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难堪回首前尘事，再望今朝不少年
“想我一生磊落，最后却落了个毒师的美誉，你道为何？因为一个人，一个披着伪善外衣的伪君子。”
“剑神，白归鹤！”
叶盛脸露凶狠之色，提起此人，却又有难掩的恐惧。
苏陌雪呼吸一窒，回想起此人的身份来，心头疑惑更甚。
白归鹤，武林一等一的高手。相传此人是百年难见的剑道天才，出道以来，逢战比胜，武艺高强，一手紫微真道决（剑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
十二年前苏陌雪崭露头角时，人称小剑神。便是世人将其与剑神白归鹤相提并论，显然对其大为推崇。
那时的白归鹤，早已名满江湖，创立偌大的紫微剑宗。成为中原三大剑派之一。
如此才华横溢而又满负盛名之人，却在叶盛口中如此不齿。蓦地想到，十二年前苏家灭门事件是否与剑神白归鹤有关？
如此一想，不禁后颈发凉。苏陌雪捂住胸口，心道：“若真是白归鹤屠了苏家上下，便用我这残身去埋葬吧！”
果然不出所料，叶盛又道：“苏家灭门事件，便是剑神白归鹤所为！”
“怎么可能？”
苏陌雪大惊失色，惊呼出声。尽管心中有所猜测，但他仍不愿事情竟是如此。白归鹤，可是这江湖数十年来一道丰碑般的存在。剑道巅峰，正义之士。怎么可能行此灭绝人性之事。
“哼”
叶盛一脸冷笑道：“怎么就不可能了？当年神剑山庄在葬神岭挖掘到一块万载玄冰，历时三十载，数代人呕心沥血才打造出一把藏锋宝剑，也就是后来历陌生名剑谱上排名第一的无影剑！”
他眼睛盯着苏陌雪腰间长剑，不理会苏陌雪惊骇欲绝之色，继续道：“消息走漏了，就在无影剑打造出的第二年，剑神白归鹤知道了这个事。出手了。”
苏陌雪摇头，“白归鹤没有出手。”
叶盛也是摇头，苦笑道：“他自恃身份，自然不会亲自动手。所以买通了秀玉楼！”
苏陌雪一愣，疑惑道：“那不是青楼吗，与此事有何联系？”
“秀玉楼明面上是青楼，烟花之地。暗地里却是江湖上颇负盛名的情报组织，也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杀手组织。”
“那么是秀玉楼出手了？”
苏陌雪问，叶盛却又摇头。“此事干系重大，秀玉楼并未出手。除开神剑山庄，还有江湖上许多势力前去祝贺，秀玉楼挡不住这些人的报复。”
不是剑神，也不是秀玉楼，那么就只能是…
苏陌雪眼睛一亮，当年的一幕幕浮上心头。思绪慢慢展开，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计谋在心底浮现出来。
“出手的人只有三个！”叶盛声音低沉，似是陷入回忆。
苏陌雪暗道一声：“果然”
叶盛道：“我，鬼刀袁太青，幻天手任焕真！”
“按照计划，在婚宴之上，由我下药封去所有人的修为。鬼刀袁太青出手斩杀。幻天手负责偷出无影剑，再伪装成你的模样，施展惊神剑法陷害与你！”
苏陌雪苦笑，终于有些明白了。当年为何自己会遭人暗算，等回到神剑山庄，所有人都是一副仇深似海的样子。原来都是拜幻天手任焕真所赐。
想要喝酒，却发现酒已喝完。无奈放下，苏陌雪道：“既然如此，我大哥和…和若若为何还活着？”
叶盛叹了口气，道：“计划出现了意外。鬼刀当先斩杀了神剑山庄庄主苏灿，接着屠杀了数十人。但不知为何，你大哥苏凤歌和苏二夫人却是突然恢复了武功。”
苏陌雪心中一紧，悲呼一声：“义父！”
眼泪流了下来。想他孑然一身，是义母慕容幽然收留了他。三十年前带着他和刚出生的慕容若若嫁入神剑山庄。苏灿待他视如己出，虽是义父，却不比亲生父亲差。
念及此处，不禁流了泪来。既悲伤，又为大哥、义母能活下来感到高兴。若若也…
“公子。”
俊安大惊失色，脸色也有些黯然。他终于了解为何这十来年间，公子会如此模样。整日如行尸走肉，没有丝毫快乐可言。
心中一痛，他待苏陌雪，一向是像待父亲一般。苏陌雪让他称呼哥哥，他却有些固执。他现在还记得当时苏陌雪说的话。
“我连做义子都不合格，又则能做你父亲？你称我公子吧！”
气氛很沉闷，苏陌雪收拾好心情，低哑着声音问：“后来呢？”
叶盛有些不忍，尽管是外人，他也能体会到苏陌雪这些年心中的痛苦。
“鬼刀杀了半数人，霸刀苏凤歌恢复修为后，暴怒了。当先朝着鬼刀杀去。但终究修为不够，苏二夫人娇叱一声，也加入了战斗。”
“未免夜长梦多，就由幻天手任焕真出手，用无影剑，以你的面容，一剑一剑割下所有人的头颅！苏凤歌大骂你畜生，他眼中流出血泪，却已经无济于事。”
“咔嚓”
地上的青石让踩得破碎，拳头喔得咯吱作响。苏陌雪低着头，右手紧紧按着心口。他怕控制不住自己，愤怒已经充斥了整个身体。
想大喊，想大哭，却没有了力气。苏陌雪颓然坐在桌子旁，任由泪水一颗颗滑落。风呼呼的吹，寒冷刺骨。却不及鲜红的画面万一！
毒师叶盛紧了紧衣服，整理了下情绪继续道：“人心，不过财色权位。人性，不过情感性命。抓住这些，天下没有控住不住的人。”
“我三人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无端屠杀这么多人，却是做不出来的。只是被抓住了弱点，虽不想做，却不得不做。”
“做了，背负骂名罢了，不做，世上便再无毒师圣手！虽然是恶名，我却不得不欣然接受！”
苏陌雪道：“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叶盛道：“我虽不怕死，却有比死更恐怖的事！”
更恐惧的事，自然是指何清。
顿了一下，叶盛神色一亮，笑道：“况且我这人虽被人称作毒师，内心却是有着几分骄傲！”
“哦？”
几人略微有些惊讶，唯有叶盛夫人脸露微笑，显然有所觉悟。
叶盛当年，多少也称得上小天才。默识强记已是人中绝顶，十岁便已通晓古今、天文地理。十五岁就已中了秀才，若非研究毒理，现如今估计已经位列朝班！
人称叶小神童。
“今日虽承你活了一条性命，却不愿亏欠你。也就将这事说给你听。这些年来，我也时常自责，活在痛苦之中。常常会想当初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但每次想，都会得出一样的结论！”
叶盛很严肃，他头发已有些白了。相比起三十模样的圣手来，他太苍老了。如道是，难堪回首前尘事，再望今朝不少年！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精气神如腾龙奔流，气势不减。
“我虽痛苦，却不后悔！不管再来多少次，我都是一样的选择！”
他看似对何清粗鲁，甚至看上去很是厌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做，只是因为危险还时常存在身边。不知何时就会来到。
苏陌雪颔首，灯光渐渐燃尽。忽明忽暗，就仿佛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呲呲的声响过后，熄灭了。视野陷入黑暗，没了说话的声音。外面的雪落声便大了起来。
风，沙哑的嘶吼着！
何清起身加了油，那是山下集市上买来的桐油。有一股特别的味道。掏出火折子，几人的眼睛便落在了火星上。
黑暗中，哪怕最微弱的光明也是如此的吸引人。
油灯亮了起来。就仿佛照进了心里。几人脸上也明亮了些。
“也许，换做自己处在他的境地，也不会做得更好吧！”
苏陌雪暗自想到，情绪好了些。就算是杀了叶盛，死去的亲人也不能复活。徒增杀孽罢了。冤有头债有主，血债还要血来偿。残破之躯，离世之前能与剑神一战，无论是胜是败，是生是死，都是一大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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