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封魔之路（三）
段大夫刚从睡梦中醒来，就闻到屋内弥散着要比往日浓厚的药草味，缓缓支起半身，用右手揉按着头穴，神色间挂着稍许疲惫，养神片刻后才起榻着衣。
段大夫出了内屋来到厨房准备取水洗脸，转睛看了眼空无一物的案俎，心中一动，洗洁过后来到灶台前，揭开灶上的瓦锅，只见里面盛着稀粥，白色的粥液里还夹杂着些异物，嘴角不禁一扯，心中纳闷（接连吃腌菜也就算了，怎的今儿连葯粥都整上了，唉，苦口良药啊）。
“爹，你醒了，早饭在锅里。我手里有忙活，你就自己盛一下吧。”
段大夫闻言，心中默叹，盛了碗葯粥，又从瓦罐中夹了些腌菜，向堂前走去，经过病房时看见段秀委坐在那依旧静躺着的人身旁，摇了摇头才移步到案桌前喝起粥来。
（这孩子越来越像她母亲了，唉，就是心太善。嘛，自己作为医者，对待病者也是太过执着了。接连两日，每天让那人浸泡半个时辰的药浴，再重新换敷新的草药，耗费大量的药材，外伤渐愈，但仍未醒来，而自己又何曾想过见死不救呢。）段大夫脑中思绪着，喝完药粥，转首看着窗外逐渐明亮起来，自语道“第三天了，总该不会还有谁这么无聊来看一个久经不醒的人吧。”
“爹，不好了，他……他……”
段大夫闻听段秀紧张混乱的言语，急步来到病房，看着炕上的男子浑身抽搐，口吐血沫，当即支手按向男子脉搏，数息后，当即揭去盖在男子身上的布单，徒手剥去其身上的药渣，一片乌紫状的胸膛显露而出，伤势的范围隐隐比头日更广了些，触目惊心。
“秀，快去准备一盆热水，和干净布巾。”段大夫转首看着一旁手足无措的段秀急语道。
看着段秀应声而去，段大夫收回目光之余撇了一眼被置于床头的半碗葯粥，随后动手搀起男子半侧身来，随即把竹枕垫在其后，再次着手在男子背部一阵推按。顷刻，男子腹部涌动，一口血色内水夹杂些许粥粒喷吐而出。
不多时，段秀已将热水和布巾送了过来。
“爹，他怎么了？”
“胸膛的伤势恶化，瘀血对内脏造成了压迫，加之不能自主吞咽进食，因而呼吸困难。”
段秀看着男子面容苦痛，心中自责，转睛看向父亲，只见其手中拿着一柄银制小刀在油灯火焰中短暂地烧灼后，随即持刀上下而动。
紧接着，早已是浑身伤痕的男子胸膛处再添新伤，暗红恶血流淌而出。段大夫见状拿起布巾不断地擦拭着流出的恶血，镇定自若道“这人当日气弱体虚且身受重伤，恶血积瘀多时，势必压迫内器，好在经过两日的药浴浸泡，使其脉络气虚稳固下来，方能破体放瘀。”
段秀闻言，心中一松，静候在父亲身旁。片刻后，盆中的热水已被染成了血色，且男子胸膛处伤口流出的血液也逐渐转为鲜红。
这时，段大夫起身将手中血染的布巾交给段秀，嘱咐其继续清理流出的血液，自己则到药房准备止血化瘀的药物。
良久，男子身体不在抽搐，气息也恢复了平稳，唯独面色更显苍白，父女二人见状方才歇停了下来。
“他醒了吗？”段秀看着父亲再一次翻动男子眼皮查看，按纳不住道。
段大夫面藏失望之色，摇了摇头，看向女儿欲言又止道“这人外伤已无大碍，至于内伤，给其服喂些汤药结合静养也能痊愈……”
“那他什么时候能转醒。”
“唉，这人想必是神魂受了创伤，而神魂是人最为重要的部分也是最脆弱的，为父也唯有手段可以助其恢复神魂。”
“……他还活着，就终会醒来的吧？”
“秀，这人不能自己进食，即使你每天喂其汤水，而他的身体也会逐渐消瘦虚弱下来，更何况他神魂不归一旦超过七日就成了活死人，日后即使醒来也极大可能变成神智残缺的疯子。”段大夫迎着段秀执著期盼的神情，不禁惋惜道。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段大夫眉头一皱，留下一脸悲伤的段秀，默然起身背驰而出。
“谁呀，一个不醒的外村人就这么稀罕吗，都第三天了还这么闲吗？”
随着房门被打开，一个肩挎弓矢，身裹兽皮猎人装扮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孙范，那阵风把你也吹来我这了，难道你也……”
“咳咳，段大夫有所不知，当日那人还是我给帮忙背回到你这儿的。”
“哦，那可真是谢谢你让老夫这几日好一阵忙活啊。”
“额，段大夫说笑了，救人一命乃是善事。我这不早上打猎回来，特地给你老送点慰劳品吗。”孙范面露汗颜说着，随即从腹中掏出一芋叶包裹递于段大夫。
“哼，还算你小子有心。”
“那人现在怎样了？”
“进屋自己看吧！”段大夫侧首以示道。
段秀看着有些跛脚走进屋内的孙范，略一颔首，就继续清理起之前剩下的东西。
孙范步至炕前，看着呼吸平稳静躺着的面色苍白男子，回首看向身后正在点灼烟杆的段大夫道“段大夫果然医术高明，连气息虚无的人都救得活。”
“救活？没死而已，至于他醒不醒得来，我就不知道了。”
“溺水昏迷有这么严重吗？”
“如你所说，那就好了。可这人内外伤重，且神魂受创，后溺水漂到此地，没死已是奇迹了。”
“咦？”孙范闻言一阵诧异，看了眼男子身体上遍布的草药，继而看了眼被放立在墙角的一柄黑幽剑器后，才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道“看来这人因该是外面的江湖人士，同人争斗落败至此。”
“哦，是吗？我身为大夫，只管救人，可不管其他的。”段大夫一吐烟云，不置可否道。
“哈哈，段大夫果真医者圣心。想当年我性命勘危逃落至此，也幸得你老出手救活，后来更是多亏你老作保才能让我待在段家村……”
“好了好了，感言之语就免了，看完就出去吧。静养对病人很重要的。”
孙范闻言一阵讪笑，迈步向外而出，经过段大夫身旁时却停顿了下来。
“段大夫可知我来到段家村之前是干什么的？”
“我记得你曾在村长面前说过你在西边边塞军队待过，后来离开了。你小子无故问这干嘛，莫不是待在这偏乡野地久了，自己以前干什么的都忘了。”段大夫神色异样，不明其意道。
“其实我离开军队受伤到此期间曾在江湖浪迹过一段时间，听闻过一些修炼神魂的言传，没准……”
“真的吗？”
一旁的段大夫尚未听完孙范所言，就见屋内的段秀闻说凑身过了追问道。
孙范见状一呆愣，顶着段秀期盼的眼神续说道“据说有些生在特俗环境中灵草，靠吸收魂力生长，闻之神清气爽，入药服用更是能壮大神魂，令江湖之人趋之若鹜。”
“这么说只要找到这种灵草就能救醒这人了吧。”
“呃，秀姑娘所言确实，可这种灵草极为罕见，一有发现就会被他人得去。”孙范面露难色说完，就见段秀神情一低，看了眼一旁的段大夫继而道“兴许大城镇药商那里……”
“看我干什么，我身为大夫自会竭力救治病者。倘若真如你所说，外面有这种灵草售出，想必价格不菲吧。我可不觉得村子出的起这笔钱财。”段大夫迎着二人目光，话语连转实事而道。
段家村常年向外出售药材的收入都全由村长管理，因而各家村户除了温饱保障并没有私人的财产。
一时间，三人均沉寂无言。
“对了，那人的剑器，我刚才看了眼其并非寻常剑器，想来价值亦非寻常，不如将其贩卖，这样就可以……”孙范神色一动道。
“不可，我们怎能未经本人允许擅自出售他人之物。”
“可段秀姑娘，我们这样做可是在救他啊。”孙范闻听段秀唯诺之语，仍自持己见劝说道。
“好了，这事我认同秀儿的说法。灵草的获取还是另想办法吧。”
“既然段大夫如是说，我就不再坚持了。近些年我靠出售野兽皮毛也积蓄了些财物，如果有需要我定当倾囊相助。”孙范说罢就向段大夫拱手作别离开了。
是夜，段大夫依着床栏，正借着油灯光亮翻阅着一本医术古籍，忽听门扉打开的声响，端身一看，只见段秀探身而入。
“秀，这么晚还不歇息，到我房里有什么事吗？”
“爹！明天进城售药，把这个也带上吧。”段秀莲步来到近处，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将一绣布包裹之物送入父亲手中。
“这是？”段大夫眉目微动，询问着摊开绣布，一只翠绿玉簪映入眼帘，霎时间脑中勾忆起一个身影，抬目看向段秀怔怔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玉簪，你想要……”
段秀不待父亲讲完，默然点头而应。
“不可。”
段秀闻见父亲言否后就将玉簪重新包起置于一旁且侧首不再看向自己，心中不由泛起忧思，神情一番犹豫轻声道“父亲，这只玉簪至母亲离去后，我从未装扮过，而且在这乡村辟野也不适合，对母亲的追念更多在我们的心中……如果母亲还在现在的话，我想她也会这样做的。”
段大夫闻言，眼眸微微浸润再次看向段秀，神情略有苦涩道“秀知道吗，你娘生前的决定，我从未违背过，因为你娘生气起来，我就没好日子过了……”
啜泣声悄然响起，段大夫怀抱着女儿释然道“所以你的决定，为父也会支持的。”
“多谢父亲！”
许久，段秀在父亲关怀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次日清晨，段大夫和段秀二人吃过简单的早餐，再一次对男子的情况进行检查。
这时，屋外再次响起一阵扣门声。
段大夫应声推门而应，只见一年轻男子身着绸缎恭候在外。
“段伯父，今日进城的车队已准备妥善，村长已在药仓等候你了。”
“这么多年的活当了，你爹怎么今儿还专门让人来请我了。”
“额，段伯父说笑了，我爹他是担心伯父你忧心患者，怕误了时辰才让我来的。”
“行了，我收拾一下就动身。”段大夫说罢就回身进屋收拾行装起来。
少焉，段秀矗立在屋外看着父亲的身影远远离去后，一拂秀发侧首道“段丰华你还在这里干嘛，不跟着一起去吗？”
“嘿嘿，下次就有我了。”段丰华嘴角一扬说着，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跨步走进了屋中。
“你要干什么？”段秀斥问着，赶紧跟了上去。
“那个外村人怎么样了？”
“啊？那人还没醒，你怎么会关心起这个来了。”
说话间，段丰华已经来到了男子炕前，微微弯身一脸好奇地审视着静躺的男子，时不时还伸手去翻看男子的伤口，口中啧啧称奇道“没想到这人伤成这般模样，段伯父也能把他救转过来。”
“看够了就快走吧。”一旁的段秀不耐烦道。
“走？为什么要走，我又不是专门来看这个外村人的。我是来看阿秀你的啊？”段丰华说罢，笑着就向段秀靠了过去。
“你别闹，这里是病房，会打扰病人恢复的。”段秀急忙撤步，秀眉一挑出言告诫道。
“这个活死人吗。”段丰华戏谑道，身体越发向段秀逼近。
段秀心中怒气厄生，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下一刻却闻见段丰华轻咦一声，步伐变动向着墙角竖立着的黑幽剑器而去。
“这个难道是外村人的兵器？”段丰华说话间神色兴奇地打量着握在手中的长剑。
“你别乱用，很危险的啊！”段秀满脸着急道，只见段丰华已然不擅长地挥动起长剑。
‘咚’的一声响后，地面被长剑砸出一个凹坑来。
“这什么鬼东西造的，这么沉，还没有刃口，还不如柴刀好使呢。”面露费劲的段丰华懊恼言罢，便索然无趣地将长剑丢回了墙角。
段秀见状急忙赶至墙角，想要将长剑重新扶立起来，不料就在蹲身而下时，一双手臂从身后环抱而来。霎时间，段秀被禁锢住，使劲挣脱不能，羞愧难当急语道“段丰华，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诶，好不容易才捉到阿秀你，若是放开，你肯定又会远远躲开我。”
“你胡说些什么，快放开我，要是被村子里的人看到怎么办。”感受到身后越加贴近的段丰华，段秀更显焦急道。
“……嘿嘿，放心，村里的人都知道我与你相好。过段时间，我就让我爹向段大夫提亲，想必他老人家也会很高兴的，到时候咱门就是夫妻了。”依旧贪婪地呼吸着段秀身体上所散发的香味，段丰华兴奋地说着，忽的感到环抱中的躯体一阵颤栗，随即便恢复如常，连挣扎感也弱了下来，心中不禁胆大起来。
感受到环抱的双臂姿势有所变动，随即一只手掌伸至腹部，不停摸寻着，终于穿透层层衣襟的防护，伴随着炽热的手与肌肤的触碰，惊恐与焦躁席卷而来，段秀皓齿扣唇，禁闭双眼，心中不愿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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