷痛呼一声后抑倒地，李小乐觉得这距离仍不安全，又用左手抓住沈婷婷的一只胳膊，拽着她向后拖行了数米。
小车里坐着的中年男人见到沈婷婷被拉着辫子放倒，短暂的错愕之后立即愤怒起来。居然敢当着他的面欺负他女儿，简直反了天了！他解开安全带，迅速下了车，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提起拳头就朝李小乐头上招呼过去。
李小乐挨了一记重拳，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眼前一黑，这黑暗中又有几个星星在环绕飞舞。
随即就听到砰地一声大响，他努力睁开眼睛，见那辆失控的卡车顶着小轿车从身前不远处掠过，很快又是一声巨响，小车斜在一边撞在了校门西边的墙上，而卡车则侧翻了过去，在马路上划行了二十多米才停了下来。
听到身后的异动，中年男子提起来准备打第二拳的手便停住了，回身看到惨烈的相撞情形，尤其是小车的变形程度，身子不受控制地阵阵发软。
李小乐见危机解除，向后一倒躺在了地上，长长出了几口气，喃喃说道：“总算是人没事。”忽听有人说：“喂，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他这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仍死死抓着沈婷婷的辫子和一只胳膊，连忙松开了手，坐起来说：“对不起。”
沈婷婷先前被李小乐粗暴地放倒，又拖行数米，自然是又惊又怒。但这个时候她明白了李小乐的用意，哪里还会在意这些。见李小乐右眼窝被父亲打了一拳，已经有些肿了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李小乐说：“我没事。”手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然后把沈婷婷也扶了起来。
沈婷婷的父亲名叫沈鸿实。刚才短短的时间里，他想到了太多的问题，越想越是害怕，因而呆立了好一会，这时才回复过来。
他转过头，见那男生把女儿扶了起来，问：“婷婷，这是你同学吧？”
沈婷婷点了下头，说：“他叫李小乐。”
李小乐心想，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随即就知道这没什么可奇怪的，绝不是人家女生暗恋他。谁让他在学校那么招摇呢，成了老师们口中的负面典型，名气绝不在那些优等生之下。
沈鸿实说：“小乐同学，谢谢你。”感激之外，又很有些歉疚，李小乐的右眼窝明显越肿越高了。
李小乐说：“不必客气。”朝侧翻的卡车那边一指，“还是先处理后续的事情吧。”
卡车在马路上滑行的过程中，又剐碰到了三辆正在行驶中的车辆，所幸碰撞并不严重，也没有伤到行人。但这已是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作为当事者，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沈鸿实点了下头，朝卡车那边走去。后面被碰到的车主，已经有人报了警。卡车司机仍在车中，满脸都是血，看上去情况有些不妙。
校园里的学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有几个是沈婷婷班上的女生，过来朝她问东问西。
李小乐见沈婷婷看过来，似乎想向同学们讲述他的英雄事迹，便朝她微微摇了下头，然后捡起丢在地上的书包，背起来前方的路口走去。
沈婷婷见李小乐似乎不愿张扬其事，就那么静悄悄地走了，不由怔了半晌。她和李小乐没打过交道，只是觉得，这个男生和传闻中似乎不太一样。
……
……
因为这场事故，学校门口的马路短时间内无法通行，公交车肯定是开不过来了。所以李小乐必须绕过这一段路，去搭乘另外一班公交车。
他走在路上，外表看上去很平静，颇有些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侠客风范。然而他的内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场奇境经历，曾让他误以为自己重生了，后来发现了圆月的细节，才知道那并非是真实的。当然，那肯定也不是一场梦。他觉得，那应该是介于梦与现实之间的模拟人生，是他真实人生的预演。
总而言之，他并没有把奇境与现实完全等同起来。
但是今天沈婷婷的这件事，完全颠覆了他的想法。如果不是他的干预，奇境中沈婷婷的命运便会在现实中上演了。
难道奇境中的一切，都会在现实中发生？
想到奇境中的经历，他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仿佛身上被一道名为宿命的枷锁缠绕，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神思恍惚间，一脚踩到人行道旁的树坑里，身体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摔了这一下，他顿时清醒过来，不禁为之前的忧虑哑然失笑。
自己刚才怕是被沈婷婷他爸那一拳给打傻了吧？居然会钻这种牛角尖！如果不是因为提前知道沈婷婷的遭遇，便不可能出手去救她。她和她爸现在都安然无恙，这说明奇境中预示的未来已经被改变了。
而且自己之前并未发现奇境与现实之间的关系，也是因为人生轨迹发生了改变。
奇境中的这段时间，自己每天逃课打游戏，完全不知道学校里、课堂上发生了什么；而在现实中，这些天自己每天按时上课，晚上在家复习，没有出去玩过，又哪会知道网吧里发生过的事情是否又重演了。
这两条不同的轨迹，相互间没有参照，自然也就无法进行比较。
由此可见，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宿命，事在人为。
一个人，怎么会在同样的坑里摔倒两次呢？自己现在每天努力学习，不就是要改变奇境中所预示的人生么！
经过的路人见一个右眼眶乌青的少年摔倒在树坑旁，坐在那里傻笑，脸上露出了看傻子一样的神情。
李小乐对旁人的目光浑然不觉，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见一辆公交车从身边经过，正是他要搭乘的那一趟，连忙朝不远处的车站跑去。
他盯着公交车狂跑，一不留神踩到了一个树坑，踉跄了几步稳住了身形，然后再次加速，总算赶上了那趟车。
站在车里，他一边喘息一边想：那不是同一个坑，而且自己也没有摔倒，这个真不能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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