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杳冥冥兮羌昼晦
泉水露天，汩汩涌流，男子长发尽雪赤身坐于其中，他的肤色白皙近妖，身形消瘦，看上去多有妖娆妩媚之态。
围着泉水的是一圈怪石，在怪石上方某处有三两个竹筒源源不断输送着水源。水中浸泡着各式花草香物，兰茝荪蕙，玉树迷迭，混搭的熏香勾引着人的鼻息，即使隔有半里路程也可闻得如此奇香。
在石泉上下有灌木丛掩映的小道，不过是没人行走的，因为这上面连接的便是太清主峰通玄峰。
男子伸出了右手，抬了抬头，五指掩住了视线，天色已有些阴沉，想来那个时刻很快就要来临了。
“你来了。”男子突兀的说道“到化神境了？”
男子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已是中年的黑衣人，此人当然是穷七无疑了。
“哈哈哈，当然，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你们太清山。”穷七爽朗大笑道。
“恭喜啊，你现在可是除我之下的天下第一人了。”在念到“我”的时候，男子加重了一下读音。
穷七看上去却不甚在意，只是自顾自的笑道：“没事，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天下一人的名头迟早得是我的。”
“喂喂，你在这破镜的事可没多少人知道，就算知道了，涉及到这次重大事变，你觉得你能说出去吗？”男子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穷七闻言立刻哭丧着脸，半倒在了石头上。
“那我岂不是不能向任何人炫耀了？”
“有啊，”男子淡然道“还有我嘛。”
“你，滚！在你天下一人面前炫耀个屁啊！”穷七猛拍了两下大石抱怨道。
“你再这样拍几下就有人把你撵出去哦。”男子善意的提醒道。
穷七无言，重新站起身，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你真的要去行那事了吗？”
水流顺着竹筒滴入池中，激起一阵涟漪。
“都策划了百年之久，为何不去？”男子笑道。
“你都将自身功力传与那少年，还如何去行那事？”穷七问道。
男子闻言会心一笑，说道：“见过他了？那可不是传功哦。”
“什么！”穷七闻言心中大惊，因为方才他并未感知到男子体内的灵力波动方才如此断言，如今男子对其进行否定，那岂不是意味着男子的功力跨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同时也说明着那个少年其实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
“他可是‘钥匙’哦。”男子如此言语。
穷七恍然大悟，旋即又未免有些忧心。
“既如此你让他一个人去完成你的所有设想，岂不是太过冒险了，一旦稍有不慎，便会本心迷堕。”
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我既如此选择了，便会一如既往的相信着，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多加干预，一切都凭他自己的选择吧。”
男子玉手一挥，一张略显虚幻的星图便凭空显现。
他缓缓念道：“自太清而始，于蓬莱而终，路经灵溪，大漠，幽渠，煌阁，荆岭，菁森，如此八方稳固，则五年后可为我族博得一线生机。”
“那你今天……”穷七迟疑道。
男子挥手散去星图，大笑道：“我只今若不出身，又如何让天下群起攻之，纵是一身通玄修为又有何用。只今，便要让天下听得我钟吾姓名。更何况，他也能走得比我更高境界。”
他顿了顿声，问道：“你说，是吧？”
片刻之后，无人回应，只闻流水。
钟吾回头望去，怪石嶙峋，了无人影。
“走了啊……”他默默说道。
这时，雨滴一滴一滴啪嗒啪嗒的落入水中，钟吾任凭雨水滴落己身，也不运起内息前去阻挡，他只是望着天际缓缓说道：“小离啊，其实为师更希望，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一回。”
……
“师兄，下雨了！”红衣少女举起双手挡住额头跑在了前头。
“说了离师兄近点嘛，”墨语焉有些无奈的向她招了招手“好了，快过来。”
少女蹦蹦跳跳跑回来墨语焉，对着一直跟在她师兄身旁的师弟方醒扮了个鬼脸。
墨语焉按了按她的头，说道：“你啊，也别戏弄你师弟，你瞧瞧你不也是最终无可奈何的回来了吗？你看看你师弟这是什么，这是料敌先机以不变应万变，方醒，你说是吧？”
方醒唯唯诺诺，老半天终于“嗯”了一声。
墨语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少女则是兴高采烈的说道：“我看那，师弟其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是吧。”
少年这次点头点得很是迅速。
“我就奇了怪了，为什么你师姐说话就这么管用呢？”墨语焉捶了捶脑壳，片刻后他又笑望向少女道“程钰，你刚刚是不是把我比作死耗子来着。”
少女吹着口哨向旁边望去，坦然道：“师兄，我刚才有说话吗？肯定是有森泽精怪在你耳边低语了。”
墨语焉继续笑道：“这里是太清山你告诉我哪来的森泽精怪呢？”
“额，”少女冥思苦想，突然指着路旁说道“哇，师兄，好大的树啊！”
墨语焉也不再追究她到底说了什么了，只是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确实从某个地段开始，花草树木开始变得奇形怪状，或呈猛虎扑食之状，或呈二龙戏珠之状，他知道，这是灵气浓郁所致，那么他们距离到达峰顶也不远了。
太清山作为传承了千年之久的仙家宗门底蕴到底是不一样的，可纵是如此龙头在千年之前其实也不过是中品往上，所以墨语焉觉得不用妄自菲薄，多见识些究竟是好的，而且他看着底下师弟师妹好奇打量的目光也没有低人一等的意思。
“师兄，这些树好像比我们宗门的要壮观诶。”
好吧，当他没这么想。
墨语焉走了许久才发现身后除他三人外已再无人影，那么方才在上月城中如此之多的同行者到底去了哪里呢？
不远处出现了穿有太清二代弟子服饰的人影，只见那人作揖道：“请问是玄虚派来使墨语焉师兄吗？”
墨语焉回礼道：“正是，请问贵方有何安排？”
那人歉声笑道：“惊扰了宾客实在抱歉，只不过我们大长老与你们掌门有些交情，特请师兄前往太清主座。”
此事在掌门师尊的话语中是有提及的，墨语焉略作思索便应了下来。
“这两位师弟师妹，还请交由我们看护。”太清弟子望着墨语焉身后二人说道。
“诶？要和师兄分开啊。”程钰闻言看上去有些失落。
墨语焉安慰道：“没事的，只是分开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程钰好像没听进去似的，左臂挽住了方醒的脖子大声笑道：“师弟，你听到了吗？我们终于离开师兄，来你想要什么师姐都买给你。”
方醒慌忙的摆着手说道：“师姐，快放手，我要喘不过气了……”
墨语焉哑然，只得笑道：“程钰，照顾好你师弟。”
程钰挽着师弟朝前方走去向后挥了挥手。
太清弟子在墨语焉展现了一张星图说道：“那么请师兄，按照这个方向尽快前去吧，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更兼看护二位师弟师妹便不相送了。”
“无妨。”墨语焉摆了摆手，二人远去的地方笑道“平时你们不是说师兄不够帅气没有开山大弟子的样子吗？今天就让你们看一看师兄帅气的一面。”
说完，墨语焉食中二指并拢，自胸前划上，刹那间水雾翻腾，庞大的灵力涌流在墨语焉周身起旋，幽蓝的灵力实体触手可及。“刹”的一声，负剑出鞘，数十剑影扫过，墨语焉翻身而上，脚尖轻点，疾驰而去。
“师兄上天哩。”程钰对着天边大喊道。
待墨语焉走后不久，程钰悄悄对着护送他们的太清弟子和方醒说道：“其实，不是我自夸，刚刚师兄出手华而不实，我能打十个。”
方醒慌忙点头，太清会意竖起大拇指道：“绝妙！”
墨语焉得了太清授意在通玄峰上御剑已不再触发禁制，不过一刻钟时间便豋抵峰顶。
是时，他自云上向下望去，只见在通玄峰顶已筑起了百寻上下的石铸高台，高台呈层第式，四面皆为斜梯形，石壁上雕有各式图腾古迹，颇有上古遗风。
每层石台上都站有百名弟子，或捧香，或持剑，在台下，除却一些弟子有事行走于宾客外全都列阵在此，在阵列之中，围着高台有一圈引魂灯还未燃起，天色近晚，估计燃起也不需多时了。
此时四方宾客均坐于太清已备好的席位上，在距离高台百尺有半圆形的宾客座位区，此刻上面已坐满了人，或是来自各地小门小派，又或是这几年实力大增的中品宗门在此上皆有席位，此刻人声鼎沸，嘈嘈杂杂，颇为热闹。
“语焉小友，你可是让我苦等啊。”正在墨语焉观赏间只听得一人声。
这声音并不显得如何苍老，但人一听却颇感沧桑。
须臾之间有一人体正端方，须有长髯，中年面貌出现在了墨语焉面前。
“小子墨语焉，蒙家师授命特来拜见。”墨语焉拱手作揖道。
“我与你家师早有渊源，只今便不用如此客气了。”大长老摆手道。
道完，大长老便带着墨语焉向前方赶去，只见在高台上方，还有一群人早已御剑在此，墨语焉一一扫过，通过各人服饰所辩，此地人等，均为五宗十三刹二代弟子不时还能瞥见有些一代属于各宗长老的人也混杂其中，墨语焉暗暗心惊，他又转头，又见在大长老带自己前往的地方尽已有其余太清诸位长老在等候。
再说五宗十三刹的众人看到太清大长老身后跟着的乃是一个小门小派实力看上去只有金丹的弟子脸上也很是惊疑。
“感觉如何？”待到达了制定位置大长老望向墨语焉笑问道。
“此举非善。”片刻后，墨语焉沉声道。
“看着便是了。”大长老遂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高台。
只见引魂灯一盏接一盏的燃起，幽绿色的光芒在这片有些昏黑的天地间突然亮起，一旁的宾客席上似乎也有人察觉了些许不对皱起了眉头。
太清另外八峰上有龙钟威仪，此刻已纷纷敲响。
“咚！”
“咚！”
“咚！”
一声胜过一声，待得最后，主峰龙钟响起之时，列阵弟子全都齐声大喝，御剑顶首。
太清掌门便站于距高台不远的龙钟之旁朗声道：“酉时已到，禳天大仪，此刻正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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