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仙位
“仙位！”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胡鉴天的最后两个字回荡在大堂里，许久仍未散去。
在场的人都知道，“仙位”这两个字，蕴含着多大的分量。
虽然在当初清圣祖封了内外山河关后，关内外都对五家称上一句“仙”，但此仙非彼仙。这个仙和仙位的仙比起来，那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还得是地下室。
或许五家仙的名头不是很多人知道，但“跳大神”和“保家仙”这两个词，绝对近乎家喻户晓。所谓的“保家仙”是五家仙的俗称，而“跳大神”，是五家仙在民间显化的一种手段。
提到五家仙，知情的人会说 “灰黄白柳胡”。灰家是鼠，有人称作耗子；黄家是黄鼠狼，也有人叫黄皮子；白家是刺猬，柳家是蛇，胡家是狐狸。
修行之路逆天，一路走来不易。人作为百灵之长，修行途中尚有无数坎坷，五家原身是动物，修行一途更是艰难。
老子的《道德经》中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地的眼中，世间万物一视同仁。人们所说的功德对谁来说都是好事，修行之人更是看重功德，因为功德可以在无形中为自己的修行带来潜移默化的好处。
对于五家仙来说，效果尤甚。功德可以帮助他们修炼、化形、法力精深。是以为了获得功德，五家仙想尽了办法去做好事。
当然，扶老奶奶过马路是行不通的。一是事情太小，没有功德可言；二是过了界限，干扰了人世的运作。
不过，天地茫茫，事无巨细。很多时候，界限也是模糊的。而五家仙恰好是利用这个空当，想到了办法。
五家仙不可以亲自出手干扰人世，便找人代替自己去做好事，可这样一来功德便会划到那人名下；但功德只有与自己挂钩才会对修行有益，所以五家仙便给了帮忙的人一个名头，或是收为弟子，或是以一纸契约作为联系。
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出马”这一词。常说的“出马”应该叫做“出马弟子”，就是指五家仙收的弟子，也就是替五家仙做好事积功德的人。他们出面办事的时候，这个过程才被叫做“出马”。
而“跳大神”则是“出马”的时候召唤自己仙家的仪式，因为通常动作夸张、幅度比较大，请来的仙家又能作法又能起物，在朴实的农村人看来都是神灵，久而久之，跳大神的说法也就传开了。
“保家仙”的名头，也随之传开了。
出马弟子在为仙家做事以后，自己也会获得功德，一生顺风顺水，受人尊敬。命好的甚至也可以踏上修炼一途，洗去凡身。
是以五家仙不担心出马弟子尽心与否，出马弟子也不在意仙家是否对自己有欺骗，因为彼此互相需要，互相获利，即使有些问题也都能感觉得到。
那五家仙是怎么来的呢？
最直接的来源，便是清圣祖当年的一纸文书了。正是当年清圣祖的那道敕令，封了内外山河关，也确立了五仙的地位。自此，灰黄白柳胡五家才有了封地，也有了名分得以发展。
可见，如今常说的五家仙其实是清圣祖当年敕封的，并不是真正的仙，不过是修炼了些许岁月。本质上，和寻常的动物无甚区别。
可胡三太爷说的这个仙位，却大有玄机。
修炼之人都或多或少的知道飞升，便是凡间也有许许多多的神话传说，版本各异。什么九重天，什么三十三层天，什么七十三路满天神佛……
归本溯源，他们说的都是一个东西：仙位。
仙位又称仙果。这东西就像身份证一样，传说有了它便能得到仙界的认可，满足条件就能飞升仙界。对于任何一个修炼的人来说，飞升为先无疑是凌驾于长生、青春永驻之上的最高追求。
五家仙也不例外。相反，他们的追求反而比其他族群还要高，因为五家仙曾流传着一则神话，一则远超寻常仙人的神话……
大堂里，几分钟内都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紧皱着眉头，或是低头苦思，或是犹豫不决。
坐在一旁的大长老剧烈地咳嗽了几下，率先打破了沉寂：“家主，此话当真？”
胡鉴天低沉地回答：“当真！”
饶是刚刚已经平复了一些情绪，但得到胡鉴天正面确认后的大家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
方才一向沉稳的白翼此时却第一个坐不住了，激动地起身行礼道：“胡家主，这件事还请您细说一二！”
一石激起千层浪，方才的震惊缓过来后，众人一致面带激动，看向胡鉴天。
胡鉴天点点头，开口说道：“这件事，要从我胡家三太爷当初闭关开始说起……”
三百年前，清圣祖康熙颁布敕令后的几个月，五家仙稳固了东北的根基，当时五家仙的话事人还是黄家的黄老太爷。
黄老太爷在长白山的主峰下的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个古朴的青铜大门。门上的雕文散发着古老沉重的气息，那股厚重的感觉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得到。
五仙当时正为安家的位置发愁，黄老太爷作为领头的自然是焦急无比。没想到出来散散心居然遇上了这东西，当下喊了灰白柳胡四家的话事人一起来瞧瞧。
那时候的五家关系还很亲密，五人又正值血气方刚，见了这门顿时好奇心大起。商量了一番，索性将五家都安在主峰周围，五个人分别带上点族人一起进去看看这门里究竟是个啥。
“但是主峰太大了，五家围着安寨，一旦有事不好沟通啊！”柳家的老太爷皱眉说道。柳老太爷当时还是个皮肤白皙的男子，虽然面相有些阴柔，但不得不说小心谨慎得很。
他这一开口，四人反应过来：是啊！更何况他们几人都走了，还得带走几个族里话语权高的，之后谁来主事？
灰家常老太爷说：“不如这样，我们比试一把，就拿这山洞。谁先出来，谁家就搬到主峰上，剩下四家围着主峰安寨，距离能缩小很多。”
常老太爷年岁稍长柳家一些，生得落落大方，丝毫看不出灰仙的样子。
几人眼睛一亮，纷纷表示赞同。商量好后，五人各自回家，约好三天后再带几个族人来山洞，一同闯荡。
“先说好啊，不论进去以后什么情况，一定得有人活着出来，爬出来都行！无论如何我们五家仙不能断了传承！”黄老太爷身为当时的大哥，在进洞前作着最后的嘱咐。
看着眼前十几人坚定地神色，黄老太爷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推向大门……
五秒钟后，黄老太爷用力地推向大门……
“呵啊！！”
黄老太爷满脸通红，力竭坐倒在地。身后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走上前去拉起黄老太爷，合力推开了大门。
随着大门缓缓地开出一条缝隙，一股浩瀚的气息扑面而来。十几个人收敛了笑容，凝重地看向里面的浓雾，没有轻举妄动。
过了一会，里面的雾还是那么浓，却也不往外散，好像穿不透这座门上的缝一样。众人对视了一眼，慎重地走向里面。
当最后一个人走进大门后，“轰隆隆”的声音传出，他们惊恐地发现，门居然关上了！
更诡异的是，门关上以后，雾渐渐散了……
他们看向彻底露在眼前的大门，真切地被震撼了。怪不得黄老太爷当时没推开，怪不得十几个人才堪堪推动这座门。
这在外面看起来就两丈高的门，现在看来，哪里是大门，简直是巨门！
“咚！”
门内深处，仿佛重物落地的声音隐隐传来，众人按捺住方才的惊慌，迈步向里走去……
这一走，就只有胡三太爷回来了。
两百年前，胡三太爷忽然出现在胡家祖堂里，衣着褴褛，浑身是血，还没开口说什么便倒了下去，吓到了当时作为暂代家主的大长老。
疗养了三个月后，胡三太爷醒来，一道“五家令”发下去，命胡家搬进主峰，灰黄白柳四家拔寨内行，围绕主峰重新安寨后便匆匆闭关，再未现身。
灰黄白柳四家虽然多有不满，但碍于“五家令”和胡三太爷的辈分，倒也按着做了。
“这就是当年的经过，也是为何当年五位太爷消失后，五家已经并立了一百年，胡家却匆匆坐了主位。”胡鉴天说到这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这也是为什么你们四家对我们胡家虽然依然友好，却也依旧有些不满。你们的长辈没和你们说过这些，是因为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胡鉴天苦笑，“就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柳青音看着主位上的胡鉴天，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着凝重。
胡鉴天继续说道：“三太爷几天前刚刚出关，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便将这些事说了出来，也说山河关出现了变化。可无论我们怎么问，三太爷却始终不肯说那道门后的事情，后来索性连山河关的事情都不说了，直接把我们赶了出来。”
“我们？”
“是，我们。”胡鉴天看着柳青音，点头，“当时大长老也在一旁，所以他也知道山河关的事情。”
大长老附和道：“不错，当时我在场。这些我确实是知道的。可仙位呢？”
胡鉴天一口喝光茶碗，目光看向门外，叹道：“仙位，是三太爷感应到……哎！”
“鉴天你快说！别叹气啊！”
胡鉴天看看常安脸上的焦急，似是在意他的态度，感慨道：
“三太爷感应到，他大限将至了！”
“什么？胡三太爷大限将至？！”
“怎么可能？”
大堂的人又一次震惊了，胡三太爷从门后出来闭关了两百年，修为按理说是会精进的，寿命也会有所延长，怎可能大限将至？
若真的大限将至岂不是说，胡三太爷……
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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