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大闹龙首山
陈松寒绕过了园林，走在一条通往龙首山山腰的小路上，不一会就进了王淮明家的院子里。
那屋子确实是有些破了，本是好好的几间屋子，留那么多老鼠洞有何用？虽然这里环境甚好，但这房子也该再修缮下。
屋外的院子里晒着一些莲子心，房前的走道上放着好几把泛黄的蒜苗，此外再无其他，王淮明住的那间屋子房门大开，陈松寒直接朝着屋里走去，这倒与自家天环山一样。
陈松寒进了屋，不过就四五丈长宽的屋子里没见着人影。
屋子里只摆了张床具，一张书案，书架却又三张，汗牛充栋，白黄各色的书籍摆满了几张书架。陈松寒走到书架前，随意取出一本蓝皮书，书籍里的书页早已泛黄，看来是有些年头的东西。
再将书合上，蓝皮书封上写着几个大字，景霄大雷琅书。
陈松寒一阵好奇，听这名字好像是雷法纪要，为何淮明家里也有这些东西？
王淮明此时不在屋中，陈松寒看到那个雷字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了，从封一开始，一页一页往后翻去。
‘德者道之符，诚者法之本。道无德不足为道，法非诚不足言法…道之包罗，上而天，下而地，中而人，无所不包，必如是然后可以明道，可以行法，是必正己诚意，神炁冲和。故道即法也，法即道也…初不必许多枝蔓，惟正一字而已，无所不达。’
翻开此书第一页，上面便只有这寥寥几百字而已。
‘道即法也，法即道也’，‘惟正一字而已，无所不达’，这些玄而又玄的文字陈松寒只知其意，不得其理，合上书，朝着原位放了回去，又从另一张书架上随意拿出一本。
雷霆奥旨，听名字好像也是雷法，陈松寒更加诧异，接着翻开手中此书。
‘昔日弃儒学庄老，坐断祝融九春草。忽朝一日遇元君，授我清虚无上道。…’
这些诗理又过于隐晦，陈松寒草草看了几眼，就放回了原位。
他走到第三张书架前，闭着眼又拿出一本书，眯眼看了下，书名为神霄雷书。
又是雷法？难道这三张书架上所摆放书籍均是雷法法门？陈松寒再欲去伸手拿书时，站在门口的王淮明说道：“你与神霄派有缘，我这藏书中神霄雷法一共就这么三册，全给你找出来了。”
陈松寒不知王淮明是何时出现在门口，也不好奇，只是问道：“什么是神霄派？”
王淮明走进屋内，从陈松寒手中接过那本神霄雷书，讲道：“世人皆知雷法以龙虎、茅、阁皂三山为尊，但传闻在千前，在地肺山有一神霄派，教众不多，也不好出世，据说神霄派中有一位被称为‘冲虚通妙先生’的掌教能施展神霄雷法，而在后面这一千年来，再没有听过会这等雷法的人。”
陈松寒问道：“这神霄雷法与寻常雷法又有何不同？”
王淮明反向他问道：“松寒，你觉得天有多高？”
陈松寒此时抬头只能看见屋顶，低下头估摸着想了想后说道：“如果是到云边来算，应该有好几万里高吧。”
王淮明摇摇头笑道：“等你那一天能够飞上云端，你就会发觉这天不过就数十里高而已。松寒，我再问你，你觉得天外又是什么？”
陈松寒只觉得这些问题比那些三四个重在一起的字还要难认难答，便试探道：“天外有…天？”
王淮明颔首道：“正是，天外有天，云外有云，苍穹下的那些云流不过是一些随风漂荡的气息罢了，而真正的云霄，还更要在其之上，去地大约有两万里高，那才是九霄中的第一层云霄，也叫太霄。”
“既然叫九霄，那霄外还有云霄？”
王淮明回道：“据说在太霄之上，还有八重天，各对应着紫霄、琅霄、玉霄、景霄、丹霄、碧霄、青霄、神霄，神霄正是第九霄，去地十九万三千五百里，而相传神霄派的王真人能从神霄上招来天雷，不知是真是假，我也是听人说的，没有本事能飞到太霄外去一辨虚实。”
陈松寒闭上眼，仍是难以想象天外的景象，他问道：“淮明，你说天外有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有，会不会长得跟我们不太一样？就像书上那些牛头马面，人首蛇身的怪物一样？”
王淮明笑道：“我哪能知道这些，我只不过是个看了些半吊子书的半吊子读书人。”
屋外一时传来些许嘈杂声，王淮明收敛了笑意，对陈松寒说道：“又是一些来闹事的，你不用与他们计较，我将他们打发走就是。”
两人一同出了屋子，见着院子外并排站着十几个儒衫高冠的男子，看到两人出来，一人从人群中走出，开口道：“王淮明，你想好了没，这山你到底让不让给我们？这山下本就是我们金滕书院的地盘，大家都是读书人，好心与你相谈你却始终不愿。你若将龙首山让给我们书院，拿了钱，再换个去处不是一样？反正你都是一个人，这样也跟书院结了人情，独自守在这里是何苦来哉？要知道君子成人美，小人才喻于利！”
此人是金滕书院渭水园的唐斌，是中书省右仆射唐宗的儿子，他爹手握大权，专权用事，向来为朝中所恶，他这个当儿子也没有让他爹失望，自己也算是渭水园中的金枪不倒小霸王，与吏部尚书宋堂的儿子宋俊并称渭水园的‘半手遮天’。
王淮明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势在必得的架势，淡淡说道：“那你们未受我邀，聚众来到我家迫使我卖山，算不算成人之恶？”
唐斌嗤笑一声，回道：“这不是在与你谈嘛，谁人见得我们在强迫于你？”
一行人纷纷看向陈松寒，不清楚此人时何处冒出来的。
王淮明拂袖到身后，总是被这些人缠着就算了，今日陈松寒好不易来此一趟，他心中不免有些来气，“你们几个如何能强迫于我？”
另一人走出人群，开口就骂道：“麻了个巴子，是不是给你长脸了？当我们不敢跟你来点硬的是吧。”
王淮明点点头道：“好啊，来啊。”
那人一愣，平时只觉得王淮明是个见着谁都是一脸含笑的好好先生，怎么今天发了这么大脾气，不过此时他已经站到人前，不得让人瞧了自己的孬样，在原地放话道：“谁不知道你有本‘岣嵝神书’，你就那本书厉害，有本事你不用那本书，我陪你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王淮明从怀中拿出一本书，直接向那人扔去，对他说道：“‘佝偻神书’给你了，你动手吧。”
那人于空中接住那本书籍，心中狂喜，可在看到书上的那几个字后心又凉了。
三字经，那人赶紧翻开第一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那人来回看着王淮明和手中的书本，嘴里含糊不清道：“不是…这…不对..吧，王生，你搞错了吧。”
唐斌走到那人身边，从他手中拿走那本书，对着王淮明笑道：“王淮明，你现在才开始读这书是不是迟了些。”
众人一片大笑，王淮明只是说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读书仍未迟，做学问没有什么时候开始算是迟的。”
王淮明这一番话，唐斌竟然点了点头，说道：“对，你说的对，关老二，你去与他讲讲。”
又一人从人群中走出，他姓关名亚，唐斌嫌念他名字不顺，便一直叫他关老二。
这人头顶绑着的头巾较那些大将军头顶的盔缨还长，他在原地摆了副拳桩，拳风渐长，头上的长巾如同漂浮在水面的芦苇，起起落落，是有那么一番儒将风范。
关亚保持着拳桩，大声笑道：“王淮明，你不过就道法厉害些，若是你能在拳脚上赢了我，我关老二自然服你。”
王淮明两步走到院子中，学着关亚的动作也拉开一副拳桩。
拳罡四作。
院外那些栽植的银杏在这五月间刚刚开花，以整个院子为圆心，那青色的银杏花叶布满在院外飞旋的罡气中，形成了一圈盛绿的银杏花墙，起舞不止。
王淮明与关亚同一副拳桩，到这时他才说道：“好啊，来啊。”
关亚身后漂浮的长巾慢慢地垂了下来，而他在原地也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支吾道：“王…王生，何…必呢，我俩…长碰面…的。”
王淮明拳桩一散，纷飞的银杏花叶落下地来，垒起来有半人来高，绕着院子，刚好是一个浑圆。
唐斌见关亚也出师未捷，怨了他句没用，跟着自己走下院来，喊道：“王淮明！你也就一两手道法邪门，若说道法，有本事与我在雷法上算个高低，也只有雷法，才算的上是万法之正。”
王淮明面不改色。
“好啊，来啊。”
唐斌斜着嘴角笑了一声，转过身喊道：“许嘉树！在此处设坛！关老二！取我上清五雷令旗！常春！拿我罡天法袍来！本少要施先天八卦罡法！”
三人听了他吩咐后马上往山下园林跑去，唐斌一回头，见着王淮明右手高举，四指并齐，正欲再捉讽两句时，王淮明抬高的右手愤然下挥。
唐斌将头微微后仰，却也没见着什么出现，只是笑道：“怎么了淮明？气急败坏了啊？”
五道天雷同发而落，青天大白，五雷全都降在了唐斌脚边，电光不散，五道雷霆源源不竭。
东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数之祖而中央五焉，雷霆行天地之中气，才可谓之五雷！
王淮明一手负后，在原地默念到。
“是以五雷正法，镇法五雷。”
唐斌被困在五道天雷中不知所措，双眼早被电光抹花了眼，一阵头昏目眩后脑子就晕了，直朝身后跌去。
天雷瞬闪而逝，唐斌成功的摔倒在了地上，他身后那群人赶紧围上前来，恰人中的恰人中，按胸膛的按胸膛，分工好不明确。
良久后唐斌终于醒了过来，在几个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起了身，身后传来一人的喊声。
“唐生！令旗取来了！今天定要这小子好看！”
来人是关老二，走到众人身前时才看见唐斌被几人搀扶着才站了稳，他连忙上前问道：“唐生，你怎么满身大汗！是不是心病又犯了，我们赶紧下山去吧，改天再来找着小子算账！”
唐斌咳了两声，慢慢将身边搀扶之人推开，缓缓而道：“关老二啊，拿两粒天王定心丹给我，最近这病老犯，我得去太医院看看。”
关老二赶紧走上前去，一个人扶着唐斌，他向着王淮明怒道：“王淮明！今天的事情，我们迟早会讨回来的！”
王淮明冷哼一声：“好啊，来啊。”
唐斌面如缟素，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与关老二走了几步后心想不能就怎么算了，便转过身对王淮明放话道：“王淮明，你本事大，不过你这辈子就别想在朝里做官了！就守着你这破山好好读你的三字经吧！”
王淮明只是觉得好笑，莫说是皇帝杨明真，就是自己较为钦佩的张书令来求自己入朝为官，自己也定然不会答应。
关老二扶着唐斌走的很慢，唐斌的一番话，让王淮明想起一个好笑的事情，对着两人那边喊道：“‘吓！’今子欲以子之梁国而吓我邪？”
缓行的两人停了一下，随后便又走了。
一行人带着怨气去，陈松寒笑着走到王淮明身边来，说道：“淮明，你这雷法能不能教教我？”
王淮明捏了捏鼻子，回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教不了你。”
陈松寒惑道：“为何？”
王淮明说道：“因为我教不来。”
“那这雷法又是谁教给你的？”
王淮明抬头看了看天上，仍是晴空万里，他念道：“没人教我。”
“多看看打雷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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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正屋里坐了一会，一个邋遢道人走进屋，他直接拿过王淮明身旁的那杯茶水，揭开盖钟就喝了起来。
接着就是一口喷出，他怨道：“淮明，就不能弄点好茶喝喝，这东西哪能咽的下去。”
王淮明微微笑道：“师父，我就咽的下去。”
旁边正在尝试咽下那莲心茶的陈松寒也一口喷了出来，这邋遢道人是王淮明师父？
那道人一下看向他，‘咦’了一声，说道：“淮明，这是你给师父找来的徒弟？这么好的苗子，也只能到我手里才能茁壮。”
王淮明将那盖钟放好后说道：“师父，别人有先生授业，你就别瞎想了。”
那邋遢道人走到陈松寒近点，一蹲一立，一左一右，把陈松寒看了个精光，看的陈松寒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是脱光了衣服一般。
“内天罡被人强行打通，还能将三处眉心、命门、黄庭三处打穿？你这眉心，你这眉心，自成外天罡？”
邋遢道人低着头盯着陈松寒，陈松寒只得慢慢答道：“好像是这样的。”
“呦呵，好大的手笔，能从九天上取到天罡星魄，小子，莫非你先生是紫微大帝不成？”
陈松寒有些迷糊，问道：“什么紫微大帝？”
邋遢道人站直身，撇嘴道：“我这是比喻，比喻，意思是我说你先生很厉害，非常厉害的那种。”
陈松寒连连点头，还哦了两声。
邋遢道人又问道：“你先生是谁，能否说下名讳？”
“不可。”陈松寒又摇摇头。
邋遢道人冷笑一声，“我也不稀得知道。”
陈松寒见着人性情古怪，本也不想与他搭话，奈何这人竟是王淮明师父，当下还是问道：“敢问道长如何称呼？”
那邋遢道人回道：“你这小娃儿还不配知道我名字，别人一般都称我破军天师，随你怎么叫都行。”
陈松寒想起了这名字，说道：“我从胜南村陆接舆陆先生那里听过天师别称。”
“哦？”邋遢道人一下有些好奇，问道：“他怎么说我？”
陈松寒斜抬着头，仔细想了想才回道：“他说破军天师你道法通天，他远远不及，说若是我来到安都城，可向你请教雷法之事。”
“青…陆先生太过誉了。”破军天师一下笑的乐不自已，“陆先生我向来也是很敬佩的，不过雷法一处，你小子若是有何难处，倒可向我说来，不足挂齿。”
陈松寒正欲讨要一二法门，重新倒好一杯茶的王淮明开口道：“师父，大话莫说早了，你没把陈公子看清楚吧。”
破军天师看向他，王淮明仍只是顾着喝茶，又转头看向陈松寒，陈松寒则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痴呆神色。
“你泥丸、绛宫、气海上中下三处丹田里…是什么？”
陈松寒赶紧晃晃头，这三个名字他听都没听过。
破军天师双眼蓝光通明，两眼已经快贴到陈松寒脸上去了，陈松寒不知道他要干嘛，一下紧闭着眼。
“你这上丹田中外天罡的十二道神意是甚？中下丹田也有，三十六数，不可能是雷部神将之神意吧…这怎么可能…又怎么会有三十六道…”
坐在另一边的王淮明放下手中茶杯，没瞧着两人那边，很随意的又说了句：“师父，你还是没瞧清楚。”
破军天师一身道袍向上飘起，屋子里罡风环旋，除了王淮明所在的地方，屋里的其他物件一下被弄的凌乱不堪。
坐在原位的陈松寒只觉得体内气息紊乱不止，从黄庭中慢慢中引导天罡气送到双眼之中，以此抵御。
两眼中瞳精相聚，一丝丝电光不停游走在眼白之中，印堂眉心处的外天罡也缓缓亮了起来。
破军天师莫名地往后退了一步，嘴里独自念道：“你这瞳精不是由日精月魄炼成的…”
陈松寒听见了他的话，自己当时也这么问过先生，先生只是说用了别的东西代替。
“你这双眼瞳精也是由北斗星魄炼成的！世间还有如此为人改命之法！好家伙，好家伙！了不得，了不得！”
陈松寒直问道：“什么意思？”
破军天师撤掉满屋的罡风，一张白纸飞到了他的脸上，他伸手将覆在脸上的那张纸扔掉，有些得意地笑道：“你左眼瞳精取北斗七杀星魄炼成，外天罡取北斗破军星魄炼成，右眼瞳精取北斗贪狼星魄炼成。”
“什么意思？”陈松寒一脸茫然，还是如此问道。
破军天师又走到他身前，一张脸离着陈松寒只有一寸来远，小声说道。
“杀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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