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剑叩天门
顾纪年2817年,秋至。秋风瑟瑟,相思引憔悴。时间白驹过隙,眨眼间从指缝流走。
半年时间,顾城始终未正式踏上仙路,倒是身子骨壮实不少。
此刻,他正在房间里聚精会神的刻着木雕,看着这些玩意儿追忆往昔。
“小师弟你又偷懒!”
顾城闻声抬头,看着面前假装愠怒的女子,开心的笑了。
“看我干嘛,看书!”女子见着小师弟傻笑,自个儿也没好气笑了。
说话的是他三师姐,内院长老安若水。其人静若处子,如水芙蓉,温婉可人。
顾城一开始见着她相当不适应,时不时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安若水有些毛毛的,过好几天才恢复常态。
顾城感叹。
她太像顾大剑神的那大弟子。
可惜故人已死,像终究只是像。
这半年,安若水一直兢兢业业教导小师弟,夜以继日,日复一日。自己都快把自己感动哭了。
偏偏小师弟把书房看了个空,还是卡在这练体境九层不做动弹。
练体九层,练气九层,筑基凝丹。无论哪个成仙纪元,大道顶端五花八门,始门却自始至终未曾有变。
安若水静静坐在一旁看书,顺便监督顾城学习。
宁静不过片刻,门外有人轻轻扣门,小心翼翼探进个脑袋。
“安师姐,有人来堵门了。”
脑袋比球大,胆子比核桃小。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小孩子竟然是法器堂堂主。
七师兄阿蛮,年仅十三,比顾城入门早半年,是介宗主路上捡的。蛮族血统,血脉纯正。
“来的有三人,大人带小孩,小孩也是练体境,掌门让你带着小师弟去一趟。”阿蛮糯糯道。
安若水点头,“就来了。”
目前天剑门其余师兄弟皆在外有事,只剩安若水够分量管事,很多事情都需要她亲自操劳。
——
外院,习武台。
顾城远远看去,已经可以看见堵门的大人带着俩小孩,他们站在习武台旁边,俩小孩有说有笑,大人再和介宗主说些什么。
大人白衣长发腰佩剑,似乎每个修仙者都是这幅打扮。
“蛮荒宗路缘来,见过安师妹。”白衣男子拱手敬礼,笑容可掬,春风拂面。
“这是天剑门新收的两个弟子吧?当真一表人才,精神抖擞。”
安若水转着眼珠子,满脸疑惑不解,转头看了看介殷殷,欲言又止。
介殷殷看着三弟子这动作,忍不住笑意,凑到其耳边轻轻诉说,“你忘了,顾纪年2999年,被你三箭定泰山上那个。”
“噢——”安若水老神在在点着头。
“记不住了。”
路缘来满脸通红。
都是修士,在他这个境界哪怕是风吹草动都听得清,何况隔不过五米的窃窃私语。
路缘来急忙道,“我是带弟子来切磋的。”他还是要面子的,想着早些结束早些走。
“怎么个切磋法?”安若水微笑,天剑门从不怕挑战,他们几个师兄弟都是被从小打到大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路缘来摸摸脑袋,说道。
“好。”安若水点头。
顾城一听,切磋嘛。他那时候也常常有,继续听下去,他就有些稀里糊涂。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为什么这样一番话会被师姐叫好?
为什么师傅不反对?
为什么他们脸上丝毫不见异样?
“我不明白。”顾城摇头,质问安师姐。
安若水避开目光,她不知道从何讲起。
路缘来一愣,有些感伤,说道,“他还不知道吗?”
顾城不解,明白什么?
天剑门,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城盯着介殷殷,想从她眼中看出得到回答。
介殷殷别过眼睛,没去正面回答。她苦笑着走到阿蛮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
“小七,你告诉小师弟。”
阿蛮来回转头,看看师傅,又看看小师弟,严肃的点了点头。
只见他伸手扯住衣襟,“倏”地用力,布条翻飞,宗服被扯成两半,露出他那古铜色的肌肤。
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那娇小的身躯上有着密密麻麻的伤痕。刀痕,剑痕,枪痕,棍痕。伤口无不是刺中要害,只为索命。
难以想象,他小小年纪便遭受了怎样的苦难。
“我入门两年半,经过二十四场生死战,前胸十一处伤口,背后三处。”阿蛮平静的说道,而后舒展拳头,走上习武台。
“今天,就是我第二十五场战斗。小师弟,看我为你开个好头!”
“等等。”顾城呢喃。
错了。
他问的不是这个!
“住手!我不明白!”顾城大喊,冲上前拉住阿蛮。
“我不明白。”顾城转头看着介殷殷,他一定要知道答案。
“你不知道?我告诉你!”安若水挡在介殷殷面前,插着腰生气道。
若不是小师弟这副模样,她还以为小师弟是装作不懂,这是青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道理。
“仙人,天降三罚。”安若水念道。
仙人说,天剑门此生香火永存,传承不断。否则天降大雨,万物不得滋长。
仙人说,天剑门一年生死十战,缺一不可。否则有仙下凡,屠尽剑门子弟。
仙人说,天剑门宗主需虔诚,每年春至三跪九拜上苍。否则天降仙罚,剑门三日苦受雷劫。
听完此仙罚,路缘来苦笑不已。其他宗门也有仙罚,只是和剑天门完全不同,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介殷殷面无表情,每次听此仙罚,她内心都难受不已。但作为一宗之主,她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她需得坚强。
安若水仰头望天,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阿蛮什么都不懂,只是站在那。他只知道,他打输了,就要死!
顾城泪水长流,如何也止不住。
这都是他欠下的。
顾城走上前,拔出介殷殷腰间的剑,站在台上,双手抵剑指地。
介殷殷错愕的看着台上的人,她知道他不学剑。
可在场六人看他握着剑,就觉着他是天生的剑客。
顾城淡然,指着蛮荒宗那两个弟子,淡淡道,“你们一起。”
这一刻,顾城仙人心境再度回归,顾大剑神心境成仙!
“好好看我这一剑。”
顾城一眼扫过天剑门门外万里山河,又转回头,仔细的环顾天剑门宗内花花草草。最后,他死死盯着天剑门山巅那一柄插在土里的剑。
掌教之剑。
“天剑门的剑,你们忘了吗!”
我有一剑叩天门,只教仙人做凡人!
以凡人之躯,递斩仙之剑!
当顾城拿起剑,天剑门的掌教之剑不住哀嚎。
它在诉苦,它在兴奋。
安若水掩住嘴巴失声尖叫。
介殷殷愣愣得看着这一剑,她禁闭不开的天门已然松动,只见一剑,便临脚一步踏入仙门。
她急忙祭出五件法器,锁住这一方天地,不让气息外露。
顾城这一剑斩的不是人,而是天。可他奋力一剑挥上天,却堪堪斩出八百里。
蛮荒宗两位弟子已经吓得昏厥过去。
路缘来苦笑不已,一口唾沫咽下那震撼,道,“介宗主,你这弟子天份实在高,只是——”他话只说一半,另外一半不敢说。
她的话并没有传到介殷殷耳中。
介殷殷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从小听惯了她师傅讲的故事,从小心里就有一柄剑,一尊仙,一位剑神。
“你,是谁!”介殷殷大声质问,眼泪差点止不住淌淌滚落,她这些年的委屈如潮水涌出,抑制不住。
“我是,剑天门九弟子,顾城。”
——
一个月后,书房中。
顾城正在书房中雕刻,书桌上立着四个小人,栩栩如生,形态各异,但却没刻脸。
他已经忘记了这些人长什么样子了,他记得很多事情,也忘记了很多事情。
“柳大师姐带着叶五师兄堵门回来了,据说,百场战斗,九十九胜一平。”阿蛮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和顾城讲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自从一个月前那场战斗,师傅很少再来教导顾城,安若水过来也只是监督其学习。
只有阿蛮时不时常来,陪顾城说说话,聊天解闷。
顾城有些诧异,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过师姐师傅会把这事儿当做没发生。
顾城听着阿蛮讲的事情,惊叹不已。
他算过一卦,满天星。
群星汇聚,百家争鸣。
这年代不比他那个年代差,处在文明黄昏阶段,各族都在燃烧气运制造出足以改变命运的天才,甚至还有集天地福泽的大福运者。
不知道又会有谁扛住大旗,为生灵生存再争万年。
如今能有这些天才般的便宜师兄师姐,他这辈子也能轻松些。
如今顾城还没找到修炼的方向,但他必须抓紧时间。
他不练剑,因为剑已经无需再练。
他不练兵器,一法通则万法通,他练什么兵器都会有剑的影子。
那些人还在等他,如果他没有准备好,再次失败将万劫不复。
他需要时间,更需要机缘。
“笑笑师姐和欢欢师姐也修炼回来了,我要去挑战她们,排老六!”阿蛮认真的握紧拳头,充满斗志。
欢欢就叫欢欢,笑笑也就叫笑笑。是个双胞胎。
前者是顾城六师姐,后者是顾城七师姐。
本来她们一个排老五,一个排老六,据说是被叶不楚一个一个打下去的。
说起这个顾城就哭笑不得,按实力决定门派地位是不是太马虎。
一天后,阿蛮鼻青脸肿的被丢进顾城房间。
“她们耍赖!她们一起上的,不做数!”阿蛮大叫。
——
那一天,东极大陆。
古老的雕像微微颤抖,眼睛望向北极天。许多门派隐世不出的老人纷纷睁开了眼睛。
东极天裂了。
有神东来,入境北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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