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墙上有人读四书
出嫁那天，锦瑟还是往日的打扮，一身大红衣裳，精致的红色绣花鞋，手抱着琵琶，便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一道鞭子轻甩，车轮推动，马车缓缓的驶离出了春满楼。
那道红衣全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三楼窗户，一个脑袋探出，呆呆望着那道钻进车厢的红衣，待马车远去时，探出的脑袋迅速的缩了回去，就好像当初那个望向包子铺的脑袋，相似的情景，不同的终局，一个是相识，一个是分别。
目送着锦瑟姐出嫁后，张小易抱着骨坛，怀中踹着那本曲谱，独自默默的离开。
张小易抚摸着怀中的骨坛，望着张灯结彩，欢声笑语的春满楼，语气满是柔和的说道：“爹，我们走了”。
转身，径直的离开。
今日的春满楼注定是一场狂欢，即是为欢送锦瑟，也是为了冲喜，冲一冲这一连日发生的丧气事，而更多的或许还是那十万两白银，有了这一大笔钱款，别说迁居，就算是再盖十栋春满楼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对于锦瑟的出嫁，没有人会关心，对于的张小易也没有过问，因为一切切都在于那十万两白银。
抱着骨坛的张小易漫无目的地走着，走过一条街，过了个拐角，不知不觉的迈进了巷子，两边是高耸的巷墙，青砖堆砌，少年慢慢的走着，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发着呆，又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少年的沉思。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少年抬起头，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只见，一个青带束发，手捧着一本书的少年坐在高墙上，声声朗诵着。
张小易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的问道：“你在读什么呢？”
捧书少年停了下来，看着墙下仰头的陌生人，回答道：“我在读四书“。
张小易皱了皱眉，有些茫然的问道：“四书是什么东西啊”
从小就熟读圣贤书的少年，听着对方如此的发问，忍不住的嗤笑了一声：“四书你都不知道”。
抱着骨坛的少年摇了摇头。
捧书少年将书本合上，细说道：“就是《论语》《大学》《中庸》《孟子》“。
听着那人说出了这么多的名字，张小易一头雾水，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
看着墙下陌生人的表情，青带束发的少年再次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四书指的《论语》《大学》《中庸》《孟子》“。
他将书的封面展示给对方看：“我刚才读的便是四书之一的《大学》“
张小易愣了愣，挠了挠头，然后脱口而出的问道：“读这些，有什么用吗”。
坐在高墙上的少年这次笑的更厉害了，他不敢相信世上竟还有人会问出这样幼稚的问题，而且，还是个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同龄人。
看着对方捧腹大笑的表情，张小易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捧书的少年抬起袖子，擦了擦口中笑出来的唾沫，止住了笑容，故作神秘的开口道：“有用啊，而且还有大用”。
张小易心底一惊：”有大用？”
捧书少年点了点头，这才正经的说道：“是考科举用的”。
张小易歪了歪脑袋：“考科举，考科举干嘛啊”。
青带束发的少年强装镇定，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深习孔孟之道，从小便懂礼知礼的他，只得将书本挡住自己的脸，毫无顾忌的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墙下的少年，看着一连笑了几次的对方，而这次更是大笑不止，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开始打量着自己，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那么好笑，他眨了眨眼，喃喃道：“难道是自己说的话”。
张小易喊了一声：“喂”。
听到喊声，他以为别人生气了，坐在高墙上的少年，这才止住了笑声，先是揉了揉有些抽筋的脸，将书拿了下来，率先开口，回答刚才的问题：“考科举是为了当官，为了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他将父亲常告诫自己说的话，现在说给了墙下的陌生人。
张小易深吸了一口气：“当官”过了一会儿，好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秘密一样，讶异的抬头问道：“你是说，那些县太爷都是考科举来的”。
双手捧着手的少年眯眼笑着，点了点头。
张小易迅速的问道：“那你以后，是不是也是县太爷啊”。
这次，轮到他愣了下来，垂着头，沉吟半响，轻声说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似乎是刺激内心深处的好奇心，张小易追问道：“那怎样才能当上官啊？”
高墙上的少年吐出了一口气，迟疑了一会儿，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陌生人，他舔了舔舌头，索性还是认真的回答：“要想做官，就必须考科举，而考科举，大体就要通过四类考场，最先是童试，然后是乡试，再然后是会试，最后是殿试，每过一类，才有资格参加下一类考试，只有顺利的通过这四类考试，才能当上官”
讲到这里，墙上少年停顿了下来，他双手环胸，看向远方，一脸凝重的说道：”而马上便是秋闱乡试了“。
墙下少年认真的听着，一脸憧憬，像是在听着自己从未听过也从未想过的奇事。
青布束发的少年，垂下头，看着墙下的陌生人，后知后觉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小易一愣，似乎才回过了神来，赶忙的说道：“张小易”
少年将书本顶着下巴，喃喃道：“张小易，名字不错”接着他笑着说道：“我叫史礼，更高兴认识你，你”刚要说下去，怕不礼貌，又忍住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道：“你这人挺有趣的”。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少年空留左手，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捧书少年刚要开口，继续说着。
忽然，墙内响起一道声音。
“少爷，该去温习功课了“。
坐在墙上的少年扭头看了一眼，恭候在院内的陪读书童，回过头，叹了一口气：“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在聊”。
还不等张小易回答，青布束发的少年便顺着木梯，下了高墙，心中遗憾地叹道：“只怕，没机会了”
张小易喉咙一动，看着消失在高墙上的身影，回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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