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圣龙心法无量诀
林雄安借着灯火，沐浴人间辉煌，双目虽无神采，但坚定异常，似乎已经准备好慷慨赴死，口中轻轻唱着。
“荒塚青坟，尽失风流。名将美人，迟暮白首。
林雄安或许是预感到了什么，知是大限将至，渐渐平静下来，身躯微颓，如一只树下老狐。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谁不想做那逍遥天地的仙侠客？只是若无大风，鲲鹏尚不可绝云气而负青天，时运既不在我，小小蚍蜉又岂能渡海？”
林雄安心中似乎仍有豪情未去，忽而从容得意起来，仿佛已是那乘六气之变，御天地之正的神仙真人。
剑指轻摇，天地之大，何处去不得？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中青蛇胆气粗。”
叶猛微微动容，二人斗了这些年，终究是惺惺相惜。
“得道成仙虽是我辈习武之人的终极理想，但不成仙人，便不能逍遥自在了？”
林雄安轻轻摇头：“林某三岁丧父，母亲也在我十三岁那年因病罹难。从军数载，又见手足同袍相继入土。苟活人间四十余载，生离死别，我见了太多，当真是人道渺渺，命如草芥。”
昂首挺胸，又仿佛在质问天地。
“并非是我贪生怕死，只不过林某虽半生碌碌无为，却也有两三件事放心不下。”
林雄安不知是有意无意，看了苏牧一眼，欲言又止。
苏牧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孔上神情淡漠，心思晦涩，好似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太上忘情，牧野众生。
林雄安忽然容光焕发，似日薄西山，于天色将夜未夜之时，燃尽最后的余晖。
“叶兄，林某这辈子怕是无缘得见仙门了。就算今日侥幸不死，也不过是若干年后，落得个气血干枯，老弱无力的下场。”
又复一声长叹，心下戚戚然。
“常言道，拳怕少壮。试想，这春去秋来几十年，靠拳头挣下来的丁点威名，到头来，被哪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娃娃拿走，只怕是死也不甘心。”
林雄安躬身郑重抱拳：“今日，就劳烦你送我一程罢！”
叶猛肃然起敬，微微点头。
干一行爱一行，这天下其实并没有死得其所，只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林雄安是沙场老兵，自然不怕裹尸而还，又是习武之人，便也只想求死于战。
萧璟看这一主一仆，心情复杂。一个为达目的可以舍弃一起，有枭雄之姿。一个忠心耿耿不惧刀山火海，是就义之士。
只是林雄安的大忠，对叶猛来说却是大奸。
萧璟认为，林雄安此时一心求死，既是为了践行武道之志，更是要在临死之前助苏牧剪除萧霆的羽翼。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只要他死在叶猛手上，如此，苏牧便可占据大义，毫无顾虑地铲除叶猛。
萧璟虽然心中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忍不住开口：“猛哥，你不能杀他！”
“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只不过，他的要求，我无法拒绝。”
叶猛摆摆手，神情恬淡。
“大丈夫立足天地，身板够不够硬，靠的就是一个义字支撑。这个义字，是大义的义，是道义的义，也是忠义的义。我和他虽各为其主，但他的忠肝义胆，我向来都是十分佩服。更何况我们争斗多年，因果纠缠，于情于理，我都该送他一程，他也只能死在我手上，方能不辱没义士的名节。”
饶是萧璟这般伶牙俐齿，竟一时反驳不了。
江河悠悠，兀自西流。
萧璟若有所思，也许天底下正是因为多了这些脑筋太轴的人，才显得生动可爱罢。
林雄安大笑起来，口鼻之中鲜血横流：“叶兄果然还是这般死脑筋，我的这些小伎俩倒是显得龌蹉了！”
叶猛也是付之一笑：“你以性命奉主，又怎会龌蹉？”
“来罢，让我再来讨教叶兄高招！”
“请！”
大河涛涛，千年万年，不曾改易。但河上游人，来来往往，年年岁岁，却都是些惊鸿一瞥的过客。
龙藏浦上烟波浩渺，两岸青石，河上桥楼，万家灯火，都仿佛是见证者，静卧春秋，濯尽了千古风流。
不知恒久以来，可曾见过有人超脱天地，获得真正的自由？
大抵这世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毕竟只在少数，多数人还是命比纸薄，只是奈何个个都心比天高。
求之不得，再苦不过。
林雄安满腔的壮志未酬，心有不甘，但灯油合该燃尽，时间所剩无几。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索性放开手脚，酣畅淋漓地战斗一场。
林雄安重新抖擞精神，摆动身子，若苍鹰振翅，随风而行，就要飞入苍穹。
倏忽，又辗转身躯，跳跃而来，身法迅猛无比，引得狂风大作，撕裂一切，仿佛驾御着千百把金戈，上下飞舞，俨然已是风中之神。
“好！”
饶是以叶猛的真气修为，境界高于林雄安，也觉得他这一手鹰爪绝技灵动不凡，十分惊艳。
“见笑了！”
林雄安越战越勇，气血运转，走经络，过百窍，体内热流涌动，身上的鹰形神意越发灵动，磨砺羽翼，就要破体而出，遨游天际。
招式千变万化，俯冲而下，探出一抓。
叶猛竟产生幻觉，觉得身躯陡然变小，如同蛇鼠，被天上雄鹰掠食，平原辽阔，无处可逃。
“这便是以武入道吗？”叶猛沉吟片刻：“是我输了！”
“哈哈哈！”
林雄安仰天大笑，畅快无比，按住叶猛的咽喉时，身上已经没有半点气力，不能再进分毫。
“多谢叶兄！在临死之前，总算也是窥见了神通门槛，我知足了！”
天上一轮冷月，照耀陵州，满城清辉，大河流动，沉沉雾霭，无声无息。
林雄安的笑声戛然而止，离去之时面带微笑，手仍不曾收回。
苏牧终于动了：“来吧，林教头一人上路太孤单了，我送你下去陪他。”
叶猛替林雄安合上双眼：“且慢，叶某受死之前也有一事相求。”
苏牧皱了皱眉，心疑他故意拖延时间，也不愿多费口舌：“我只给你十息时间！”
叶猛点点头，转身对萧璟说道：“兄弟，我虽不知你是不是我萧家的人，但今日你我相识，那也是缘分使然。而且我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惜没能早点认识你，我想与你喝酒，应该是极有意思罢！”
叶猛不等萧璟开口，拍拍他的肩头，便回过苏牧的话。
“只愿苏公子放过我身边的这位小兄弟！”
苏牧轻轻点头，烫金华服之上，暗香流动。身躯挺拔，被金灯照亮，映得他恍若天神，生杀予夺，无可匹敌。
“叶某不自量力，也想领教苏公子的神通！”
苏牧冷面寒衣，真气充盈，血肉之中泛着朦胧青光，如天道化身，一股尊贵、不朽、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霸道气息荡漾在众人心头。
此时，他悍然出手，天青色的亘古真气喷薄而出，如寒冬将至，霜折百草，天道肃杀之气席卷四方，万物冻结，所有人一时皆不能动弹，不能思考，唯有身躯本能地想要折服下去。
随后，苏牧身躯一动，若乘流光，以身做剑，撕裂空间，颇有剑仙决云渐气，遥遥万里，弹指杀敌的绝世风采。
“传闻剑仙之流，可御飞剑，浩浩荡荡，千里之遥，瞬息而至，再多敌手，也不过一剑之事。依今日所见，这仙人飞剑，未必是指金铁木石之剑，也可能是说修道之人以身作剑。”
不知为何，楼船上只有萧璟并不受苏牧的真气影响，还能自如行动，心思灵活。其余众人都如琥珀之中的虫蚁一般，身躯摇晃，就要拜服伏下去。
“想必金刚大成之后，以肉身驾驭真气飞行，突破音障，便可如飞剑一般，纵横千里，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只不过，若是寻常血肉之躯，这样的极速，身子早也解体了罢。”
萧璟长舒一口气，他自然不会让叶猛死在苏牧手上。
“终于好了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活动臂膀，提一口气，周身经络之中，气血运行，如大河滔滔，又如群龙升天、银河陷地，轰隆隆的雷鸣之声不觉于耳。
自从魔尊替萧璟凝炼宇宙之心之后，萧璟便可以开始修习师父留下来的圣龙心法。
此心法非同小可，有移花接木，吞食天地的妙用。一旦跨入神通境界，便能在体内源源不断地产生圣龙之气。
这圣龙真气，是气中至尊，可炼化世间万物为己用，哪怕是冥冥之中，诸如风水龙脉、功德气数、善恶因果、信仰神念等种种不可名状之物，遇到圣龙真气，也是在劫难逃。
相传，真龙兴云布雨，上腾九天，下潜黄泉，一龙之力，便是一亿烈马。
而圣龙心法中记载，人的一身血肉，是由无数颗微粒组成，每一颗微粒开发到极致，都拥有真龙之力。
功行圆满之后，将集因果、气运、龙脉之力于一身，锻造出混元无极圣龙之体，拥有不可思议的奇妙力量，抬手间击碎星辰，移山填海，还有玩弄时空，主宰命运的神鬼莫测之玄机。
萧璟一步跨出，化成一条金线，快到了极致，眨眼之间，挪移到了叶猛身前，一把抓住了苏牧指向他眉心的剑指。
二人拳指相接，巨大的力量席卷四方，楼船之上风起云涌，如同上古洪荒巨兽践踏而来，楼船摇晃，龙藏浦上巨浪滔天，两岸屋舍皆被吞没。
“你？！”
苏牧的英俊面容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只觉得一指戳在了稀世法器之上，坚硬无比，指骨都要破碎了一般。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萧璟这样一个小角色，居然能无视他的封神领域。
而且身躯坚固，速度和力量如此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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