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冯不让惨死
其时已近巳时，风也柔了，雨也柔了。
绝站在原地，等那少女过来，然而那少女却一动不动站在屋檐下，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喂，李易安，你是傻子吗？不知道来屋檐下啊，还站在那里淋雨，你喜欢淋雨是吗？”
绝道：“不是。”向前走了几步，躲进了屋檐，将头垂得低低的，不去看她。
少女摇了摇头，“他们说你武功好，我看不然，我总觉得你脑子有病。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绝道：“不是。”
少女哼了一声，“呆板，跟我来吧。”
绝只好跟上去，二人穿廊过亭，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特大的房间，房门上写着“练功”二字。
绝猜测这应该是冯家的练功房。那少女打开房门，走了进去，用桌上的火刀火石点燃油灯，道：“我们就在这儿练，正好他们今天都不来。”
绝站在一旁，斜眼查看了周围一圈，有四五排兵器架，刀剑棍棒叉全有，只不过看样子都是些俗货，没一件可入眼的。
那少女见他又呆在那里，心中有气道：“你还傻站在那里干嘛？过来陪我练剑啊。”
绝缓步走过去，始终低着头颅，不去看她。
那少女拔出自己的剑，想了想，又说道：“我剑术太高，如果直接和你比，容易伤到你，这样，你先给我看看你的剑招，大概什么水平，我好降低自己，来配合你。”
绝也不多言，拿起手中的夜临就随便舞了一段。他想自己冒充的这个人，应该剑术一般，自己尽量耍得低端一些，这样才不容易被瞧出来。
可他刚一舞剑完毕，就看见那少女张大了嘴巴，满脸惊讶。他哪里知道他随随便便舞出的一段剑术，却是少女生平所见最高的一段，不得不惊讶。
绝暗自悔恨，“糟了，高估他们了。”
少女收了收嘴巴，笑嘿嘿地看着绝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术啊？是我姑父教的？”
绝是个刺客，自小学的都是杀人的剑术，可没给剑术命过其他名，这时听少女问名字，一时来不及多想，胡乱编撰道：“惊雨剑术，自己学的。”
少女心中冷哼道：“鲸鱼？我还鲨鱼呢？就你能是吧？”面上却老道地点点头道：“嗯，这剑术我知道，还凑合吧，比起那些阿猫阿狗还行，可要是和我的闭眼剑术比起来，那还是差了一点。”
她总认为今天在桥头那里，都是靠自己闭眼施展出来的剑术，才打跑了那些人，所以给自己的这门剑术取了个闭眼剑术的名字。
绝沉默不言。
少女瞪眼道：“你怎么不说话？”
绝道：“你说的对。”
少女得意道：“知道就好，这套闭眼剑术乃是我今天创出的，创出之际，可以说是风云变幻，电闪雷鸣，先前你有没有看到天上的乌云？有没有听到打雷？”
绝道：“有。”
“嘿嘿，那就对了，就是因为我创出了这惊天剑术，才会有这天地色变的异象产生。”少女洋洋得意，“现在你知道我的这套剑术有多厉害了吧？”
绝道：“知道，很厉害。”
听了这话，少女更加高兴了。本来在这冯府中会配合她演出的只有她的那个笨蛋表哥，而其余人则是唯恐避之不及，都嫌她闹得慌。而现在却突然多了一个肯配合的人，怎能让她不高兴起来？
她笑了笑道：“那好，既然你也认为这是很厉害的剑术，我们英雄所见略同，那我就把这剑术传给你吧。”
绝道：“不必，学不会。”
少女道：“嗯，你很有自知之明，很好，这一点我很喜欢。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教你这个厉害的剑术了，我交给你一些简单的剑术怎么样？放心，也不会比你的差了，你跟着学就是了。”
绝道：“我想去巡逻。”
少女瞪眼道：“你看不起我的剑术？”
绝道：“不敢。”
少女道：“不敢那就是了？哼，李易安，你可真让我失望，我才对你有些好感，你就这么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绝道：“那我走了。”
少女急道：“不准走。”拦在他的身前，“你看不起我的剑术，是想和我比划了？”
绝道：“不是。”
“不是？那为何我说要教你剑术，你却想走？”少女质问道。
绝道：“学不会。”
“你都没学，怎么就知道学不会，来，我现在就教你，你跟着我做。”少女说着就拔出了剑，在他面前摆了一个“仙人指路”的女子剑术起手式。
绝看了一眼，立刻低下头颅，不想再看。少女喊道：“你跟着我做，听到没有？”
绝摇头道：“不学。”
少女收剑，质问道：“为什么？”
绝道：“我只会自己的剑术，别人的学不会。”
少女道：“那你为何要拜我姑父为师，不是想学他的剑术吗？”
绝道：“他的可学。”
少女听出他话里意思，知道他还是看不起自己的绝世剑术，“哼，你就是不懂剑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好剑术什么是坏剑术，你就是个木头，木头~”
少女叫唤了一会儿，见绝并不答话，有些丧气。但转念又一想，既然教不成剑术，那就学剑术好了，便道：“行，你不肯学我的剑术，那我就学你的，看看你的剑术到底有几斤几两，你教吧。”
绝道：“不会教。”
少女怒道：“教有什么不会教的，随便比划几动作就是了，这个都不会？”
绝无奈，只好拿起夜临，随便舞了几招更简单的，但即使是这样的几招，对于剑术平平的少女而言，那也是犹如难上青天的存在。
少女有些气馁道：“你的剑术为什么总要飞来飞去啊，不能脚踏实地慢慢出几招吗？”
绝实在不愿和她再耗下去，便道：“不会其他的了，我要去巡逻。”说着就往外走。
少女立刻拦在他的身前，“不准走，你还没教我剑术呢？”
绝握紧夜临，就要准备动手。忽然那少女放下手道：“哎，算了算了，你走吧，你们都走吧，一个二个的都不喜欢和我玩，都嫌弃我烦。你以为我想和你们待在一起啊，要不是我爹娘把我扔在这里，我才不留在这里呢？”说着说着，竟是哭了起来。
绝丝毫不怜悯，绕过她就要往外走。忽然那少女一把抓住他的剑，哭道：“你真忍心丢我一个人在这里啊？难道在雨中巡逻，都比和我练剑有趣？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绝气息一凝，精神立刻紧绷起来。他作为杀手，又是剑客，对自己的剑随时都保持着警惕状态，平时绝不肯让别人碰到他的剑一下。但这次却因为知道这少女武功低微，对自己没有威胁，所以就放松了警惕，但万万没想到她竟会来抓自己的剑。他身子一颤，右手往剑柄伸去，就准备要动手。
“欸 ，你这个剑好好看啊，可惜就是颜色有些单一了，怎么全是黑的，黑不溜秋的，像煤球一样。”少女忽然说道。
绝握住剑柄，内力贯入。
“是小姐在里面吗？”忽然屋外一队护卫喊道。
少女答道：“是我，你们不用管我。”
护卫也不答话径直离开。
“都不来看看我玩得好不好，这些人真是的。”少女抱怨了几句，又抬起剑鞘看了看。
这把剑果然浑身漆黑，犹如夜空，剑身狭长，简洁干净。她一路看上去，直到看到剑柄，又想拔出来看看，但绝却用一根手指压住剑铗，不让她拔出。
少女瞪了他一眼，“看看都不行吗？我又不要？”
绝摇摇头，这次却很坚决。少女甩开长剑，气哼哼道：“不看就不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绝重新握紧长剑，不再理她，准备往外走去。忽然剑光一闪，那少女竟是向他后心刺来。绝微微侧身，伸出右脚，轻轻一绊。少女就摔飞了出去，跌倒在地。
绝也不管她，绕过她打开门就要往外走。但少女却一把抱住他的脚，喊道：“不准走，你打伤了我，我要找姑父说理去。”
绝挣了几下，又不想就这么把她杀了，便威胁道：“放开，不然我不客气了。”
少女冷哼道：“你不客气又怎样？反正你又没客气过。”
绝无奈，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少女见他语气软了下来，心里高兴，眼珠转了转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答应？”
绝道：“尽量。”
少女道：“那好，我要你收我为徒，教我剑法，你肯不肯啊？”她早知道眼前这人剑术了得，只要他肯教自己，那么自己说不定就有望成为一流剑客，那时就真的离第二剑皇不远了。
绝心想等这里事完，随便就几招剑术就是了，便道：“可以。”
少女立刻松开他的脚，跪在地上磕头道：“师父，请受弟子一拜。”
绝嗯了一声，然后道：“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少女立刻站起来道：“不行，你还没教我剑术呢。”
绝道：“我今天有事，下次再教。”
少女有些失望，问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有空的时候。”绝道。
“有空是什么时候啊？”少女问道。
绝看着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这少女就是一个牛皮糖，根本扯不掉。他不想再这么浪费时间了，侧耳听了听外面动静，周围没有人。立刻指着少女后边道：“有鬼。”
“啊，哪里？”少女吓了一跳，立刻缩到他的怀里。
他有些无语了，他原本是想吓少女一下，让她回头看一眼，好将她打晕。谁知这妮子这么胆小，看不都不往后看的，直接往他怀里扑来了。他感受到少女颤抖的身子，无奈摇了摇头，一记手刀落下，将她打晕了过去。
他将少女放在一旁，又熄灭了油灯，急忙往外奔去。现在他只需要赶到卧室，等待冯不让开门的一刹那制住他，就可以完成那个赌约，拿到那个东西了。
他小心贴着墙壁游走，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这院子里的那些巡逻护卫，怎么都不见了踪影。他急忙跃到房顶上，忽然感受到一股杀气传来。
咻咻咻。
三枚飞钉穿空而来。
他一个鹞子翻身，退下楼顶，手中的夜临呛啷一声拔了出来，眼神一凝。
砰的一声，长剑穿破墙壁，横扫一圈，“哗啦啦。”
一连串声响传来，紧接着又是“啊啊啊~”惨叫声不断。
他抽回长剑，甩了甩剑身，那些残留的血液从剑尖滴落，没入泥土之中。
而墙壁对面，三具没了脑袋的尸体，依次摔倒。
此时雨又开始大了起来，雷声也渐渐有了喘息。
空气中刚弥漫而起的血腥味立刻又被冲刷了下去，伴随雨水，一起流入了地下水沟里。
绝快步奔向卧室，里面的灯还亮着。他握紧剑，就要出手了。
忽然，一道血影洒在窗户洁白的纸上，犹如雪地里的落红梅。
雨声渐渐大了，雷声也大了，却没能盖过里面的惨叫声。绝还未走近，就看见一双手飞了出来。
那是女人的手，上面还戴着一个亮灿灿的银镯子，做功精细，属于上等货。
绝迈过残手，走了进去，刚好看见冯不让一剑穿了一个无臂女人的胸膛。那女人满脸血迹，神情可怖，可偏偏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冯不让一脚将她踢开，“贱人，欺我太甚。”
那女人始终微笑看着他，似乎在嘲笑他一般。
“不准笑，不准笑。”冯不让大叫起来，长剑一挥，剁了她的头颅，从中一分为二，这次再也看不见那个微笑了。
冯不让望着地上的尸体，突然跪倒，“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绝走近了一点，似乎对那具惨尸视而不见，直接问道：“《九龙册》在哪？”
冯不让跪在地上，斜眼望向他，“你果然还是来了。”
绝道：“我说过我会来的。”
冯不让问道：“你怎么进院子来的？我可没听到任何动静。”
绝道：“涵洞。”
冯不让疑惑道：“那里不是有铁柱拦着的吗？你怎么可能进来？”
绝道：“我有一把好剑，今天有个好天气，雨大，雷声更大。”
冯不让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哈哈哈，原来如此。”
绝道：“《九龙册》在哪？”
冯不让缓缓站起身来，问道：“你一定要？”
“一定。”
“行，我可以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冯不让道。
绝望着他，那双眼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冯不让笑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大不了就是一死嘛，可你要的东西就……哈哈，想好没？”
绝道：“你说。”
冯不让道：“我有个侄女，叫贾真，我要你护送她回家。”
绝道：“可以，第二个？”
冯不让道：“第二就是都传闻你剑术很高，我要和你比一场。”
绝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出剑你就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先把东西给我。”
冯不让露出胸膛来，上面有一根钗子插在上面，还流着黑血，“没想到我的女人会背叛我，哈哈哈，我已经活不了了，这是噬心钗。你要是想要那个东西，就得赶快帮我解脱痛苦，我死了你就能拿得到。”他狞笑着，手中的剑已经平举了起来。
绝也握紧了长剑，他的杀心已起。
轰，一道闪电落下。二人同时出手，只一剑，生死已分。
冯不让的长剑停在绝头顶上方三尺处，而绝的长剑却已经洞穿了冯不让的心脏，一剑断魂！
绝拔出了长剑，转过身，刚好看到那个少女正呆呆地望着自己，失了魂似的一动不动。
雷光落下，映照在那张冰冷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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