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祖先塔
柳崇明掂量着手里头黝黑狭长的古刀,似乎隐约沉重了几分,只是并不浅显,故而亦不曾多在意。将身一矮,施展踢云的气机功夫沉入垂直向下的洞口。
其余人等也运用那御器的神通,跟随其后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洞中。
洞道最后一段是一条平道,出口处白光炽亮,越过门户,双目被亮光晃得一阵眩迷,倾刻恢复之后,一看只觉豁然开朗。
此处地界极为宽敞,拥地少说千百顷,中央位置一栋九重巨塔,内设宫殿外架高阁,一层悬阁植铁木,二层高阁栽翡篁,三层高阁生珠草,四层高阁结金果,五层高阁浮玉莲,六层高阁悬宝剑,七层高阁存铜简,八层高阁挂铃铛,到了第九层外伸的阁楼时,居然有一条神意完足令人心颤的龙形之物,头爪伸出栅栏,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原来此处是一个挖空的山体内部,呈倒扣的碗状,下方平坦,穹顶是一个精密且巨大的半圆。穹壁涂上了一层重明鸟初生时破开的白壳磨制成粉,加上白泽须、冰下泉调和而成的涂料,历经万年,依旧散发圣洁白光。
穹顶之下摆放数圈灵马异兽,数以万计,全是金石难摧的琉璃色玄玉所造,其中不少礼器兵器制艺精湛,每一件拿出去都是稀世珍品,兵器更是无坚不摧的神兵。
司空神在迈步向前行去,怀中的天字号墓图至此处戛然而止,接下来的道路只能靠他们自己摸索。司空神在曾听那位长辈郑重其事的提过,这座九层高塔是雪神族司空家的祖先塔,供奉着历代家族统领,自万年前封闭仙陵之后,便断了香火。
司空神在对那位万年前便高高在上的仙人无甚敬意,对自家的前辈先人,到还有几分尊崇亲近。愿意暂时搁置寻找下一个入口的事务,入塔拜祭历代先人。
塔门阶梯前有两头镇塔护塔的黝黑兽像,一头生角的老蛟和一尊化为人形的麒麟,站立的人形麒麟足有七八丈高,翘首伏地的老蛟身形粗长,高度也有三丈。
柳龙池手掌摩挲着那条老蛟黝黑无光的前足,陡然眼前一亮,心中通明:“好家伙!这两块乌铁竟然就是打造崇明手中魔刀的同源材质!”
好在这两尊巨像并未经秘法炼制,无法吸纳天地之间的污邪之气。否则依照这两尊巨像神形完足的制艺,再一内含邪气,不定得成了精怪。
“咿呀”声响,司空神在推开塔门。这两扇木门近万年未曾开启,转折处的零件难免有些阻滞。门上保持着纤尘未染,归功于性喜净的白泽。
入塔第一眼便看见围成一圈的莲花石座,一共八十一座。莲花座上并未供奉神像,是故连带着供桌圣饰也未配齐。寻阶而上,第二层有七十二座空置莲花座。再往上行走,莲花座依次递减。
司空神在对塔身外延之高阁内的珍品宝物未曾提起欲望,腰间依旧挂着那把在江湖上被视为宝器,与墓中古剑相比则不值一文的道式铁剑。
天宗经过悬剑阁时恨不得将所有仙品古剑通通打包带走,最后拗不过衣琊弈的好言相劝,心殇肠痛地卸下了好不容易挑出来绑到身上的七八柄品相称绝的长短古剑。尽管妥协,天宗却不甘心,要将手中的上等道剑与其中一柄仙器对换。但常言道“求全则毁”,挑来拣去,反而无从抉择。
衣琊弈应天宗所求,将身上的道式铁剑卸下,捡了柄合眼缘的寒光软剑佩在腰间。
柳龙池与柳崇明父子练刀,而且已有了趁手的兵刃,面对那些个神兵利器有赞叹之心却无占取之意,随着司空神在往上攀登。
天宗抓耳挠腮,纠结了小半时辰,着实难以决断。最后留下陪他的衣琊弈指了指墙角高案上的一个长方玉盒,建言道:“是否打开看看?”
天宗眼前一亮,将那个雕刻灵鹿仙鹤的玉盒子抱了下来。扭开玉扣,掀起盒盖。内里静静躺着一柄不足二尺长的乌亮黑刀,底下垫着近百片柳叶一般形状的黑铁片。这把刀乍一看与柳崇明腰间的黑刀有些相似,实则迥然相异,此刀虽短但势重而浑厚,刀中精魄更不似魔刀那般阴暗邪秽。
细细观看,短刀的金属光泽之下居然有些通透质感,此刀似乎是吸饱黑气的玄玉打造,天宗小心翼翼将之从盒中取出,入手沉重,并未出现猜测中与这整座山体相斥的事情发生。
天宗越看短刀越觉得这便是构成山体的那种古怪玄玉,至于为何黑气如此充盈却无斥力也无吸力,只能理解为先人做过了特殊锻制。挥刀砍在一柄宽厚的古朴长剑上,古剑长鸣,天宗吃了一惊,八成力道使出,两柄兵器居然都是纹丝未损。
古剑是个硬点子,试不出短刀厉害,只得挑了个软柿子。拾起那柄带入仙陵的上等宝剑,轻轻一敲,一截剑身呛啷落地,天宗来了兴致,连敲三下,又有三截剑身跌落在地。
喜不自胜:“削铁如泥呐!”
衣琊弈认真点头,却忍不住实话实说:“若比较锋芒之锐,我捡的这柄散发寒光的软剑还要更盛一筹。”
天宗掂量掂量手里其貌不扬的短小黑刀,一阵郁闷。想要随手丢掉,忽然心意一动,向手中的短刀输入一丝神意。装短刀的玉盒不知为何嗡嗡作响,近百片柳叶薄片如飞蝗蹿出玉盒,飞到短刀附近,寻到了各自的位置,与身为母体的短刀合为一体。短刀即刻变为长刀。
二人一阵惊奇:
“妙不可言。”
“有意思!”
天宗将长刀凑到眼前左看看右瞧瞧,“冲这九十九片飞刀合融的刀鞘,我也不会再挑第二把神兵了!”
兴致所到,再次输入一道神意,想要看看那九十九片“柳叶”分开的景象。怎料黑刀突然炸开,众多柳叶飞刀如烽火一般四散激射飞出。衣琊弈险之又险地避过几片飞向己身的细长刀片,那些刀片快到神意也捕捉不住,衣琊弈完全是依靠本能外加运气才避免了被天宗误伤的噩运。
激射的近百刀片居然将此间阁楼炸塌了半边,跌落的众多古剑和刀片被瓦砾砖木所埋,天宗提着短刀,怔怔出神。
回过神来,依旧法,九十九片柳叶飞刀一片不少的飞回,短刀变长刀。天宗再不敢轻易尝试,便将它挎在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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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司空神在身后跟着柳氏父子,一路上了塔顶。顶层摆九座莲花座,其中七座总算有神像供奉,这七位先人自仙陵未封闭之前供奉于此处,曾经都是雪神族司空家撑门顶户的大人物。
司空大教主不信鬼神,但也愿意为几位先人磕头焚香,仔仔细细恭恭敬敬一一点亮了各处金烛。磕完最后一个头之时,底下忽然轰隆巨响,塔身微微摇晃。司空神在细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头。
柳龙池自言自语道:“这两个小辈在下面不会触发了什么机关了吧?”
司空神在摇了摇头,这座宝塔乃为供奉、祭祀先人而建,绝不会设有伤人性命的机关。
天宗与衣琊弈赶上顶层来,第一眼便看到了塔外高阁处的一物......
一条大龙身长十余丈,盘踞塔外,身躯粗如车盖,四足五爪、龙鳞龙角一一俱全。
在这等葬身仙人之地,出现一条真龙也非是罕事,就算不是活物,也该是龙蜕,不然怎会有如此完足的圣威降临。天宗正欲拔两根真真正正的龙须当兵刃,届时再在江湖上与人切磋较量,肯定要涨不少面子。触手之时方知龙身竟是纯金打造,那两根龙须,自然亦是普普通通的黄金而已。
不过天宗呆在龙首位置,确实觉察到一股凛冽龙威当头压下,绝非错觉。
司空神在温声解释道:“这尊金龙以秘法点睛,点睛的颜料更是用了一头真龙目中之血,故而有此圣威。其实不过是辟邪之物,无甚出奇!”
天宗闻言望向金龙双目,一目之际居然被激出了自身隐藏极深的帝王之气。差点忍不住拔刀砍了这条假龙,好歹修心功夫够足,止得住手。
从龙首上翻身下来,拍了拍腰间的乌亮长刀,天宗觉得这个动作十分顺手和帅气,不禁心情大好,朗声道:“接下来往哪儿走?”
司空神在已把怀中的几幅图纸充当黄纸付之火炬,答非所问道:“司空家有一句古老祖训流传下来:墓在塔在,墓破塔亡。”
说完这句话,塔身开始剧烈摇晃。天宗、衣琊弈与柳氏父子识趣地飞出塔外。
只见九层高塔每一层瓦砾都如落叶一般簌簌跌落,石柱石梁东倒西歪纷纷折断,一座宏伟高塔轰然倒塌,漫天灰尘飞扬中夷为平地。
柳龙池张了张口,没想到如今的年轻人如此雷厉风行,供奉祖先的圣塔说拆就给拆咯,前一刻还诚心祭拜,敢情是断头饭啊,还不带眨眼犹豫的!
好在司空神在还不算是心狠手辣的不肖子孙,那七尊先祖圣像在他神意庇护之下得以保存,一尘不染的安静呆在一旁,只是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几片瓦砾飞到那处角落,圣像犹如孤魂野鬼。想必再也享受不了人间香火了!
中央位置的九层高塔夷为平地之后,洁皓穹顶散发出来的白光居然在高塔原先五层的位置聚为一团,如凝实质。一头雪白神兽从中跳出,只见祂狮身羊须,头顶鹿角,四蹄如牛。
是一丝被禁锢于此的白泽精魂!
一从白光中脱身,灵兽白泽便跳到穹顶,开始在光滑的穹壁上绕圈奔袭。粗壮的铁蹄所过之处白漆被踩得纷纷掉落。白漆掉落之后现出琉璃色的山体,山体上用古老文字和图画绘制一副无比繁杂的阵图。
绘制阵图的油墨一旦失去白漆的覆盖保护,随即滋滋作响,冒出大团烟雾。繁复的图文逐渐黯淡,最后消失无迹。这丝白泽精魂身上的禁制自然也不复存在了,祂随即欢快跳脱地离开了此处囚禁祂万年的恶牢。
此间巨大洞室之内景象流转,山体内的机关重新运转,发出尖锐且令人毛骨悚然的金石镜滑声音。最受其苦的当属耳力最为聪明的衣琊弈,这种感觉就如同将人置入水晶棺中,外头则有无数长有尖刀指甲的僵尸在挠动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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