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溪风
空云霁月长风舞,瑶台琼觞斟玉露
长生何求十世愿,凡俗烟尘伞下语
修仙练道自古以来便有清苦之说,悠悠岁月,漫漫长空,作伴的唯有青烟禅修,如若说这久经红尘顿悟凡世之人受得起这清苦,那正值年少的少年又怎经得起岁月的打磨?
“溪风,我已经许久没有来拜访师兄了,原本你功课事宜我是不好过问的,但师兄自是喜好云游,你这功课师叔也只能多过问两句了,这么些时日,你的六道浮屠练得怎么样了?”玉空放下茶盏悠悠的开口。
溪风明显的缩了缩脖子,显然他是最怕被问到这事情的,秦梵那里,毕竟可以用几句话可以应付过去,但溪风修习的六道浮屠乃是佛家法门,源于伽蓝寺,这被问起也不是一两句就能搪塞过去的。
“玉空师叔,我看你就该经常来山,溪风日日偷懒,哪有半分勤勉之意。”玉墨忍不住的揭短。
“胡说!我哪有偷懒,我日日都有修习。”
“那你说,你修为为何还是不见长进?论起来,你修习六道浮屠比我修习两仪三清道还要早上半年,我都已经能隔空御物了,你却还只是让东西抖两抖,你说不是偷懒是什么?”
“我每日负责山门上下起居饮食,哪有.....哪有那么多时间,况且,我回到房中也是有修习的,只是你没有看见罢了。”
“虽说佛家法门以巩固自身为出发,急不得,但说起来溪风,你筋骨也是不差,应当没有那般缓慢,这修行之事且在自身,你还是要抓紧些。”玉空轻抿茶香,却也看着溪风换换说道。
“别听师妹胡说,我日日都有加紧修习。”
“屁啦,未过亥时就熄灯了,你知不知道你的鼾声倒是如雷啊?”
“我....我若是.....若是不早睡,这每日的早膳你去做吧。”溪风撇过头去不再看玉墨。
“好了好了,不与你们说这些了,我这恰好自南边云游而来,给你们带了些东西。”
“!!当真?!”玉墨两只眼冒出精光,她知道玉空师叔时不时的带上一些凡俗间的小玩意,这些小玩意儿却也能让两个孩子开心许久。
“出家人不打妄语,自是不会骗你啦。”说罢从怀里掏出个青玉镯子出来,放将在玉墨粉琢的小手上。
玉镯清亮透彻,色白如霁月,通透中泛着灵动,一缕漆黑纹路如烟尘一般弥漫于玉石之中,如烟如墨,山水墨色荡漾开去。换着旁人,这也能一样便看出此物件的不凡,这玉空大师当真好大手笔啊。
“此镯名浅渊,乃是南瞻岛主与贫僧对弈,岛主相让,不成想赢下了弈局,硬是将此物赠与贫僧,四下难却,我见此物甚合姑娘名讳,也就没有推却,今日赠与你,可好?”
“嗯哇,谢谢玉空师叔.....”玉墨攥着玉镯,摇着玉空手臂撒着小女儿家姿态,就像是刚刚逢除夕讨了长辈红包的模样,玉空手抚摸着小妮子的脑袋,一脸长辈溺爱的笑容。
溪风也不做声,看着玉墨向自己炫耀的样子,也就吐了吐舌头,他知道玉空师叔一向都是有玉墨的东西,也自然有自己的,所以他默不作声,等着待会好好炫耀一番。
果然....
“溪风,你来。”玉空从身后掏出一个狭长物件,双手轻拂,眼角瞥向溪风。
溪风明显怔了一下,虽说面上看不出喜悲,但眼神里明显透着一股子期待。
那是一根长箫,长约两尺五寸,通体翠绿,苍翠如玉,其表流华,宛如蛟龙盘绕,箫身四分三处,一抹殷红渗于翠绿之中,甚是突兀,殷红之中篆刻“折音”二字。箫尾挂着一尾红绳,那是玉墨与溪风编织的物件。
玉空并未将长箫递与他,而是将长箫于唇边,一曲断肠回荡于天地间......
“凛冬孤鸟哀啼
声声切
傲雪覆巢
万里冰封待春晓
只是无依
试问天公来年吾可见芳草?”
一曲伤怀,只因人在曲中。
溪风接过长箫,以他的聪慧自然是知道玉空接下来要说的话。
“溪风,我前些时日顺道去了一趟折音殿,你这物件我也替你问过了,折音上下无人知晓这竹箫来历,我知晓这长箫也许与你身世来历有关,但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师叔.....你可曾都问过?哎算了,是师叔替我去询问的,自然是折音殿上下全然问过,我只是......是....”溪风原本看到那熟悉物件时,还是满怀期待的神色,而此刻落寞凄然,语气中多了些哽咽。
此箫说来与溪风又莫大渊源,当初秦梵将溪风带上山时,溪风手里便紧紧攥着着竹箫,任由谁说都不肯松手,只肯将其借给秦梵观瞻片刻,便又立时收回,不论谁也都知道,这长箫与溪风来历有莫大联系,所以当他冒出寻找双亲念头之时,便拜托玉空前往折音寻下落。
这果然还是没那么简单就寻到了双亲啊,在他的记忆中,只有着火的村子,和两位老人模糊的身影。
每当想到这些时,溪风头就不来由的痛起来,而每当这个时候,玉墨便将溪风脑袋搂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如安抚一只流浪的小狗一般。
若要说孤身一人,倒也逍遥,只是这人若是连出处都不知也着实是一种可悲。
溪风进了房将自己闷在了被里,不悲不喜的看着房顶,残破的八卦图有些年岁,木板之上也留下了硕鼠斑斑牙印。虽说没有面上不曾见喜悲,但到底是个垂髫少年,双手轻拂竹箫,流苏末尾的稍痕依稀记载着曾经有那么一场大火。少年眼角晶莹滑落,打湿了木枕。未过酉时便早早入梦了。
.........
“....快!溪风快跑,往村头跑,别回头.....那人是来杀你的....”
漫天火光映耀天际,风吼火啸,树影摇曳,宛如魔神莅临。哭喊声里无分老幼男女,一群身着黑衣手持长剑的凶徒正肆意杀伐手无寸铁的村民。
溪风回首,双脚颤抖怎么也迈不开步子,手里紧紧抓住老人交于自己的长箫,脑子里回荡着老人交代自己的话,孩子,带着这长箫去寻你父亲,切记活下去!!
转眼间,漫天红莲将挡在身前两位老人的身影吞没。
“不!不要.......” 溪风陡然做起,额头间汗如雨下。
他已然不记得入这个梦多少回了,回回皆是惊坐而起,只是他也不知这个梦到底是自己经历过的,亦或是仅仅只是个梦,如果仅是个梦,那为何如此真实,那长箫又是何来?他无论问过多少次,大师兄说遇到他的时候都是在一条溪流旁山崖洞穴内发现他的。
溪风抚着长箫,眼角一抹沁凉划过,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浑身泛着凉意,原来一场梦就让自己湿了一身汗。他下了床,打开墙角柜门,拿出一个紫皮葫芦,仰头给自己灌下一口,辛辣的苦涩顺着喉管烧到了丹田,拽着袖子擦干了眼泪,酒劲略微的缓和后,将声音压得低沉,如困兽一般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
“爹娘.....你们到底在哪?我梦里的两位老人又是谁?”
低语的疑问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只有山风依旧肆虐和不知哪里传来令人发酸的吱呀的声音,还有隔壁一声浅浅的叹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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