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村之殇
接近着春末的农田里,丁家村的老人们也大都忙活了一天,各自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里。能够亲眼瞧见自己的老婆孩子,就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了。哪怕在地里吃了些苦头,也能傻呵呵的继续乐着,毕竟那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呢?
离着丁家村有些距离的小山头,由于常年无人来打理,杂草丛生。看似茂密的小树林里,细瞧便能看出一副杂乱无章的模样。
那些高大店的树木似乎为了抢夺更多的阳光,恨不能分出无限个枝丫,只求自己获得更多的资源。没有那么高的灌木丛,就只能想尽办法收敛起自己的阵地,但求一个苟延残喘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强者求更强,弱者求生存,就是这片山头的生存法则。除了其中的一小块空地实属另类,说这里是空地其实有唐突了,其中央有个垒起来的,孤零零的坟头。坟头的后面还像模像样的种着两颗看起来有些年月的翠绿苍松。
一个有些清瘦的老汉,正在忙活,将刚刚挖起小坟帽给垒上去,一边摆的有些周正,一边嘴里还念叨着:“芳儿啊,不会嫌我今年来的迟了点吧。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人啊只要岁数一上来,就感觉有点干不动地里的活了。思齐还在外面呢,今年也没回来看看我这个当爹,大概是觉着我已经去陪你了吧,也不知道他过的咋样了,我总不能让有忆去帮我做那些田里的粗活吧。唉,这有忆,也是命苦的孩子啊。”
老人垒完了坟帽,也不嫌这里的泥巴不干净。径直坐了下去,倚靠着那块有些凄凉的墓碑。从腰间取下那个用野葫芦做成的器皿,打开塞子,一股清澈的酒香瞬间就弥漫在这片小树林的空地上。
“我晓得你不爱喝酒的嘛,当年我两成亲的时候你都不愿意喝上两口,说这酒啊,辣嗓子。这酒会不会辣嗓子,我自己酿的我还不知道嘛。你啊,就是一辈子都不喜欢顺了我的意,好像看我吃瘪你就很开心。现在咧,不还是得乖乖陪着我喝上两口咯。”
说着说着,老汉拿酒的手微微颤抖着,自己也顺道着喝上两口。
“好家伙,这酒不光辣嗓子,还怪苦的咧,怪不得你不喜欢喝。等有忆娶上了媳妇儿,我就攒钱,让你喝一喝城里酒楼里才有的好酒水,听说不但不会辣嗓子,还是甜的咧。”
春末的山风,夹杂着些许冬日的寒冽,有些孤独的老汉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和眼前自己曾经的心上人絮絮叨叨,葫芦里的酒一口没停下。
“芳儿啊,我和人说我去找隔壁村的杨家傻子生娃是假的咧,我每年都来和你解释一次,你可莫要因为这个生气。再说了,你在天上不都能看的一清二楚的么。退一步说,我作甚要去找她生娃,我自己有老婆有娃,甚至还能有一个……孙子”
说道这里,老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醉了。
“反正你晓得的,我哪里敢做对不起你的事咯。当年我是真的不知道李少奶奶在那洗澡的嘛,这个我也是年年都来跟你说一遍,就怕你会误会我咯。毕竟你那个臭脾气,整个丁家村有谁不知道。”
老人的姿势由倚靠着墓碑变成了躺在坟上,似乎是真的有点不胜酒力。丁老汉看着傍晚的霞光,思绪也被拉回到了三十多前的那天,也正是那天,彻底的改变了丁得礼一生。
“马贼,有马贼啊,大家快跑!”
一声仓促的叫喊,打破了这个春末小村庄的静谧。随之而来的阵阵马蹄,就像是沉闷的鼓点,敲击在了丁家村每个人的心头。刹那间,妇女慌乱的叫喊,孩童的啼哭,鸡鸣,狗吠,倾诉着这个偏僻小村落的不安。
丁海的爹抄起平日里做农活的铁锹,作势要保护家人,却被其中一个马贼手起刀落,血溅当场。丁海他娘嚎啕大哭着想找马贼们报仇,也难逃被一刀砍在地上的命运。被丁得礼死死抱住的丁海,手中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深陷进肉里了,血液从地上冰冷的尸体流出,留到了丁海的心里。丁得礼觉得,只要自己这手一松,丁海就要冲过去与马贼同归于尽。当然,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只是一厢情愿,到时还不是一刀的事?马贼们做起这个的时候,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直到马贼搜刮到了丁得礼的家,他媳妇当时瞧见马贼准备拿走他们夫妻两辛苦多才攒下的银两,可能是有些着急,喊上了一句:“这是给我儿子准备娶媳妇的,好汉你可不能拿走啊。”
马贼见这妇人叨叨扰扰,抬起腿就是一脚,只见妇人血溅当场。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丁得礼,顿时眼眶通红,喉咙里血脉上涌。但仅仅只是手中抱的丁海越发的紧实了,左手还将儿子丁思齐的嘴巴也捂的严严实实,不敢再让儿子有话说了。
隔壁也才娶了几天媳妇的丁清源,被马贼瞧见了自己如花似玉的小媳妇,打算抢回去当马贼的压寨夫人。丁清源看着自己心爱的娘子,在马贼的手中挣扎不开,不管自己是不是那马贼的对手,大声喝道:“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这么做是会遭报应的,朝廷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然后,丁家村就没有了学塾先生,王寡妇也从此变成了寡妇。
马贼的头头只是嘲讽的看着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手上的马鞭便是是世间最锋利的武器,指向村里的每一户人家的心里。
“首先,这里是什么穷沟沟你们自己会不知道么,离着这里最近的县城,都还有个小半天的路程。就是那边的官府知道了这里发生什么,他们能赶得过来?再说了,我们黑山寨的兄弟哪个不是武艺高强之辈,就官府里那些天天喝花酒的新兵娃子来了这里,他们敢动手么。我们黑山寨的寨主,是那堂堂三九境的绝顶高手,这奕国边境的小破地能有几个有勇气来插手的。”
这黑山寨的小头头话音未落,从天而降直直落下一个人影,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直插马贼群的腹地中去。马贼们胯下刚刚还神骏无匹的坐骑们,现在个个翻到在侧。或许是来的太过突然,这些号称武艺高强的鼠辈无人能够反应的过来,无一不滚落在地上吃尘。
但是这些刚刚还威风八面的贼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在这遍地武夫,以武为尊的地方,想要御风而行只有一个可能——承天境以上的高手。而整个天下的承天境高手,似乎都处在当世十大高手之列。况且这附近的承天境高手,似乎只可能来自于一个地方——无二山,三生门。
“这位大侠莫非是三生门的前辈?小的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前辈就在附近,污了前辈的眼睛,还请前辈恕罪。小的是附近黑山寨的左堂主,我们寨主一直很敬仰贵派的各大高手,就想找个机会一睹前辈们的光彩,到时候金银财宝断不会少……”这位刚刚还趾高气昂的左堂主话都说不出口,因为他面前正站着那个磐石一般的男人。
“黑山寨?我知道了,到时候自会前去拜访一番。”说完,这个莫名而来的男人,用身边马贼的刀,一刀结果了这位左堂主,然后来到身后的马贼中去,一刀一个,结果了这些马贼,正是那些刚刚对丁家村下了血手的那群马贼。这些自知大难临头的马贼,竟然发现自己的腿上无法使力,就连在地上爬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化身死神的男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我刚刚回山的路上撞见了这一幕,对各位的遭遇我只能表示同情。这里的情况我会向附近的官府报备,请他们帮忙处理这里的后事,此后也会亲自像奕国国都那里禀明事实,请求减免你们接下来一年的税收,再多的也只能靠你们自己挺过去了。”
丁得礼此刻无法抑制心中压抑的怒火,血红的双眸比马贼们的长刀还要可怖,冲到那个男人面前。
“你有这么厉害的身手,为什么不将那些畜生全部杀死杀光,放走他们以后不知道又要祸害多少人!”
这个看上去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男人并不想解释更多,看着丁得礼身后无助的两个孩子,淡漠的说道:“记住,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们以后的路还长,这个世界很大,值得你们去看一看的。”
说完,又转头看向了丁得礼,也不知是在对丁得礼说还是在跟自己说。
“黑山寨我是肯定要去看一看的,毕竟能走到三九境的武夫尚不能是一般人,怎的会有如此手下。要是整个黑山寨都是这般作态的话,黑山寨就不应该存在。”
之后就悄无声息的走了,说是悄无声息,丁得礼一直都在看着他。惊讶于那么厉害的男子,瞧上去却如此的普通,就像一颗路边的石头一样。只是再转过头,看向自己结发多年的妻子。两个手颤颤巍巍是伸向倒在地上的妇人,生怕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她。身上穿的还是前些年过年的时候买的新布做的衣裳,唯一值点钱的物件也是当年嫁过来就带在耳朵上的耳环,只是带了太久了,都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就像是妇人也不在如同当年一般的貌美如花。
老伴儿啊,你太累咯,去歇歇吧,就在那边等着我,记得做好我爱吃的珍珠糕。可莫要被年轻的小伙子给勾搭了去,你晓得的,在肚量这方面,我丁得礼自认是不比你好的呀。
“芳儿,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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