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线索
辛喆回到海边。
林文率着二十名部下正在等候。
船换了新船，船夫换了新船夫。
三名侍女端着香汤和绢帕，送到辛喆面前。
“请公子盥洗。”
盆是金边雕花铜盆，内刻龙凤呈祥。
水是晨竹甘露，飘着白兰花。
绢帕出自京城绸云坊，一匹布价值一两黄金。
四名女子，是林文从就近城里挑选的大家闺秀。
辛喆抬手试了试水温，入手温润，水色清澈。
待辛喆洗漱完毕，林文迎着辛喆回到船舱。
美食好茶准备在案，四名女子伺候左右。
“在下知道辛毒医爱好醉梦楼的扒云翅，便差人送了些来，路途遥远，不免凉了些，也不知合不合辛毒医胃口。”林文小心道。
辛喆笑道：“倒是好心思，醉梦楼离此处足有五十里远，也是难为你了。”
林文道：“能换得辛毒医一句‘难为’也是值了。”
辛喆看着一桌菜食，并无什么味道。
端起茶杯抿了口。
茶倒是不错，香兰竹，用水是南海浅池泉的水。
辛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辛喆道：“林帮主请坐。”
林文喜道：“谢辛毒医。”
辛喆道：“三十年前，海盗和船帮是否曾掠夺过石台镇，造成一桩灭门惨案？”
林文闻言，立即起身道：“辛毒医稍等。”
林文转身出舱，没多久领着两名手下进来。
林文道：“各地船帮海盗行迹皆由记录，这是海上的规矩。无论年代多么久远，都会不落一字，记录在案。”
辛喆道：“倒是听说过。”
林文道：“这就细查，辛毒医稍后。”
两名水手将怀中厚厚两摞文书放下，进来六名男子，在一旁翻看查阅三十年前的记录。
两炷香后，终于有了回应。
“帮主，这是三十年前石台镇灭门惨案前后，所有靠近石台镇附近的船只记录。”有手下报道。
林文急忙接过文书，仔细看了遍。
“辛毒医，三十年前并无任何船帮和海盗侵入过石台镇，倒是有一艘船，救了个浑身染血的年轻人。”林文道。
辛喆眼前一亮，想起凌九爷老家遗址前，那个老头曾说的话：倒是看见有个人浑身是血的逃到了海边。
辛喆忙问道：“是那艘船？”
林文回道：“是我们海沙帮的船，记录在案的有——大多已经离世，想要追问也不可能——等等，还有一人活着。”
辛喆道：“找出来。”
林文道：“不难，就在船上，让船老大曹大凡进来。”
曹大凡五十多岁，身材精壮，脸上留着刀疤。
行走海面，没有不受伤，不受伤的都已经喂鱼了。
曹大凡拱手拜道：“船老大曹大凡见过林帮主，见过辛毒医。”
辛喆问道：“三十年前，你可曾在石台镇救过一个人？”
曹大凡回忆了会儿，答道：“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是船老大潘齐富下令救他上船。那个年轻人手上拿着一把剑，一把很奇怪的剑。”
辛喆问道：“如何奇怪？”
曹大凡道：“那把剑只有一面有刃，另一面无锋，倒像是倭瀛人的兵器。当时瞧着奇怪，本想给收来看看，那年轻人昏迷了，还死死的握着这把剑。”
辛喆问道：“你可知那个年轻人的名字？”
曹大凡道：“辛毒医恕罪，确实不知。那个年轻人昏迷了七天七夜，后来丫鬟去给他喂饭时，才发现人不见了。”
辛喆低估道：“一面有刃、一面无锋，江湖上谁会用这样的兵器呢？”
林文道：“二十五年前，江湖上倒是有一人。”
辛喆道：“谁？”
林文道：“那是一个疯子，终年披头散发，看不清真实面貌。江湖上给他起了个诨号，叫作‘半步一命’，传闻他出剑时，只会迈出半步，对手必死。”
辛喆问道：“和凌一风相比如何？”
林文诧然道：“七子楼楼主凌一风？”
辛喆道：“没错。”
林文道：“无法比较。凌一风二十年前建立七子楼，此后声名鹊起，一剑定江湖。半步一命二十三年前在青云台一战天下群雄后，便退出江湖，此后再无现身。”
辛喆不禁苦笑，这种伤脑筋的事，还是交给丁忧吧。
此时丁忧，尤为烦躁。
床上的妖精总是没休没止。
金瀚死后，屋内没了碍眼的人，上官韵索求无度。
丁忧懒洋洋的穿好衣服。
上官韵正媚眼如丝的看着着，皓腕纤臂撑着脑袋。
“我的床上，不快活吗？”上官韵道。
“女人的床，男人的剑，都是最要命的。”丁忧道。
上官韵“咯咯”笑道：“却没能要了野小子的命。”
丁忧笑道：“如果我再不出门，就出不了门。”
上官韵倒在床上笑得喘不过气来，十分得意。
能让野小子说出这样的话，足够她骄傲，作为一个女人的骄傲。
丁忧必须出门，并非因为床上的女人。
门外的剑，七子楼的剑。
钱天志、冷子杜、宗庆和花心和尚全来了，还有二十八名七子楼的杀手。
丁忧伸了个舒坦的懒腰，剑光实在耀眼。
他后悔了，后悔离开上官韵温暖的被窝。
和冷冽的剑光相比，还是女人的身体更有温度。
丁忧知道他们为何前来，还带了二十八名杀手。
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八名。
七子楼有一座剑阵，专为对付顶级高手准备，称作“星宿剑指”。
丁忧感到很荣幸，能让七子楼如此盛情款待。
能看到星宿剑指的人，都是很荣幸的。
能被七子楼所重视，难道不该高兴吗？
丁忧笑的很开心，从未有过的开心。
冷子杜喝道：“野小子丁忧果然是个不怕死的野小子。”
丁忧笑道：“冷大侠，你说错了。我不怕死，是因为你们不希望我死。”
钱天志道：“没错，你还不能死，但必须要开口。”
丁忧道：“蒋门思？”
钱天志道：“只有你知道。”
丁忧笑道：“我却不知道。”
钱天志眼角冷光绽裂，杀意涌现。
冷子杜有了一对新的虎爪，玄铁打造，断金碎石。
二十八名杀手已经落位，对应二十八星宿方位。
冷子杜道：“四弟尸首消失无踪，必然和你有干系。当日地牢内，你进去后，四弟便自尽了。”
宗庆补充道：“如今四弟尸体莫名失踪，地牢防守严密，只有一种可能：有人通过密道将他尸体盗了出去。”
上官韵听见声音，从屋内走了出来。
丁忧拉过上官韵搂在怀中，品尝上官韵湿润的嘴唇。
丁忧道：“美人在怀，我却去偷一具尸体？”
上官韵柔软的身体懒洋洋的倒在丁忧怀中，笑道：“他们都是不解风情的笨蛋。”
钱天志三人缄默不言，冷眼盯着丁忧。
花心和尚左右看了两眼，面含微笑上前。
“还请丁兄弟给句回应，四哥究竟是死是活。”花心和尚道。
钱天志等人眼中露出急切眼色。
这才是他们想知道的问题，急切想知道的答案。
丁忧扫视一周，依旧面含微笑。
“这个问题，你们应该问她，我在她的床上躺了一天，想走都走不了。你们不知道，上官韵的床，一旦爬上了，真的很难滚下来。”丁忧道。
所有人拿丁忧再无办法，没有比女人更牢固、更结实、更可靠的挡箭牌。
男人和女人共处一室，尤其是个漂亮的女人。
很难保证不发生些什么，更难保证发生多少次，要用多少时间，这个男人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冷子杜没有开口说话，派了名侍女进屋。
侍女从屋内出来后，道：“床单湿透了。”
丁忧闻言一笑，道：“确实不该带女人来七子楼，尤其是个漂亮美艳、又会照顾男人的女人。”
钱天志等人只好离开，没有不离开的理由。
丁忧搂着上官韵回到房中。
他没有再去碰这个妖精，他怕自己下不了床。
丁忧坐在椅子上，怔怔发呆。
如今，他只能发呆
他要等，等辛喆的消息。
他要确认推测是否正确，只有辛喆能给他答案。
花心和尚还没走，他也要一个答案。
蒋门思是死是活，都需要一个答案。
“四师兄是死是活？”花心和尚问道。
“活。”丁忧答道。
“要我做什么？”花心和尚道。
“辛喆的解药已经成功了，一个时辰后就能送到。”丁忧说道。
花心和尚抬头瞧见上官韵笑靥如花的看着他，眼睑下垂，丁忧的手指沾了滴茶水，背对上官韵在桌上写了四个字：众人皆知。
花心和尚点头道：“辛喆果真是天下第一毒医。”
丁忧笑道：“你实在不该找我来，你知道，我不是个擅长解毒的人。”
花心和尚道：“你有个会解毒的朋友。”
丁忧道：“欠人情的滋味可不好受，我又不喜欢陪人饮茶，你叫我怎么还？”
花心和尚大笑：“无妨，如若你野小子丁忧不愿还这份人情，我倒乐意代劳。”
花心和尚离开后，丁忧来到辛喆门前。
房门未开，门内递出一张纸条：半个时辰后。
丁忧房间，窗纱上阴影闪过，纱纸割出一道细小狭缝，极难察觉。
丁忧压着嗓子轻声道：“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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