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往日仇
灰衫客看了一眼马老二,发现对方原本充满嚣张气焰的眼神,这时不知为何变得闪烁不定起来,他转望马铁头,再次问道:“去年腊月十八,那天你在做什么?”
见马铁头仍不言语,又追问:“那一天,在沿山河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马老二又想插口说什么,灰衫客猝然右手一扬,手中遽然飞出一道黑影,马老二只觉一阵劲风擦着头皮拂过,“噗”的一声,大厅石柱上石屑纷飞,竟有一颗铁珠子深深嵌入了其中。
马老二陡然失去了镇定,慌忙沉下膝去,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今日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灰衫客道:“今日来的目的我已经说了,目下所问之事,只是其中一部分。”
回过脸来望向对马铁头:“难不成马铁头成了缩头王八,畏首畏尾,连个问话都要别人来代答了?”
马铁头胸前起伏不定,像是要极力压制住身体中的一股巨大力量,不住深深吐纳气息,过了半晌,终于略略恢复平静,勉强说道:“杭州城每天发生那么多事,岂是我铁头帮一一管得了的?”
说话时两眼却是注视着别处,方才一股凛然霸气还隐隐浮现眉间,可不知为何灰衫客问过那两个问题之后,霎时间即已荡然无存。
灰衫客目光灼灼,如同烈日般照射在马铁头脸上,马铁头的目光始终不敢与之对接。灰衫客脸上的皱纹渐渐舒展开来,心中像是已确定下了一件事情,一字一句缓缓问道:“那一天除了你,还有谁动了手?”
听灰衫客这三句问话,似乎暗示着三个多月前的元宵节,在杭州的沿山河畔曾发生过一件什么事情,并且不管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似乎都与马铁头有关,而唯一不确定的,就只剩下还有谁也参与其中的问题而已。
有些事情看来终是隐瞒不过,马铁头眼中渐露杀机。
马老二一脸惨然,仿佛刚刚接受的是一道无法拒绝的宣判,这道宣判已然定下了他二人的命运。
原本躲在一旁的马老三,此时忍不住失声道:“他是擎天会的人……”
马老二霍然回头断喝道:“老三!”
马老三似乎没有听到兄长的吆喝,连连摇头道:“三个月了,纸还是包不住火……我说过擎天会的人迟早会找上门来的,这一天真到了……”
马老二怒道:“老三你闭嘴!”
灰衫客高亢的声音随即笑道:“哈哈哈哈……男子汉敢作敢当,马铁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马铁头的喉头深处隐隐发出一阵怪声,像极了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是我在沿山河畔杀了那两个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替他们报仇,不妨放马过来!”
马老二惊道:“大哥,你……”
灰衫客道:“哼,你知道杀了擎天会的人,最终难逃一死,因此将所有的罪责都担当下来,好庇佑你的胞弟?”
马铁头沉声道:“那两个擎天弟子确实就是死于我之手!”
灰衫客冷笑道:“张建与周华清两位兄弟武艺不差,以你的手段或许也能杀得了他们,但你自己却未必能够全身而退!”
马铁头道:“你以为擎天弟子就必定个个都是武林高手?我杀他二人却偏偏易如反掌!”
灰衫客冷冷地道:“我帮会中的弟兄身手如何我心中自然有数,我也知道他们必定不是死在你一个人的手中。”
马铁头阵阵冷笑:“这些都只是你心中的臆测而已!”
灰衫客道:“当然不是!”
马铁头脸上的神色表明,他并不相信灰衫客所说的话。
灰衫客缓缓接着道:“我已从北面山山脚下挖出了他二人的尸首。”
此言一出,马铁头三人又是惊愕不已。
要知道当初他们动手时,在场者不过六人,除了马铁头与马老二兄弟俩之外,其余负责抬运及掩埋尸身的四名帮中弟子,马老二事后也已在别处将他们灭了口,这事情本就办得极为隐秘,可谓神不知鬼不觉,这名灰衫客却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马铁头心中忽然闪过不成器的老三的身影,他霍然转过头去怒问:“老三!是你将那天我与你二哥的谈话泄露出去的?”
不料马老三一脸茫然,当即否认道:“不,不是我啊大哥……小弟虽浑,这种傻事我却万万不会干出来的!”
忽听马老二失声叫道:“是陈掌簿……”
乍然听到此人名字,马铁头一双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将出来了,突然间一掌拍下,将旁边的茶桌击成了粉碎。
灰衫客大声喝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周二人身上不只有爪痕瘀伤,背后还有数道短而粗浅的刀伤,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偷袭所致!”
他声如洪钟,高亢的声音说道:“他二人并非泛泛之辈,铁头帮中寻常弟子轻易也不能从他们背后偷袭成功,更何况其背上的刀伤还不只一两道,能做得到这件事的,铁头帮中只有马老二一人!”
马家三兄弟虽然都曾习练祖传的铁头功,但堪称承得传家精髓者,实仅马铁头一人。马老二技艺不精,只好借用兵器助势,取长补短,因而灰衫客所说持兵器伤人者,马老二的确有最大的嫌疑。
马铁头脸上的肌肉抽搐更趋频繁,马老二已然面无人色。
灰衫客又接着说道:“两人之中以张兄弟背上的刀伤最多,想是你一开始便持蝴蝶双刀配合你大哥专功他一人,一等他重伤倒下,以周兄弟的武功,的确难以抵挡马铁头的强攻猛击,那时自然也就用不着你的双刀助攻了!”
马老二惨然道:“你说得头头是道,莫非当初你也在场?”
灰衫客道:“张兄弟背上刀伤短而粗浅,伤口分布横七竖八,分明就是被一刀刀割伤,流血过多力竭而死!”
马老二道:“这能说明什么?”
灰衫客冷哼一声,道:“蝴蝶双刀刀身与前臂等长,刀短刃宽,形似蝴蝶,削砍在人身上,即呈现短而粗浅的伤口;张兄弟身上的刀伤走向横竖左右皆有,便是因为你使的是双刀的缘故!”
灰衫客分析严丝合缝,就像他当初亲眼目睹一般,马老二简直无从辩驳。
武林中人人皆知,洛阳擎天会能人异士频出,帮会中高手如云,在中原武林之中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擎天会历代的总舵主又往往神功盖世,天下无人能敌,要不然擎天会又如何能够坐镇中土之地百余年,傲视江湖各大帮会与门派而不曾动摇?
论江湖势力,铁头帮虽称得上是江南一霸,可在擎天会面前,则简直只能算是猛虎眼中的一只小狼。
如今马铁头因故取了擎天会中两名精干弟子的性命,那可就不再是只凭其姑父在官府里的关系就能摆平的事了。即使他兄弟俩今日侥幸能够逃脱,但不管他兄弟三人今后逃到天涯或是海角,擎天会弟子也还是一样有办法将之找出来并亲手取其性命。
更何况眼前的强敌,今日只怕已难以败退?
马老二道:“阁下今日大闹铁头帮,手段凶暴,明天杭州城势必闹得满城风雨,难道擎天会不怕官府追究么?”
灰衫客道:“我今日所为之事不过是在替天行道,若说这样算得上手段凶暴,那你铁头帮平日所作所为又岂止残忍无道丧尽天良?”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留下什么痕迹让官府来追究查办?难道你还天真的以为在你铁头帮覆灭之后,你姑父孙成志还能不遗余力地为你上书天庭,状告我擎天会的罪责不成?”
马老二道:“我姑父是未必,但你又怎知我姑母不会尽她所能为我受害的马家子孙报仇?”
灰衫客道:“我留下马老三一人为你马家传接香火,你姑母就该感谢我没有赶尽杀绝才对,更何况孙成志他自己也已将自身难保,即使他愿意听从你姑母的意愿只怕也有心无力了。”
马铁头问道:“你此话何意?”
灰衫客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本账簿扔在马铁头的面前,道:“你可知像这样的账册,我还有多少本?”
马氏兄弟一见这账本,立时联想到陈掌簿平日里那卑躬屈膝的嘴脸,心中愤恨突然达到了极点,发指眦裂,可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灰衫客的话已经说明一切,马老二面如死灰,喃喃道:“原来如此……好你个陈有福,把我们害得好惨……”
灰衫客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马铁头,马老二,你们擅卖私盐,罪当抄家论斩,孙成志对你二人包庇纵容,也是难逃牢狱之灾!”
马铁头忽然一声怒吼,咬牙切齿道:“陈有福,你这狗-娘养的,老子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灰衫客冷声道:“恐怕你们再也没机会去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了。”
马铁头脸上抽搐的肌肉渐渐平静下来:既然逃避没用,除了直面一切还有什么办法?他缓缓道:“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灰衫客道:“说。”
马铁头道:“你只一个人前来?”
灰衫客缓缓道:“一个人足矣。”
马铁头冷笑一声,心中一片空白,再不多话,当即曲起右手五指形成虎爪状,劲力运出,铁爪带起一阵疾风,径自抓向灰衫客左侧腰间。
灰衫客大笑一声,道:“很好,就让我掂量掂量你到底多少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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