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叶家尚有一剑
第一百章 叶家尚有一剑
萧墨手持断剑,气态从容,目光冷冷扫过严阵以待的叶家高手,身形展动,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杀戮,剑光纵横,尽是叶家子弟熟悉的招式,每日操练早已烂熟于心,但是偏偏在这魔头使出来却成了无解的杀招。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躺下了十几个中年弟子,严明中了他一掌之后,被断剑钉死在叶家石阶上,但是后背也中了蔡蠡一掌,气血翻涌,差点跌倒,一掌劈死一个叶家弟子,夺了另一把剑在手里。
面对几十人的围攻怡然不惧,抬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十招之后,拼着左臂中了一剑,手中长剑贯穿蔡蠡的胸膛,长剑拔出,带出一串猩红刺目的血珠,洒在一些叶家弟子的衣袍脸颊,尚有温热。
方才恶语相加的窦英见势不妙,且战且退,早已躲到了叶家一众青年弟子之后,此处乱作一团,倒也没人注意到她。
叶家真正的底蕴都在葬剑山,离城尚有几十里地,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出城报信的弟子早已被萧墨安排的生死门弟兄截住,城里的高手除了几个闭死关的,此处就以公孙辉的武功最高,但是他的武功以刚猛霸道闻名江湖,萧墨身形灵巧,公孙辉连他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气得他怒吼连连,像是一头发狂的狮子。
随着时间推移,就是个傻子也意识到了不对,派去葬剑山报信的弟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多半是萧墨做了手脚,现在除了硬着头皮宰了这个魔头,别无他法。
萧墨手中剑光纵横,有精妙凌厉的剑招,也有粗浅的招式,无一例外,剑剑之下有亡魂,但毕竟破船也能打三斤钉,叶家虽然没落,但是几百年底蕴仍旧不容小觑,萧墨身上陆续挂了几处伤。
叶家剩余的高手攻势愈加猛烈,他们都知道,今天是场不死不休的对决,什么叶家颜面,什么是非对错,现在谁还有心思去多想,要么杀了萧墨,要么死在萧墨剑下,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为了活命,谁都不敢再藏着掖着,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武功。
反观萧墨,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恶战,早已疲惫不堪,加上负伤,伤口兀自往外冒血,像是骨头被寸寸敲裂的疼痛锥心刺骨,一把拧断一个叶家中年弟子的脖子之后,被公孙辉一脚踢在后背,往前冲了十几步才止住。
“若是没记错,还差七个!”萧墨稳住身形,冷厉的目光缓缓扫过遍地的尸体,“从十五岁那年踏入江湖,似乎很少有一对一的公平决战呢!”很失天家体面的,朝着地上唾了一口血沫子,低声抱怨。
但是在叶家人看来却是变了味道,成了自负猖狂的讽刺。
“老夫今日杀不得你这贱胚,便自废武功,以妇人自居!”公孙辉将手中黄金双锏往地上猛地一戳,府门前几乎都是一震,地上毗邻的十几块大理石板似蛛网般寸寸裂开,老人怒目环眼,比起门前那对石狮子更加威武。
此语一出,叶家的女弟子不由得脸色一变,这明显是瞧不起妇孺女流,当今江湖武林女侠辈出,灿若星辰,不让须眉,不说老一辈,年轻一辈中帝师、碧游宫仙子等,何曾比男儿弱了半分,但此时大敌当前,自当同仇敌忾,自然也不好跟公孙辉去争这一口闲气。
公孙辉丢了一百二十斤的双锏,自然轻便了许多,掌风呼呼作响,铺天盖地的朝萧墨砸过来,掌掌势大力沉,只消被那掌风扫中些许,顷刻筋断骨折。
萧墨轻舒猿臂,往后一带,卸去公孙辉一掌五成力道,手中长剑脱手而出,朝着公孙辉面门射过去,公孙辉急急偏头一闪,萧墨欺身而上,抬腿膝撞,结结实实砸在了公孙辉的胸口,只听得一身清脆的胸骨碎裂声响,惊得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过这一进一退之间,公孙辉那一掌也印到了萧墨左肩,萧墨身子一斜,竟然倒飞出去丈许远,一阵剧痛传来,不用去看,肩骨已经脱臼了,要不是先卸去了一半力道,又有雄浑的护体罡气,这一掌下来整条手臂都要飞出去。
萧墨骈指疾点,封住肩胛几处大穴,防止伤势继续恶化,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朝着公孙辉再次冲了过去,公孙辉的伤势是要比萧墨重上几分的,加上年事已高,几口鲜血喷出,一张黑脸变得苍白,身形摇摇欲坠,捂住胸口,额头上冷汗直流,要不是身后几个弟子急忙扶住,只怕是要倒下去。
两个叶家长老见萧墨对公孙辉动了杀意,一左一右飞身夹击而来,两人都是八九十岁年纪,见证了叶家几代兴衰荣辱,辈分奇高,连当代家主见了也得叫一声“叔祖父”,只是资质比起叶家绝顶天才略有不足,无缘入主葬剑山。
长剑将至,萧墨不敢托大,这些叶家老辈虽然不够资格入葬剑山成为守剑人,但是不代表他们的武功就弱了,在叶家这个剑池里泡了小一百年,就是一头猪也能耍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剑法来,何况这些人当年也曾在江湖闯荡出声名,不过比起那些绝代天才输了一筹而已。
“枯荣剑意”,比起萧墨刚才使出的丝毫不弱,甚至说多了些历经沧桑的剑意,将这“枯荣”二字领悟得更为透彻。
萧墨手中长剑早脱手掷出,现在两手空空,要接下这旷世无双的两剑,无异于以卵击石。
心念如电,身子朝左手边一折,摆出一个很古怪的架势,一双血肉手掌朝着左边那个长老手中杀气蒸腾的长剑抓去。
“胡闹!”
茶楼上一向沉稳的老人手掌往桌上重重一拍,沉声骂道,茶碗中的茶水洒了满桌,旁边的老道士轻拈长须,笑而不语;小姑娘吓得一声惊叫,捂住了眼睛,不敢看萧墨双手被生生搅碎的凄惨模样,就连嘴巴不留丝毫情面的小男孩也转过了头去,不敢看这血腥的场景。
萧墨这一招不算稀奇,甚至说在江湖中十人中有七八人都会使,但是却没几个人愿意使,这一招唤作“空手夺白刃”,在巷陌酒楼的评书话本中时常能听到,但是这一招要真的使出来却是凶险万分,试想你一双血肉手掌要去夺敌人锋利的兵刃,对手又不是傻子,若不是你的武功胜过他许多,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夺了他的兵刃,不当场卸下你两条膀子算好的;当你武功强压对手许多时,又何须夺对方兵刃,一拳一掌就可打杀了对手,于是这一招就显得很鸡肋,高手不屑于用,武功平平的不敢用。
叶家两个老人心中冷笑,这贱种也忒猖狂,当年剑圣在世也不敢空手来接,他一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敢如此托大,手腕一抖,剑锋一转朝着萧墨手腕削过去,似吞吐着蛇信的毒蛇,妄图舔舐猎物的肌肤。
萧墨匆忙屈指一弹,一道剑气激射而出,只听得“叮”的一声,那长老的长剑迟滞了一瞬,便是这一瞬的凝滞,萧墨左手中指拇指夹住了剑锋,顺势朝剑柄滑去。
毕竟左臂几次受伤,不比往日灵便,那老人又是钻研剑道近百年的高手,弓步往后一撤,手中的剑同时翻转,血花迸射,萧墨左手手掌顷刻间被划开一条口子,深可见骨,手掌差点被斩成两截,鲜血喷涌,触目惊心,地上早已嫣红一片。
心性坚韧如萧墨也不由得疼得一声闷哼,强忍着几乎昏厥过去的痛楚,右手一掌劈下,正中那长老肩颈,那长老重伤萧墨,以为这贼子会抽身退走,哪想到他还像一条疯狗一样乱咬,世人都知道,肩颈经脉连通周身与大脑,只消轻轻一击就会使人昏阙,要是稍使大几分力气,顷刻取人性命,任你是绝世高手也不例外。
萧墨一掌劈下去,那长老来不及叫出半声,直接毙命,任谁能想到身受重伤的萧墨会以退为进,拼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杀掉一个叶家长老。
伸手一探,夺剑在手,反身一格,荡开另一个长老的一剑,后撤几步,与那长老扯开一段距离,从萧墨折返身子、出手夺剑、抬掌杀人,不过眨眼功夫,外围的武功稍低些的叶家弟子都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叶家长老就躺在了地上,等回过神来,后背一股一股的冒冷汗。
一招“清风扶柳”,看似软绵绵、轻飘飘的一剑,逼退了叶家长老,一来一往,片刻已然交手十余招,萧墨剑意浩荡,似大江东去,一往无前,那叶家长老本就不是心性极佳的高手,否则也不会熬了近百年也上不得葬剑山,见自己的同伴被萧墨抬手格杀,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惧意,想的不是怎样退敌,而是如何保住性命,撑到叶家高手出关。
高手过招,说到底也是一场意气之争,一人心生怯意,未战便堕了下风。
萧墨脚下像是踩着一片云彩,飘忽不定,二十招以后,倒提长剑、反手一抹,叶家长老脖子上一条红丝线浮现,渐渐变得粗壮,紧接着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再也止不住,一两丈之外的叶家弟子也染了满襟。
“五个!”
叶家弟子不管男女老幼都缩了缩脖子,还剩五个人,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填了这窟窿,萧墨这魔头虽然凶残,但是天潢贵胄,自然桀骜万分,说是七十人,断然不会多杀一人,只要有人死在自己前头,便算是逃过一劫,或是再拖延片刻,等叶家高手出关,自然有人收了此獠。
推推攘攘,没人愿意做这出头鸟,萧墨看着这大大小小一门弟子竟然被自己一个重伤垂死的晚辈吓住,眼中难掩一抹讥诮,撕下一片衣摆,草草包扎了手掌的伤口。
也不再与叶家之人多做纠缠,长剑铮铮,如晴空而起一声霹雳,惊得叶家人一愣,长剑横扫,贯穿一位中年妇人的咽喉,一脚踢中一个叶家弟子胸口膻中穴,顷刻真气涣散,倒地而亡,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飞剑而出,一剑斩落第三个叶家弟子头颅,抬手一拍身旁弟子百会穴,那个中年弟子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百会穴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萧墨本是绝世高手,抬手一拍谁又能扛得住,那弟子口鼻溢血,死不瞑目。
萧墨飘然落地,大口喘着粗气,刚才在旁人看来自是飘逸潇洒,行云流水,但是自家事自家最清楚不过,此时身受重伤、鲜血汩汩不说,五脏六腑似被几双大手撕扯一般,痛不欲生。
青衫染血,儒雅脱俗之中更添了几分冷厉,仿佛堕落人间的天神,轻负双手,缓缓朝着几个弟子搀扶着的公孙辉走去,叶家弟子双腿抖若筛糠,萧墨进一步,他们恨不得退十步,其实萧墨轻负的双手都因剧烈疼痛而不由自主的在发抖,若是叶家的弟子心中尚有群起而攻之的勇气,只怕再丢下一二十具尸体,也能让萧墨横尸于此,只是人性本就是如此,他们又不是视死如归的圣人,谁又愿意做那出头的椽子,一如百年前,叶家庶卫海疆,为大华死守东面国门,何等壮烈,但是百年之后又有几人还记得。
公孙辉虽身受重伤,但毕竟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宗师,头可断,一身豪气不可丢,用力甩开搀扶他的两个怯懦的弟子,挺直了腰杆,虎须倒竖、豹眼圆睁,戟指萧墨,怒斥道:“你这贱胚杂种,叶家今日无能杀不得你,但是恶人自有天收,你休要猖狂,我叶家煌煌数百年,只要一息尚存,他日必将三尺青锋横陈于你贼首之上,叶家人头可断,一身浩然气当如三尺长剑,宁折不屈,秉人间正气,誓死不向你这贼子低头!”
字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本来低靡丧气的叶家经这一番言语又重燃斗志,沉寂在血脉中的那股侠气悄然苏醒,数百年前叶家先祖跟随前朝太宗东征西讨,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百年前叶家剑侠前赴后继庶卫国土,数百年来多少叶家剑仙长剑出鞘,威名响彻江湖,敢叫金刚怒目、菩萨低眉,这是何等风采,如今却被一个晚辈堵在家门口杀得抬不起头来何其可悲。
萧墨怡然不惧,冷哼道:“好一个如三尺之剑,秉人间正气,叶家之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你们心知肚明,还当得起‘浩然正气’四个字吗?”
公孙辉一时语塞,叶家这些年的作为他并非一无所知,只是身为叶家供奉客卿,只消在叶家危急之时出手援护,至于家风如何他无权过问,也没有兴趣去过问。
“叶家德行有缺,的确有失先祖威名,区区在下不才,自问有生之年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虽不敢称‘君子’,但斗胆以‘君子之剑’向萧公子讨教!”
一句清朗的言语缓缓传来,中正平和,不卑不亢。
萧墨颀长身子笔直而立,似一柄出鞘利剑,开口说道:“心如规矩,志如尺衡,平静如水,正直如绳,当得君子二字,今日看来,叶家众人皆贩猪屠狗碌碌之辈,唯有你,让我看到叶家,尚有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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