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百年峨眉
自古以来，庙堂尔虞我诈，江湖刀光剑影， 庙堂之事， 怎么也得讲个师出有名， 江湖之事，就没这么多讲究了，谁的境界深，谁的剑道高，谁就能在这江湖中说上两句。
北秦境地三大门派，神剑峨眉太白山，若想习得天下霸剑的剑道气势，神剑是不二之选，若想习得剑气无痕的剑势，太白山自然最好不过，峨眉一派吗？皆为女流， 门派之中，向来是容不得任何一个男人出现，只要未经峨眉正式邀请，连登门造访也是颇为困难。
长安君唐铖携大秦铁骑都尉御玄，带百兵大秦铁骑登上涯山，铁蹄声在整个涯山谷中沙沙作响，登山谷两侧环山，有回音之效，百名铁骑生生踏出了万马之师的嚷头。
长安君走在最前面，左侧是御玄护卫，右侧则是一位持剑的男子，脖子上有一条半尺伤疤， 而整着脸却都戴着鬼面獠牙的面具，颇为神秘，小孩见了，肯定是逃的远远的，还没登上几步，云海之中， 一白衣女子正如天女下凡一样， 从两侧石壁上轻功飞下，阻拦道“峨眉门规，未经峨眉邀请，男人不得入峨眉”
长安君缓缓下马，将手中的马绳转交给御玄，作揖道“还请姑娘转告肖掌门，在下无意扰峨眉清净， 只是，家姐在峨眉已有多年，家父十分想念，也刚好让家姐回长安一趟，有要事相商”
还未等女子回话，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气就从唐铖背后穆然袭进登山谷。
不知其境界的鬼面獠牙男子，拔剑而出，剑气对剑气，一剑平地，中年男子环顾着白雾弥散的四周，手中的剑在颤颤发抖，剑气所致，男子顿时令道“保护长安君”
涯山谷内， 鸟儿惊恐而飞，杀气蔓延，大秦铁骑紧紧护住长安君， 御玄看着传话的女子道“去禀告你们的掌门”
白衣女子点点头， 扭头飞上两边峭壁上，还未再起脚，一道苍白剑影顿时在迷雾中划过，在回头看时，女子已经重重的掉落在长安君面前，鲜血喷出，已经无头，又一剑从雾中来，鬼面獠牙的男子顺势接下这一剑，兵器对碰之声毅然响起，此时的雾越来越大，十分诡异， 中年男子与杀手再互过十剑之后，杀手再次藏在迷雾之中。
鬼面獠牙的男子退回长安君旁，神情森严道“是不夜七剑白雾剑，长安君速上山”
忽然，鬼面獠牙男子再次挽起手中长剑横在长安君前，硬生生挡住了直刺而来的白雾剑，不好的是，这时的大秦铁骑后方也传来一声声惨叫，迷雾中的杀手顺势趁中年男子分散注意力，收剑再起剑， 再向长安君杀去，白雾剑本以为可以杀死手无寸铁的长安君，却忽视了比中年男子更近长安君的御玄，御玄持枪猛然挑开长剑，一记横扫打去， 常年征战沙场的御玄，虽远比不上这些剑道高手，可这常年持枪杀敌的凶狠之力也是毫不逊色，若不是白雾剑反应及时，还真就被这一记横扫打中。
“杀我峨眉弟子，你找死”涯山谷中，一记清澈女声从峨眉山顶传来， 一道青色剑影也是从山顶疾驰飞来，直袭白雾剑， 剑影之快，如天雷炸裂， 剑中带剑气，荡剑滚地。
两柄剑气穆然炸开， 迷雾尽数消散，这时，才清晰的看见是另外一柄长剑挡下了飞驰而来的青色剑气，长安君目视着眼前的两位杀手，缓缓说道“原来是你们，不夜七剑，白雾断流。”
峨眉掌门肖夕媚收回青雉，飞至长安君旁，怒气了然指着白雾断流，冷道“不夜七剑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白雾断流杀气浑浊，并无回话，眼神坚定，丝毫没有胆怯之息，白雾断流虽然剑道造诣还都只是在剑皇破丹期，可使出来的剑气却是都能够令高一等的剑仙都要畏惧三分，朝廷曾用重军大秦铁骑抓捕不夜七剑，却被不夜七剑反手斩杀一千人逃脱，这个北秦最强的杀手组织，名不见经传，涯山谷内，肖夕媚自然也是无惧，如今她已是破丹剑仙境界，假以时日，就能步入剑帝，对付两剑皇境界的白雾断流，确实不足为惧，况且，身边还站着在北秦被称为屠夫的都尉御玄， 不知其境界的鬼面獠牙人，且不说杀掉白雾断流两人， 强留一个还是有胜算的。
肖夕媚指着白雾断流嘲笑道“不夜七剑如果就来了你们两个，那你们不夜七剑就得改名不夜五剑了”
肖夕媚自幼跟随峨眉师祖， 虽然执着习剑，可实在是天赋不高，若非自己勤学苦练，参天悟道，这剑仙境界确实怕是至今都是无法达到，在峨眉之中，也没有人能比她这个掌门更勤奋了，普天之下，谁人不想达到那剑尊萧长歌的剑道极致，谁人不想要那天下第一的称号，只是，这境界啊，确实得讲天时地利人和。
登山谷中的肖夕媚握着青雉， 散发着杀气，不为那身份尊贵的长安君唐铖，只为那位无头的峨眉弟子，可悲的是，接下来天上出现的一幕，她只能放弃了击杀白雾断流的想法。
百里之外， 有一剑自西北峡山飞剑而出，向峨眉涯山谷而来， 白雾断流见此剑后， 火速撤出涯山谷，肖夕媚见此剑后，决意不追，这一剑，在天下名剑谱中排名第四，持此剑者早已步入剑神境界，这一人，便是不夜七剑的纪无生，这一剑，名沧海。
长安城崇门道上，有一人人皆而敬之的府邸，门前无狮， 门后清贫， 没有上好的檀木桌椅，也没有昂贵的细丝珠帘，府邸的主人受百姓爱戴， 军士敬佩， 活了一世，没大富大贵，没纳妾享福， 在北秦， 他被那易学堂的说书人说成千古一将， 在南姜，他被皇室视为国恨，此人，复南门，字师城， 回头看向他一生，战功显赫，为北秦建朝打下江山， 战南姜有虎贲之军的之称的白夜大骑，百战百胜，令南姜将领闻风丧胆，平八荒莽族，令莽族二十年不敢出八荒，他一生除去纵横疆场，便是清贫渡日，哪怕是他卸甲归田之后，买上一件上好的衣裳，都觉得奢侈，而征战沙场几十载， 遇天下美艳女子不计其数，可他始终只是偏爱那个在幼时，每次都会带上糖葫芦陪他钓鱼的那一名女子， 女子不过是市府中平凡的百姓之女，谈不上美艳，也没有博学多才，有时，他还笑她笨，年少时如此，相爱时如此，相守时如此，甚至到灯枯油尽时亦是如此。
那日秋风萧瑟，他看着庭院中的那颗还未长大的杏树，说他不想走，年迈的女子泣不成声， 初伏七年，闻名天下的一代大将南门师城含郁而终。
同年， 南姜开战，欲趁北秦失去心腹大将后，一雪前耻，那一日， 有一刚入二十五的男人，穿上了他的银白天将甲，拿上了那柄被叫春秋的霜白长枪，携十万飞沙军奔赴沙场，再无少年。。。
府内种有一颗杏树， 是相恋时，南门师城为她而种，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刚好，又是秋季，刚好，秋风萧瑟，大树下， 白衣老妪坐在树下，繁黄的树叶飘散落下，老妪目光呆滞，在她身旁，有一风度翩翩的少年蹲在地上，握着她那布满皱纹的手，母子二人就这样，看着那颗杏树许久，只是，她思念的不在是那个已经逝去已久的南门师城，而是，那个依旧在远方守护着北秦的南门冲羽。
“阳儿，你哥怎么不回来”老妪问道离阳，简单的几字在她的嘴里说的十分缓慢，离阳不知如何回答，心中一阵心酸，什么时候回来，他也说不准， 但为了不让她伤心，他只能安慰的说着快了，快了，老妪还是不高兴，又继续问道“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 可冲羽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离阳起身，吩咐着一直照看母亲的丫鬟云萃去熬上一碗凉粥，年轻时， 那是她最喜欢吃的，尤其是喜欢南门师城亲手做的， 年迈了，她还是喜欢吃，只是味道有些不同。
峨眉山中， 肖夕媚未防止长安君再遭不测，速速让长安君上了山，毕竟这长安君要真是在她峨眉出了事，不说掉脑袋，来个兴师问罪她也招架不了啊， 御玄自然没闲着，飞鸽传书又火速调来轻羽骑军千人，只怕再生变故，如果在山下来的不是白雾断流，而是那纪无生，恐怕，早已全军覆没了，说不定，还能顺手在峨眉中杀一圈，而鬼面獠牙的男子始终都不离长安君五步之外。
峨眉洗尘池中，几名峨眉女弟子，赤裸侵泡在洗尘池里，都是年纪轻轻的妙龄女子，这身材嘛，足以天下男人垂帘三尺，哪怕是不近女色的宁王，瞧见这等人间美景，也得在这折腰，四人嬉戏打闹着，其中沈雯亭年龄最小，练功也是最不认真，经她一折腾，洗尘池中的几个师姐也是无心修炼了，索性，几人躺在洗尘池中聊起了天“林师姐，断尘阁的那些兵是什么来头，好不容易这山上来了那么多男人，我跟他们打招呼，都不理我， 我这身板样貌，也不差啊”沈雯亭说着还不服气的挺了挺胸脯， 似乎，想要比试一番。
被她叫的林师姐擦着自己的香肩，笑道“那就是咋们北秦的大秦铁骑”
沈雯亭不屑一顾扭着头道“大秦铁骑很厉害吗，等我那天到了剑尊境界， 管他什么大秦铁骑还是大北铁骑，还不是统统不在话下”
沈雯亭天性直率，也向来口无遮掩，她还小，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女，师姐们也对她照顾， 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所以，这小妮子向来也口无遮拦，在师姐面前说说便说说，但这话真要是传了出去，那可是就是谋反之意，裴雪指责道“亭亭，此话万不得在他人面前说，这是谋反，境界再高，面对雄师万马，也是以卵击石，南姜剑仙高泽持名剑寒冬战北秦飞沙大军，虽令飞沙军损失千人，可最终的结局也是飞沙大军马下的一滩肉泥，以后，绝对不能再说这话。”
裴雪在这洗尘池的四位女子中是年纪最大的一位，也是世俗经历最多的一位，而对沈雯亭这个从未下山的小妮子，也是最严格的一位，沈雯亭撅了撅嘴，看着闭着眼的宋念谨， 沈雯亭觉得她是峨眉最漂亮的， 连自己都甘拜下风，林柳也有时打闹着说，谁要是娶了宋念谨，那绝对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也说，以后下山了，一定要找个偏僻的地方居住，不然被某个地方官吏看见后，非得交给皇室请赏不可。
宋念谨与她们性格不一样，平日除了练剑悟道，就喜欢琴棋书画， 喜欢独来独往，这番，泡个洗尘池，还是沈雯亭连拖硬拽而来，不过，还好， 宋念谨与这几人也是合拍，并无那么拘束，沈雯亭好奇问道“宋师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刚在大秦铁骑中看到好多长得很俊的”
宋念谨睁开眼， 宛如珠帘抹眼， 宋念谨道“你问这干嘛”
沈雯亭回道“我就想知道，谁能配的上宋师姐这样的”
“太白山归途喽”裴雪窃笑着接道沈雯亭的话，宋念谨顿时脸红，语无伦次的回道“师姐，我。。才。。没有”
“是啊，人家来峨眉也才三回，一次切磋，就俘获了你的芳心。”林柳接着调侃，宋念谨羞涩脸红，想逃之夭夭，挽起岸边一缕白衣紧张道“不跟你们说了，我练剑去了”
宋念谨刚穿好衣服，一名峨眉女弟子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看着裴雪道“裴师姐，掌门传你，上山的那个大官要见你”裴雪有些匪夷所思，问道“那个官？”
女弟子摇摇头“我不认识，不过，路上弟子们说，好像是什么长安君”
裴雪听后，急忙走出洗尘池，挽手穿衣。
峨眉断尘阁外， 大秦铁骑立于两排，手持长枪，抽刀而立，银装素裹， 裴雪，沈雯亭，林柳，宋念谨皆而同行，穿过铁甲铮铮的大秦铁骑，沈雯亭这小妮子左右打量着，宋念谨与林柳倒比较冷静， 只是看着戒备森严的断尘阁有些奇怪， 而裴雪却脸色沉重，弟弟长安君的突然来访，不像是有好事，御玄远远的看见了裴雪，一路小跑上前迎接， 数米之隔时， 御玄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道“大秦铁骑都尉御玄参见雪皇妃”
御玄一言，震惊林柳三人，她们根本不知道，这个平日嬉笑如故的裴雪，仅是皇妃， 裴雪似乎知道她们三人的疑惑，立马道“以后再解释，御玄，出了什么事”
御玄起身道“长安君与肖掌门正在大堂等您。”
裴雪点点头， 向大堂继续走去，同行的三人却被御玄拦了下来，裴雪道“她们跟我一起的”
御玄却打量了三人，禀告道“雪皇妃，事出有因，为了长安君的安危，只能您一个人进”
裴雪看了看三人道“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不行，我们就在这等着”沈雯亭忽然提高着嗓门嚷道，两眼瞪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御玄，这下让林柳，宋念谨着实无解，心想着这丫头又是吃错那门子药。
裴雪没有回话， 转头向断尘阁走去，御玄对三人做揖后，跟着裴雪离去，走远后，沈雯亭嘀咕道“什么人啊， 说的我们是坏人一样，不就一个将军吗，神气。。”
林柳急忙捂住沈雯亭的嘴，与宋念谨看了看两边抽刀的大秦铁骑， 果不其然， 身边的几名大秦铁骑目光已经聚焦到三人身上，林柳，宋念谨只能尴尬一笑。
屋内，长安君早已等候多时，裴雪踏进屋内，唐铖就舔着脸道“表姐，你来了”
裴雪可没给他面子，尽管掌门肖夕媚就坐在上位，抄起手，就拎着唐铖的耳朵骂道“臭小子，又给我闯祸”
“表姐。。。表姐。。。松手。。。疼。。疼疼”
这个贵为长安都户府，并得皇上亲封誉名的长安君，在这个皇妃面前，颜面是淡然无存，就连一向不让人近身长安君的鬼面獠牙人，此刻也只是呆呆的握着剑，不做任何举动，长安君求饶着，裴雪甚是踢了他两脚，肖夕媚再不提醒提醒裴雪，她这个峨眉修身养性的功法也会随着裴雪的暴脾气淡然无存，肖夕媚刻意咳嗽两声，提醒着还有她这个师傅的存在，裴雪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撒开了手，向肖夕媚作揖道:“对不起，弟子失态了”
肖夕媚微微点了点头，虽然裴雪是皇室皇妃，但，在这峨眉，她早已放下了皇妃的身份，长安君摸着耳朵瘸到座位上，抱怨道:“你这是上这学揍人来了。”
肖夕媚很是无奈，裴雪一个冷眼看向唐铖，似乎是想告诉他，再说话，嘴给你撕下来，唐铖不说话了。
“裴雪，长安君此番来访峨眉原因已跟我说清，如今，北秦天下的安定已经动荡，你在我峨眉，是弟子，出了峨眉，你是皇妃，令弟此番想请你下山，你下还是不下？
肖夕媚将唐铖的来意告知，只所以她来说，就是瞧见了刚刚那番闹腾， 长安君要说个两句，恐怕又得挨骂，裴雪回道。“弟子修行尚浅，不愿下山”长安君正经起来，严肃道“表姐，是宁王殿下请你下山，他说，你欠他一件事情”
她知，曾上峨眉之前，她与宁王有一诺，只要康王不在约束与她，她就答应给宁王做一件事情，宁王倒是很快就做到了，而她答应的办一件事，宁王搁到如今才开口，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一言，但她裴雪也得认，不然，这么多年在峨眉的安定是哪儿来的，裴雪看了看长安君气到“你这臭小子，怎么跟宁王殿下搞到一块儿了。”回头又看了看肖夕媚，无奈禀道“弟子下山”
肖夕媚点了点头，隔空传话置阁外“你们三人进来”
裴雪有些匪夷所思，不免揣测师傅为何唤师妹进来，等三人齐刷刷进入殿内，肖夕媚才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如今，北秦天下局势动荡，我峨眉深受北秦朝廷庇护，你等三人同裴雪下山济世，代表我峨眉一派，可等愿意？”
还未等三人回话，裴雪就反驳道“师傅，万万不可，师妹们修行尚浅，万不可下山，这世间之事，凶险万分。”
肖夕媚道“裴雪，你贵为皇妃，应知天下大义，我峨眉百年清派，这北秦的天下乱了，我峨眉岂能坐视不理？”
裴雪道“可是。。。”
肖夕媚似乎不愿再听裴雪的推辞，只是毅然问道“你等三人可愿意”
三人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默契答道“弟子愿意”
裴雪能懂的，她肖夕媚又何尝不懂，真到了乱世将至那天，百年基业动摇，下山的何止只有她们三人，肖夕媚更想的是，如果裴雪能够助宁王稳定北秦天下，那她们三人也能代表峨眉尽了一些绵薄之力。
秋季，北秦长门道上，数千轻羽骑军整军以待，迎接下山的长安君一行，马声长啸，风起， 天下大局中再落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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