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仙冢，漩涡
刚回到房间，燕七霄便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古籍。
古籍上记载的术法名为《太虚神游决》，说来也是一本旷古烁今的法门，全书共有五篇。练会第一篇就能以凡身灵魂出窍，第二篇就能目视幽魂，之后更是可以拘魂索魄，练就先天神识。最终摒弃肉身神游太虚也无不可能。
而燕七霄天魂有缺，只能修炼第一篇。所以他猜测这功法是水姬代他之手，赠予小满的。
第一篇的修炼说难则难于登天，说易也易如反掌。魂未离体，尚须一株引魂草作为辅助才能正式修炼。而这种草药只在太乙深渊生长，世间罕见。
燕七霄无奈只有先行睡下。他很久没有在哪个地方待得这么么踏实了。在他看来，虽然父母俱无音信，但是多了个干娘，便也不再是无根浮萍。
一夜无梦。
燕七霄醒的时候天色刚刚泛白，闲来无事，他便去寻找李玥。沿路问了几个扫地的杂役，就寻得了李玥的所在。
云宫主殿果然气派，与太乙宫主殿不逞多让，而殿内似乎是有着聚灵的阵法，周身的天地灵气都可以用粘稠来形容。既然李玥没有出来，他也不好直闯卧室，就在堂前吐纳练功。
与此同时，卧室内的李玥却无比煎熬。只见他蜷缩在床上，双目猩红。不，这时应该用“她”来代称。因为现今床上这人，胸前确有两团鼓胀。而且那痛苦的轻哼分明是娇滴滴的女子声音。
她此时脑海中不断传来奇怪的嘶喊，一会儿像是婴儿，一会儿又像老人，一会儿又成了她母亲月贵妃的声音。无相无色，却又化身万千。而她猩红的眸子，看到的一切，似乎都被隐约的一只巨眼笼罩。而这只巨眼，正是她在仙冢所见！
李玥早已试过将耳朵堵住，甚至点了失聪的穴位，却没有丝毫效果。那声音就像是直接在她脑海中出现，不断回荡，回荡。
就在她忍无可忍时，那声音停了。刚合上眼准备再休息片刻。耳旁传来了月贵妃凄厉地咒骂声：“杨轻玥，你这个丧门星，你害死了你哥哥！你害死了你娘！你是杨家的罪人！我大隋复国的大业被你亲手断送。”
李玥听得脸色煞白。她似乎看见唐军夺下长安，挟立杨侑为傀儡帝王。看见杨广悬梁自尽。即使这些事发生时，她还在月贵妃的胎腹之中。
她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似乎笼罩在一片猩红的大雾之中。颅中恰是悬了一团炙热的火焰，头疼欲裂，她再也无法忍受，紧闭双眼厉声吼了起来。
她听见房门被踹开的声音，往前望去，猩红的浓雾中走来一位身挂雪兔披风的人，整个面庞被红雾包裹着无法认清。她极力定睛查探，只见那红雾中，依稀出现的，正是那个将她母亲陷害致死的女人，楼红衣。
她无数次梦到她亲手报得杀母之仇。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她没做多想就使起步法苍云踏天，疾驰向前，一指轻絮无痕点出，直至那人眉心，白色的真气如同电弧在指尖躁动。她对楼红衣恨之入骨，出手就是杀招，不留丝毫余地。
而此时那本该手无缚鸡之力的“楼红衣”，慌忙之下竟然侧身躲过一击，从身后抖出一柄通体翠绿的无格长剑，只见那长剑轻吟一声，瞬间射出一道碧色光华，只在电光火石间，就钻进了她的猩红的眼眸。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李玥依稀间看见了那人的模样，哪里是楼红衣，分明戴着一张云宫的面具。再回想起之前那把碧华长剑，她才知道来者何人。
方才紧急关头，燕七霄这才发觉眼前趴着的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他不禁注意到那松散亵衣暴露出的大片雪白，仿佛那里有某种说道不清的磁石要将他的目光紧紧吸住。可是胸前青螺冰凉的触感，又瞬间将他混沌神游的心绪拉回。“非礼勿视。”燕七霄抬眼又深深盯着这女子的面容，不是因为那泛些英气的美貌，而是这张脸实在与李玥太过相似，以至于他心中狐疑，“这女子与李玥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他也没有将那女子扶到床上的想法。当即走出房门，继续修炼。
……
暖阳慢慢透过云宫大堂的天窗，泄在蓝玉地板上，绘出天窗上的镂空花纹。这时，燕七霄察觉到身旁过来一人，提眉一看，正是李玥。
“面色怎么这样苍白？”燕七霄饶有兴趣地问道。
李玥笑了一声，笑容很自然，向燕七霄微微一拜，“多谢你救了小妹。方才我帮她行气疗伤，稍稍动了元气。”
“哦？那你妹妹所中何伤？你又如何知道是我救得？”燕七霄勾了勾嘴角。
“洇春真元，这世间除了你，我想再没有另一个人能使出来。至于小妹的伤，恕我不便透漏。”李玥慢斯条理地回答。
燕七霄作出关心的神色：“她现在在哪？可否容我一见？说不定洇春天瑞可以治好她的伤势。”
“不可。小妹如今被安置在暖室，受不得一丝风寒。”
燕七霄仔细打量了一番李玥，再没言语。倘若李玥真是刚那女子的话，他出来的时候应该会将面具带上，以防露出破绽。可是，他为何又不让我救他妹妹？
这时李玥才带上面具，转过身去，“跟上，我带你去仙冢。师娘说那里有个人，哦，有条龙，你该见见。”
……
仙冢的入口是阳坡上那颗不知多少年岁的香椿树，十人合抱都不满。树干上钉有盘旋而上的木环梯，这燕七霄再熟悉不过，每年春天，都灵镇家家户户都会来打椿芽。这里耕地面积太少，都灵镇的父老乡亲都指望着靠这颗天赐的香椿树过日子。
“原来仙冢就在这香椿树的鬼洞里。”燕七霄若有所思。
“鬼洞？你们都灵镇的人叫它鬼洞倒是也贴切。”李玥道。
燕七霄点了点头，“进过这洞里的人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洞道只可进不可出。你务必要把那瓦片时刻握在手上。仙冢危机四伏，一旦有性命之危，立刻捏碎瓦片，你就被送回云水间了。还有，除非是遇见已故仙长，否则万万不可暴露生人身份。”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了漆黑的树洞。四周越来越昏暗，燕七霄打开了火折子，可这火折子的光亮根本无法照亮前路。
“往前直走就行。手给我，过了洞道随机出现在沙海之中，咱们牵着手才不会被分散。”
燕七霄迟疑了，经过今天早晨发生的事，他对李玥的性别尚有怀疑。即使他现在也算半个江湖中人，十多年来的学业经历仍然限制着他的一言一行。
“怎么了？”李玥停下脚步。
“没什么。”燕七霄握住了李玥的手，纤细，温润的触感。他不由说道：“今日早晨袭击我那人，你的妹妹，其实是你吧。”
“不是。”李玥说道。
燕七霄本来试探性的一问，结果李玥回答得很自然干脆，没有过多的辩解，这反倒让他察觉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眼前终于有了光亮。两人出现在一片沙漠之中，遥望过去四周无边无际，这沙漠好似没有尽头。身后的洞道也早已不见踪迹。
李玥从包袱中拿出一片蓝色的玉石，兀自念叨了几句，那玉石上就射出一道光芒，“朝着这光指的方向走，就能到那条龙的地界。”
“得走多远？”那白光所指的方向，远处是满天尘沙，燕七霄有些许担忧。
李玥望着弥漫整片天际的沙尘，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不知道。那边你也看到了，阴沙过处寸草不留，这沙漠就是它们的杰作。先走吧。”
两人边走边说。
燕七霄问：“阴沙？”
“我曾在云水间一本典籍里看到过，阴沙里有些古怪又可怕的东西，曾经一任云主就是进了那沙尘中，不知看到了什么，捏碎瓦片回来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疯癫癫，整天只会念叨一句话。”
“什么话？”
“鬼门将开，你们都得死。”
“哦？鬼门？这世间有鬼么？”燕七霄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眼神模糊。
李玥道：“这世间都能有仙，为什么不能有鬼。”
“那就是有地狱轮回了？”燕七霄望向李玥，他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小满的灵魂一定还在哪个地方，说不定都转世重生了。
“不知。”李玥道。
燕七霄没有注意他的话，他的思绪早已飞了老远。想到重生，他不由想起了姜汐滢。“她，会是她的转世么？不，我大概是想找个借口接纳她吧……”
李玥见燕七霄心事重重，便没有打扰。
不料此时脚下流沙震动，眨眼间就成了漩涡。李玥当即运起身法，虚点脚尖，抽身而出，好似在空气中踏出一圈涟漪。而燕七霄心神晃荡，又无轻功傍身，瞬间被漩涡吸入，不见踪影，随之漩涡也消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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