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龙女之谜
杨过道：“这件事确实奇特，若不是龙儿亲口所说，怎么样我也不会相信。她说道，她本是观世音菩萨座下的弟子龙女。我的前生则是南海边一个打鱼的汉子，穷得叮当响，一辈子打光棍，却会穷快活，每天对着大海唱情歌，唱什么：‘早上起来，面向太阳，盼望有多情的女郎。长夜难眠，仰望月亮，怎不见美丽的姑娘。’她常常变成一条小金鱼，到海边听我唱情歌，听得十分情动。前世的我死后，她算出我将投胎到浙江临安府牛家村，少年时会到终南山全真教学艺，恰好这时观音菩萨去给燃灯古佛祝贺万寿，要三十六天后才回南海，于是运用神通先行投胎到终南山下一户人家，与我结成姻缘。佛国三十六天，在人间便是三十六年，屈指算来，燃灯古佛的万寿宴已结束，观音菩萨回到南海，偷下凡间与人成亲的事必然败露，两厢分离转瞬即至。”
陈近南道：“素闻观音菩萨有一男一女两个弟子，男的叫善财童子，是牛魔王与铁扇公主的儿子，女的叫龙女，原是沙竭罗老龙王的女儿，四海龙王的妹妹。邱处机道长曾作了一首《无俗念》，赞你夫人‘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浩气清英，仙才卓荦’，我也看你夫人与凡间人物大不相同，想不到真是佛国的神女，世事无奇不有，我今日才信了！”
韦小宝插嘴道：“你的两个舅子跟牛魔王我都见过，都是大羊牯，赌技差劲得很。”
杨过道：“她到凡间也叫龙女，与她的本名相符，当年她中了深毒，在绝情谷曾提到唯有南海神尼能够治好，现在想起来，那南海神尼不就是指她的师父观音吗！十几年来，实有许多蛛丝蚂迹可寻，我竟然丝毫没有觉察，实在粗心之至。”
韦小宝道：“你们两口子亲也成了，不该做的事也都做了，难道就甘心让自己老婆被观音老尼姑抓回去吗？”
杨过道：“我自然不甘心，当时就跟龙儿说，换一个深山古道隐居起来，谅那观音菩萨也找不到。龙儿连连摇头，还未说话，就见洞外紫气蒸腾，祥云缭绕，一个女子声音道：‘好杨过，你前世唱什么鬼淫歌，勾了我的徒弟，恁地便宜，快快交人出来！”我抢到洞外，果然是观音来了，看模样也不怎么老，倒象只有三十来岁年纪。龙儿脸色煞白，拜倒在地，说愿受菩萨一切惩罚。我怎舍得让她被带走，便跟观音说理，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男欢女爱，天经地义。观音却说，要是佛门弟子可以谈婚论嫁，除非铁树能开花，千年规矩，决不能更改。况且这事佛祖已知，发下佛旨，要她把龙儿送到灵山总坛重重处治，以儆效尤，连她自己也要落个管束不严之罪，故我说干了嘴唇都毫无用处。”
韦小宝道：“你是本派的‘五虎上将’之一，你的重剑不是很厉害吗，怎不给她砍上几剑？”
杨过道：“我见说理无用，一时火起，便道：‘老尼姑，好好说话时，当你是一门亲戚，请你吃喜酒。若要为难，就试我手里重剑！’”
韦小宝笑道：“说得好，气死那老尼姑！”
杨过却脸有愧色道：“龙儿见我出剑，忙叫声：‘不可’。我哪里肯听，走了三五个回合，那观音笑道：“说什么‘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我让它变个‘重剑如弦，其弯如弓’挥动手中的杨柳枝往剑上一拂，我的重剑就成了这般模样！”
韦小宝问：“怎生模样？”
杨过从背囊中取出那柄剑来，众人看得清楚，那七八十斤的重剑已弯成一个半圆形，果然如一张弯弓模样，陈近南等人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韦小宝却道：“你们不要怕成这般模样，这里面只怕有古怪，多半是那观音学裘千丈玩了什么戏法！杨过，你既来见我，莫非想要我帮你抢回老婆？”韦小宝不相信观音有此功夫，独不畏惧。
杨过点头道:“正是要请韦掌门出面！”
韦小宝大叫一声：“好！”屈起了指头恨恨道:“第一，猪八戒赖我帐不还，须到高老庄去讨了来，连如来也要问他个教导不良之罪！”
欧阳克连道：“欠帐还钱，天公地道！当讨，当讨！”
其实韦小宝是用作弊的手段才赢了八戒的钱，在场众人并不知道，个个都义愤填膺，愿作讨债之前驱。
韦小宝道：“我是不缺钱用，讨了债来，都给各位作酒钱、作赌本、作逛窑子的花销。”
众人连称自己不会赌，也不逛窑子，只喝些酒，用度不大，不敢要韦掌门的钱。
韦小宝又道：“第二，皇上曾跟我讲，孔夫子都说过‘食色性也’，大大的有道理，可见天生女人，就是要给男人做老婆的。要是男人见了女人光能看不能摸不能睡觉，世上的人都有绝种了。小龙女虽原是他佛教的人，但现在已归了我金派，不该他们管，那如来和观音顽固不化，拆散我神雕侠侣鸳鸯，须打到灵山去，把小龙女抢出来，还要他们补上一副嫁妆！”
韦小宝以为男女间不过都是搂搂抱抱睡睡觉而已，不懂得两情相悦情到深处个中滋味，这番话虽然粗俗，但毕竟有道理，在场众人都大点其头。（若是今日的开明之世，如来和观音更要被人斥为“不讲人道、干涉婚姻自由”！）又想到杨过与小龙女的婚姻饱受磨难，好不容易盼到“金派盛世”，以为再无波折，不料又象张无忌与小昭一样，落了个“东西永隔如参商”，群情激昂，都说愿为杨过作抢亲之使者。
杨过向韦小宝与在场诸侠一一称谢。
韦小宝又恨恨道：“第三，老毒物不过杀了几条小鱼，又不是他如来家的，怎的也算有罪！若是鲨鱼吃了人，又有谁管来？况且老毒物再坏，自有我来管教，他如来管天管地，也不能管我金派的人！咱们须得杀到西天，把老毒物救出来，再问如来的罪，要他把西天的金银美女都赔给我才罢！”
欧阳克连道：“韦掌门所言正是，鲨鱼吃人，罪该万死，我叔叔不过是为民除害，他们却把好人当坏人，不但无法无天，还不把韦掌门您放在眼里！”
韦小宝与欧阳克这话也大有道理，那时的人还不知“生态平衡、物种保护”的概念，在场众人虽大都不喜欢欧阳锋叔侄，但一遇外敌，都同仇敌忾，愿作救人之先锋。
欧阳克又道：“咱们此去须得多带人马，以防那佛教倚多为胜！”实际上是他自己见识过仙佛辈的厉害，先打定了金派要倚多为胜的主意。
韦小宝将手一划，作大将军状慨然道：“我把本派三十五万人马除老弱病残以外都带去西征，单打独斗也好，打群架也好，都不怕他们！”
在场诸侠本来忧虑那佛教太过厉害，听得韦小宝愿尽起金派侠兵，俱都放心下来。
因金派总军师黄蓉不在扬州，韦小宝命陈近南代为筹划西征具体事宜。
陈近南昔年曾做过十万义军的军师，文武全才，办事干练。他唤金派总部执事弟子问明派中诸般情况，片刻之内运筹停当：
一、因金派十四门弟子散居全国各地，向各门主发出飞鸽传书，命他们即刻聚集门下，一月后在潼关会齐。各门的和尚因为身份特殊，既属金派，又是佛祖的人间弟子，可以不去，免得他们为难。老弱病残者也可以不去，其余皆应参与西征，若是有要事不能分身者，须向本门门主告假。
二、金派总部人员即刻收拾行装，三日后起行。
三、命连城门门主狄云献出江陵大宝藏、雪山门兼飞狐门门主胡斐献出玉笔峰大宝藏，作为西征的军费。至于韦小宝自己的鹿鼎山大宝藏，则舍不得拿出来用，只说有狄云与胡斐的宝藏就足够了，陈近南也不好多说。
四、向朝廷奏报西征事宜，请皇帝下诏以国家名义出师，以壮声势。
五、请倚天门“蝶谷医仙”胡青牛给欧阳克医治腿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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