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晓生
没错，他们穿越了。
人家穿越，都是带着金手指一路打怪淘宝泡妞儿大小通吃，遇神杀神遇鬼杀鬼遇高人得秘籍收小弟占城池一路升级不断，最终得以称王称霸大杀四方，而闻停远穿越呢，就有些不堪回首。虽然穿越之后也遇到了隐逸江湖的高人，可是，却是一个被人连续痛扁了二十九次的高人。
在穿越到那个叫做《武林遗卷》的游戏世界之后，闻停远的第一反应就是看看路过的有没有什么头脑简单的小萝莉——因为那样麻烦不断的小萝莉通常是逃出皇宫四处撒野的公主郡主之类，一定要跟她搞好关系，她今后说不定就是自己的大老婆小老婆，成为自己踏进龙门的敲门砖。还要再看看街边有没有卖糖葫芦的，因为那个是穿越之后的醒魂药，要先吃一串糖葫芦确定自己已经穿越到某个世界的事实。还要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饱受欺凌的落魄屌丝，因为他就是你今后称王称霸时的得力助手兼开国功臣谋臣，你要赶在他还落魄的时候跟他搞好关系，可以免去今后三顾茅庐的麻烦。
而最最重要的是，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言行举止都很怪异的白胡子或者邋遢胡子的老头儿，没错，他很可能是隐匿风尘的高手异人，跟他搞好关系，他能传你绝世武功、传你遗落多年的绝世秘籍，运气好的话，甚至还会给你一个取之不尽的藏宝图。
——穿越小说中都是这么写的。
只可惜的是，在闻停远的穿越世界，这些通通没有。
呃，这是什么情况？
听起来好怕怕。
更可怕的是，原本跟他一起穿越过来的顾邕，此刻却不见了踪影。
难道在时空隧道中失散了？
靠！
闻停远扯了扯被时空隧道磨得凌乱不堪的衣衫，决定找个路人问问这是什么地方？哪个朝代？当今在位的皇帝是哪位？江湖中最有名的人物是风流侠盗楚留香，还是小李飞刀李寻欢，抑或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唐门有没有灭了大风堂，青龙会的老大被人扒出来没有，愤怒的小马和丁喜最后怎么了……
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人？
哦，不，不远处好像有个隐匿风尘的“江湖异人”——乞丐。
这里是一座山下，山旁有条沟，沟边上有条桥，桥边桃树下的青石板上躺着一个衣衫褴褛、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条疤痕的乞丐，此刻，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他——呃？难道是女扮男装的“黄蓉”？
但那人一开口说话，闻停远就确定这个绝对不是黄蓉，而是一个真正的乞丐。
那人将一只破碗伸出来，用一口散发着酸臭口气的河南话伸手跟闻停远要钱道：“我小兄弟儿呀，行行好，给俩钱儿花花吧，好长时间没去妓院了。憋得实在难受呀。”
看看，多么不平凡的乞讨理由。
多么与众不同的开场白。
一刹那间，闻停远以为自己刚才看走了眼，其实，这个不是个真正的乞丐，确实是个隐逸风尘的高人。
更让闻停远确定他是“高人”的是，那乞丐居然看着一脸惊愕的闻停远道：“对对对，就是你，不用看别人，我是在跟你要钱。”
闻停远说：“你看我这样，哪像有钱的样子，我还想跟你要俩钱儿买馒头吃呢。”
那老乞丐道：“你要觉得吃亏，不如这样吧，我给你算一卦，就当是卦钱，怎么样？”
没想到这种在现实世界中烂大街的行骗借口，居然在游戏世界中也会出现，真是岂有他的此理。
那老乞丐道：“我知道你认为我这个借口烂大街，我还知道你叫闻停远，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
闻停远的头发根突然竖了起来，猛然上前一步，使劲抓住他的手，大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那乞丐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笑意，道：“我还知道，现在你口袋里有十个银毫，即一个金铢。”
闻停远从现实世界穿越过来的时候，口袋里确实揣着电视台发给他的一千块钱的遣散费，但那是货真价实的人民币，而不是这老乞丐口中所谓的银毫或者金币呀，可是，当他把手伸进口袋里的时候，一下子就惊呆了。
他掏出来的，确实是十个银毫。
纳尼（什么）？
那老乞丐道：“不用惊慌，你这是系统自动置换的，你玩游戏的时候不是经常得拿现金置换游戏币嘛，这是同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一百块钱人民币置换一个银毫，十个银毫置换一个金铢。以后闯荡江湖的时候，你按照这个比例买东西就成了，省得别人看你是外地人当你是二缺坑你！”
闻停远觉得更惊讶了，老丫挺的居然还知道游戏币，果然是高人呀高人。
老乞丐敲了敲手里的破碗，笑着道：“傻了吧逼了吧，不用惊讶了吧，不妨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呢，我就是江湖人称能够知晓每个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的前生今世的先知，大家都叫我百晓生。今天，我在蜷缩在老家的灶台边啃昨天剩下的肉骨头呢，结果把牙给崩了，我暗叫一声不好，掐指一算，才知道你闻停远要穿越过来，所以，就把骨头一方，赶紧出来在这里等你了。以后，你在这个《武林遗卷》的游戏世界究竟是吃香喝辣还是继续当你的屌丝，就全指望我了。”
闻停远还是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
最后，他用一种最直接的让自己相信的方法验证道：“既然你说你是百晓生，你知道每个来到这里的人的前生今世，那么，请你告诉我一些能够让我信服的事实，比如说，关于我个人隐私的。”
百晓生敲了敲碗，居然在闻停远咄咄逼人的眼神的逼视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就将他手里刚刚掏出来的那十个银毫中的六个敲给到了碗里，然后，用一种极度鄙视和不屑的口气道：“我这个人呢，最不好占人便宜喜欢给人留条活路，看，你的银毫我只拿了六个，剩下的留着吃饭吧，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说不定……哦，那个什么……你这个人其实也没什么隐私吧，好猜得狠哪，上学的时候你自命文坛奇才，结果，写了几百万字的东西一个字也没卖出去，后来参加一个征文比赛，主办方看你参赛的作品字数很多，才面前给了你五百块钱的安慰奖金；你自命风流觉得自己是偶像派，就弃文从影，结果，在影视圈混了好几年，仍然在不知道多少线的边缘徘徊，演大树演石头演肉墩子演小马扎；还有，你一个礼拜难得洗一次澡，你色大胆小，曾经有你喜欢同时也喜欢你的女同学投怀送抱，结果你真的只是抱抱就把人送走了；你爱吃红烧茄子最讨厌姜丝和花椒，你可乐只喝百事对可口过敏，你觉得罗大佑的歌很对你口味黄舒骏的歌词长得崩溃小虎队的歌永远不会累；刷牙的时候你喜欢从中间挤牙膏，吃饭的生活喜欢把馒头查成糖葫芦，在剧组喜欢把摄像机镜头当镜子用对着挖鼻孔；有了便宜喜欢自己占摊上麻烦喜欢别人顶缸，电脑水平只会开机关机，你女的喜欢朱琳男的喜欢水户洋平怪盗基德不男不女的你喜欢懒羊羊……”
闻停远再也不疑有他，立刻抱拳道：“高人，我服了！……别说了！”
百晓生又敲了敲碗，道：“年轻人，我看你骨骼清奇，肾强尿泡大放屁响，就暂且收你为入室弟子吧。呶，这本《铁剑十三式》和这把铁剑就作为为师的见面礼，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收下吧……哦，你剩下的那四个银毫不如由为师暂且替你保管为你做个投资理财什么的，小孩子乱花钱，省得不知死活。”
我去，穿越还真有这样的奇遇！
俗，忒俗！
闻停远这样暗暗地嘀咕着。
老乞丐起身，道：“这个桥叫做奈何桥，哦，不是黄泉路的那个奈何桥，而是你踏入江湖的奈何桥。意思就是，跟着你过桥之后，在今后的江湖中，就没有什么人能够奈何得了你了。”
过了桥之后，是个还算热闹的集市。
这个集市跟闻停远老家的集市差不多，琳琅满目的商铺林立。
百晓生不知道在这里生活了多长时间，很多人好像都认识他，每个经过的人都会笑着跟他打招呼，然后对闻停远行注目礼，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他那身虽然土气但在这个人人都是长衫长发的游戏世界里，他的牛仔衬衫、窄裤脚长裤和阿迪达斯的平板球鞋实在太惹人瞩目了。
百晓生带着闻停远走近集市中心那家最奢华的青楼。
——别误会，不是去嫖，而是让楼里的姑娘服侍着给闻停远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闻停远的身上确实够脏的，汗渍和泥垢能上二亩地的，熏得服侍他洗澡的两个姑娘都直皱眉头。
洗完了，裹着浴巾往铜镜前一站，我的天那，甚至连闻停远自己都觉得惊讶，头发怎么长呀？！
他清楚地记得，在穿越之前，他的头发明明是个勉强能抓住的短碎而已，可如今却已经长到了披肩。
服侍他洗澡的两个侍女将他换下来的现代服饰叠好了，放在床边，然后，为他换上棉布手工做成的内衣和长衫，又用一根布带将他的披肩长发扎起来，不松不散，相得益彰。收拾完毕，那侍女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哦呵呵呵，蛮精神的小伙子嘛。
闻停远刚想用实际行动对两个姑娘有所表示安慰她们那颗寂寞难耐的心的时候，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的百晓生居然在老鸨的搀扶下又重新出现，容光焕发，一点儿也不像纵欲过度的模样。
老鸨看着闻停远，两眼放光，然后拍着百晓生娇嗔道：“哎哟，我说百佬儿呀，你打哪里收的这么好看的徒弟呀，以后得多让我们亲近亲近呀。”
百晓生道：“我徒弟以后还要练童子功呢，如果你不想让他走火入魔就最好不要打他的主意了。”
老鸨道：“讨厌！”
闻停远跟在他身后走出青楼，又重新从那座桥上坐了回去。
闻停远道：“百兄，你不是说我一走过这个桥，就是入了江湖吗？为什么现在我们又从桥上回去呀。”
百晓生道：“废话，不回去我们住哪儿呀。而且，你现在要本事没本事，要阅历没阅历，不好好跟我回去学点儿本事，回去之后只有死路一条，还入毛的江湖呀，别废话，还是一边走一边让我这个百晓生给你讲讲这个世界的江湖的样子吧。”
根据百晓生所说，现在，闻停远所穿越的这个叫做《武林遗卷》的游戏世界，正是大远朝景平年间。
现在是景平二年。
这个地方，叫做重渡沟。
围沟而过的，是滴翠河。
重渡沟滴翠河位于大远朝东南的四平。
百晓生捂着心满意足的肚子看着闻停远道：“小子，每天穿越的人那么多，你知道我为啥只注意到你不？”
闻停远道：“因为我长得帅。”
百晓生道：“屁！因为你是天脉者。”
闻停远道：“啥是天脉者？”
百晓生道：“天，是上天，脉，是血脉。天脉者的意思就是说呀，你呢，是上天遗留在大远朝的血脉，你是结束乱世改变世界的救世主。按照我们这个游戏世界的记载，你的身上流着文曲星和武曲星的双重双重血液。”
闻停远赶紧道：“打住打住，你让我身上流着俩男的血液，啥意思啊你？我很愤怒，我很愤怒你知道不。怎么麻烦事都摊到我头上了。我演电影，甚至连死尸、乞丐、路人甲这样的角色都拿不到，只能演大树、石头、肉墩子这种摆设。我写武侠，武侠市场不好，为了迎合大重口味，我甚至将我最热爱的武侠改成了穿越，心情本来就不爽了，你现在居然还要我把穿越又改成耽/美，怎么回事啊你？！”
百晓生道：“你瞎鸡/巴激动个啥呀。谁告诉你我们这个世界的文曲星和武曲星都是男人了？文曲星是美女，武曲星是帅哥，不行呀？”
闻停远摸了摸后脑勺，道：“哦，如果是这样，这样我就放心了。那你接着说我是天脉者的事。”
百晓生道：“你也知道的，天庭有规矩，这神仙呢，是不许谈恋爱的。可这人一到了青春期，谁能管得住自己呀，更何况这文曲星和武曲星女的美丽，男的风流，又正是青春少年时，结果干柴碰到烈火一个把持不住，俩人就趁着天上举行蟠桃盛宴一片混乱谁也顾不上他们的时候，偷偷跑来人间相会，私定终身，于是，在一个春暖花开桃李芳菲的元月之夜就有了你。但是，俩人空手从天庭翩翩而来，如果大着肚子回去，让那些参加蟠桃盛宴的神仙见了还不是什么都戳穿了吗……”
闻停远咧了咧嘴，道：“我说这神仙生小孩的速度也忒快了些吧。”
百晓生道：“别忘了，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更何况，那蟠桃盛宴要开整整一个礼拜呢，也就是七年时间呀。在这七年里，别说文曲星怀你，就是把你生下来养大成人也绰绰有余了。但是，他们却不敢把你带回天庭，要是让天帝知道了可不得了。没办法，只好隐藏你的身份把你遗留在人间。这也是你为什么在凡世虽然空有文名武要却在这二三十年的时间里偏偏文不成武不就的缘故。因为文武二曲星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你的身份，而故意将你的文武细胞隐藏了嘛。”
闻停远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但怎么着也算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从小被马列主义无神论思想熏陶过的知识分子呀，奇遇和欺骗他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所以，在一刹那间，他才恍然醒悟，眼前的这个所谓的百晓生其实并不是什么隐逸风尘的异人，而是个传销人员。
去车站接车，然后好吃好喝伺候着，慢慢地消磨你的意志，最后带你回去听课传授赚钱的技艺……
有好几次，闻停远都想从后面把这个“传销者”打晕然后逃之夭夭。
但每次他刚转出这个念头，百晓生都会适时地转过头来，警告他不要胡来。
“你怎么跟我肚子里的螃蟹似的，什么都知道？”闻停远问道。
百晓生露出一个骗子的招牌笑容，道：“因为我是先知百晓生嘛。”
闻停远撇了撇嘴道：“屁！你就是个老骗子老神棍。说吧，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百晓生突然一副忧国忧民、先天下之忧而忧的严肃面孔，道：“我只是想利用你身上文曲星和武曲星的智慧和超能力，结束这个乱世而已。”
闻停远道：“什么乱世？”
百晓生道：“朝廷也乱，江湖也乱，整个世界都乱了。朝廷乱，是因为大远朝刚刚经历一场叛乱，赤亲王和果亲王被处死，景平帝刚刚登基，新法还在实施，红衣首相满萨里的神兵卫和雷千啸的权兵卫针锋相对，北胡敕勒和南越蛮人对我中州大远朝虎视眈眈，伺机入住中原。江湖乱，是因为武林盟主仇万千是那两位刚刚被平叛的亲王余党，此刻正以武林盟主的身份纠结党羽，欲对新朝行不轨之事……而你这个天脉者的作用就是平衡和制约这些不安分的因子。你可愿意？”
闻停远摇了摇头，道：“不愿意。要做这么多事，还不把我给累死。”
百晓生又露出一个骗子的招牌笑容，嘿嘿笑道：“我是先知嘛，知道你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心里其实是很愿意。而且，干这些事累是累点儿，可好处却是大大滴。”
闻停远心头一喜，露出一个捡到宝的笑容，大声道：“说来听听，都有些什么好处？嘿嘿，你是不是打算给我开个金手指，送我几本速成的绝世武功秘籍什么的，然后再给给我个藏宝图让我去挖宝玩，最后再弄点儿宠物小精灵保护我的人身安全，弄俩前凸后翘腿子长就像刚才在替我洗澡的那样的美女让我觉得我的生理很安全什么的。”
百晓生道：“什么金手指？金手指刚才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就是那把黑色的铁剑。你别以为那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
闻停远道：“那是什么铁剑？”
百晓生道：“那是一把既可以切西瓜又可以劈柴火的铁剑。”
闻停远道：“靠，你怎么不去死！”
百晓生道：“不要生气，听我说嘛。你所说的绝世武功的秘籍刚才也已经给你了，就是那本《铁剑十三式》嘛？！至于说美女，正如你自己所说的，刚才不是都已经给你换洗过衣服了吗？怎么？你没有抓住时节及时行乐呀，哎呀呀呀，那可真是可惜喽。你们那里有句古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啦，叫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机会就摆在你面前，钱我都已经付过了，而你居然没有珍惜，那你怪谁？！”
闻停远气得想吐血：“靠你嘴！”
百晓生道：“不要那么淫/秽。赶紧收敛身心，让自己适应这里的天气这里的饮食这里的生活习性，因为我们这次上山，至少要三个月才能下来，而在这三个月里，你必须把我传给你的《铁剑十三式》练会了。还有，小子，我知道你现在还是个老处男，心思淫/秽，但是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我们住的那个村落里的姑娘你想也别想。在你们那个地方管调戏姑娘叫做耍流氓，据说流氓罪要被抓紧监狱里挖煤的，可是，在我们这个地方，耍流氓却是要切了鸡/鸡送进宫里当公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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