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不羡仙
虞岳清惊道：“想不到，北海上布云施雨的腾龙竟是被真人斩杀的。”
至虚真人点点头：“这件事的确没有多少人知道，天庭对外宣称，腾龙是修炼时走火入魔而亡。”
“那真实的情况究竟是什么呢？”方休怀问道。
至虚真人娓娓道来，“北海是法正上神的封地，治下有三十万黎民。五百年前，仙庭司易主，善治上神接替了法正上神的位置，掌管了仙庭司，法正上神被贬回北海。北海腾龙为讨善治上神的欢心，在北海肆意降雨，致使洪水肆虐，死伤无数。腾龙触犯仙法之事被报上仙庭司，但却无人理会，且其变本加厉，致使北海民众几十年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万不得已之下，我私刑处置了腾龙。事发之后，我被罚化成青石于封神山面壁八百年。”
方休怀气愤道：“如此判罚怎能服众？”
至虚真人解释道：“想必各位都知道，七百年前法正上神接手仙庭司，他的理念是极力反对替天行道，他说若人人可施刑罚，随意惩戒，那么律法将形同虚设，三界势必大乱。所以，自那之后，下界为祸的仙族都必须交由仙庭司统一判罚。善治上神对我的判决，其实是合乎天条的。”
意难平一向沉默寡言，却意外开口道：“表面上，法正的做法是为避免滥用私刑，维护秩序。但事实上，将危害下界的仙族交给仙庭司处罚，不是为了公正，而是为了包庇，是为了彻底震慑人界的反抗，维护仙族的利益。自法正之后，很多危害人界的仙族都得到了仙庭司的保护，反而路见不平者纷纷受到惩罚。为何会有替天行道？只因法不公、道不平，无处伸冤。对于法正而言，替天行道之错不在目无章法，扰乱纲纪，而在于这种反抗挑战了天界的权威。五百年前，善治上神接替了法正上神的位置，很多人以为一切都会改变，但是……”
方休怀叹道：“照意姑娘所言。善治上神为了铲除异己，放纵腾龙作恶，为了树立威信，处罚至虚真人。而法正上神在任时官官相护，失势后，又置民众的生死于不顾，选择了明哲保身。这两个人岂非是一丘之貉！”
“一个俯瞰众生高高在上的神仙，由他制定法则，再由他实施法则。他将所有人都纳入规则之中，不允许别人践踏他制定的秩序。而他自己，却凌驾于一切之上。恰恰最不受制约的人，就是他自己。这样的位置，无论换多少人，结果都不会差太多。”虞岳清扭了一下身侧的佩剑说道。他想，也许这就是意难平离开仙庭司的原因。
“我和师弟原以为天界就是一片清明的仁和之所，神仙就是无欲无求，护佑苍生的卫士。现在想来，不过是大梦一场。师弟不愿成仙的原因，我再清楚不过。但我又的确心有不忍，不忍师弟多年修行，前功尽弃，也盼师弟成仙能为天界带去一丝光亮。所以这才请求诸位去寻找师弟，让他成仙。”至虚真人叹道。
“成仙如何，不成仙又如何！”贵己真人完成施法，站起身走了过来，在一旁护法的白瑶也一并跟了过来。
虞岳清刚要开口，却被贵己真人打断。“千年修为可再得，人命一失不复来。诸位不必再为成仙之事挂怀了。都说修仙修的是清静无为，清心寡欲，但多数修仙之人却争名逐利为仙号所累，一心只求寿数无尽法力无边，这般利欲熏心的钻营之人，即便位列仙班，也不过是苍生之害，徒有虚名。而反过来，如果一个人广施仁义，泽被众生，那么即便他没有仙名，不受敕封，却已超越凡尘，得见大道了！”
至虚真人哈哈大笑道：“师弟，你得道了！”
虞岳清用右手托住下巴，开始打量地上的青石，良久，他说：“或许，以大家之力，能将至虚真人恢复真身。”
方休怀有些吃惊，人界仙门统一归仙庭司管理，崇天门自然也不例外，不论判罚是否公正，这都是仙庭司的命令。原以为师哥是个守正谨行的老古板，没想到他居然也有不守规矩的时候。
至虚真人感谢道：“多谢道友好意。只是，我既已触犯天条，就必须受到惩戒。”
“如果规则本身是错误的，守规则反而是一种妥协。”虞岳清道。
“诸位，师兄也是不想连累了大家，各位就不必劝了。千年也不过弹指光阴，一时的曲折不算什么。”贵己真人淡然道。
虞岳清离开时偷偷留给至虚真人一味崇天门的奇药，以便感谢贵己真人的义行，此药可在月余间恢复千年修行。
虞岳清一行人一起下了封神山，夜半，他们在荒郊的湖畔休息。
意难平抱剑站立，独自一人值夜。“意姑娘，换你休息。”虞岳清起身走了过来。
“可是，这才刚刚入夜！”意难平转头看向虞岳清，疑问道。
“这！”虞岳清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说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意难平突然想到，他们在千年前相遇之时，自己还是个怕黑的小姑娘，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她带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说道：“放心，我已经不怕了。”
虞岳清突然尴尬起来，他用拳头碰了碰鼻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说道：“至虚真人所说的凌霄木仙，是你吗？”
意难平没有回头，她摇摇头道：“不是！如果是我，绝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放弃成仙！”
虞岳清点头道：“那就好！”
方休怀转了个身，悄悄睁开眼，结果正撞上了火堆另一侧张着大眼睛的白瑶，他用手指了指对面的虞岳清和意难平，冲着白瑶笑了笑，小声地说：“原来你也在偷听。”
白瑶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闭起了眼睛。
第二日，崇天门外。
虞岳清一行人挤在一颗苍天大树的后面，方休怀问道：“师哥，为什么不直接进去？还有，为什么要走后门，莫非出事了？”
虞岳清点点头：“我传给师父的口信，还没得到回复，这有些反常。”
方休怀又仔细看了看后门的守卫：“守卫人数比平时多了一倍，还有些不认识的生面孔。”
意难平面容有些阴沉：“会不会和清平县的仙庭司有关？”
白瑶道：“长生观的玄同道人也不知去向。”
虞岳清说道：“清平县仙庭司被毁，凶手就是牢头，这再明显不过。但是我当时带走了唯一的证人米多，而最后出现在仙庭司的人却是我们！我怕……”
方休怀道：“现在想来，若不是师哥带走米多，他一定必死无疑。”
意难平点点头：“清平县仙庭司徇私枉法私放妖兽，抓捕精怪试药炼药，这绝不是个人所为，一定还有其他分舵也这么做。我们只怕是无意中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白瑶接道：“所以他们为了杀人灭口，要反咬我们一口。”
意难平又道：“我们之前在封神山一直安然无恙，说明玄同道人还在虞前辈手中。现在，我有些担心虞前辈的安危。”
虞岳清道：“以叔父的实力，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眼下，先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冲着我们而来。”
虞岳清随即捡起了一片树叶，变成了他们四个人的模样。“虞岳清”一行人朝着崇天门的大门走去，门口的守卫笑着请他们进去，门随即关上。
“师哥，怎么样？”
虞岳清皱眉道：“果然被抓了！”
加载中,请稍侯......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