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花海
姑娘的眸子里闪烁着光,似在叙说一位擒龙的英雄一般,她道:“神兵配神仙,简直是佳话呀,从此江湖流传,没神兵的王舟久能杀仙,有神兵的王舟久能杀神。唉!人呀,一辈子能被人这样说,该是有多得意。”
“姑娘,你把王舟久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莫非也是武林中人?师承何派呀?”九万瞧这姑娘有趣,更多的是一种惺惺相惜。曾记得,自己初入江湖时,不也这般。
姑娘闻言面色一黯,胸前一阵起伏,如鲠在喉一般,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口怨气,怨道:“不知道,教我的是个怪人。”
“那可巧了,我师父也是个怪人。”九万呵呵一笑。
姑娘瞪他一眼,说道:“你师父和我师父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我师父教了我一套奇怪的武功,打兔子都打不死,还美其名曰天下最厉害的武功。”
九万听到这咽了咽口水,忙追问道:“越说越像了,你师父可是一个邋里邋遢的白须瘦老头?”
姑娘微微晃了晃头,苦笑一声:“我都没有见过我师父。”
九万不解道:“那有些扯了吧,你师父托梦教的你不成?”
“还……还真是……”
曾有一夜,小梦,梦中有花,梦中有星,花满而芬芳,星满似流萤。
她寻了一棵樟树坐了下来,因樟树大而遮阳。
但不知,为何梦中炎热,骄阳似火。
她坐下,本以为这一夜便是静静的坐着,又不知,树上竟传来丝竹声响。
再一细品,是瑟。
她抬头,烈日让她又低下了头。她低头,锦瑟之音又让她抬起了头。
不时,树上传来了笑声:“乖乖坐下,请你听乐。”
她却不理会,轻声一哼,将两袖挽了起来,脱掉了金丝花簇履,一步一步朝树上爬。
瑟声随着姑娘的攀爬而不断变化,或急促,或柔和,有大海听涛之意,亦有小江泛舟之感。
第十一弦拨响,姑娘已经爬了约有一炷香的时辰,朝下望去,脚下是云从,头上,却还是那片茂密的樟树。
姑娘大感惊讶,挪了挪脚下的步子,踩在一根枝头停了下来,忍不住问道:“怪人,你做了什么?”
怪人听后先是一笑,双手突然压住了弦,回她道:“丫头,这可是你的梦,我能做什么?”
“那为何我爬不上去?”
“喂,你的梦,干嘛要问我?”
姑娘嘴巴一噘,气鼓鼓道:“问你你便答就是了,小肚鸡肠,真不是个男人。”
“我……”怪人本想接她的话,却突然口风一转,笑道:“随你怎么说,谁着急谁知道。”
“你!”姑娘气的一跺脚,许是用力太重,将这枝头“咔”的一声踩断,整个人从这百丈高处摔了下去,看不见那怪人,听得那怪笑。
九万听的眼皮有些沉重,打了个哈欠,对姑娘道:“算了,我不听了,你们女人……”
“是女孩!”姑娘急忙插话进去。
九万告饶道:“对对对,是女孩,是女孩,你们女孩说话总是晦涩难懂,词不达意,说了半天也没说你的怪人师父,你的梦我不听了,姑娘,你睡上一觉,明天便走吧。”
姑娘甜甜的一笑,笑道:“我不走,明天我再给你接着讲。”
“别呀,你不走我要喊人了。”九万说完便感觉有些不对劲。
姑娘却是得意的笑道:“你不说这里休沐三天吗,你喊呀,你喊呀,你倒是喊呀!”
“我……”九万一时语塞,索性横竖一死,干脆转身便走,快快远离是非之地才对。
他听见了姑娘在喊他,他也听见了姑娘在告诉他,她叫赵沐。
离了厨房,九万没有选择去喝点闷酒,也没有月下舞剑抒情的心思,而是去了飞奴堂。
夜,被九万推开的门而照进房里,原来夜的颜色是月光。
这里是瑾年的房间,屋子要比陈世烟的屋子大而华贵,尤为显眼的,是那扇用血珊瑚所制的屏风,高三丈,串彩珠,秀峻无比,大气辉鸿,非深海而不得出,而深海,又是谁下的去呢?
九万没有过多的看向那屏风,而是缓步走到瑾年的面前,二人之间隔着一条象牙的茶海,整根雕刻,叫人称奇。
“世间竟有如此大的象牙!,那这象岂不是比山都大?”九万啧啧称奇之余,俯身坐了下来。
瑾年微微一笑,从茶盒中掰下几块茶,边烹煮,边道:“听说你的家里进了老鼠?”
九万苦笑道:“姐,心口疼。”
“呵呵。”瑾年洗了洗茶,与他说道:“今天出了一件大事,想必你不知道。”
“关于玄天炉的?”九万问道。
瑾年的手上一停,一瞬间又继续烹茶,她道:“呦,还知道玄天炉,江湖上玄灵以下的高手可是不够资格听的,玄灵以上的高手们,大多又不是长舌妇,故而传出的消息比较少,你能知道玄天炉我倒是有些惊讶,我猜……是那只小老鼠告诉你的,呵呵。”
九万接过台上的一杯茶,却被瑾年一茶针扎在手上,疼的九万赶紧缩回了手,瑾年嗔斥:“这是洗茶的,不能喝。”
“还真讲究……不过你说的对,确实是她告诉我,瞧你胸有成竹的样子,莫非,你认识她?”
瑾年莞尔笑了笑,斟了两杯金汤,说道:“今天的大事,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九万品了一口,不由得点点头,茶中带有甘甜,过齿留香。
“对呀,你今天发现的那批刺客,他们的目标是公主送亲,约是未时吧,送亲队一到,那批刺客便动起了手,不过这群刺客却有趣的紧,只求混乱,不求杀人,许是没人能够想到,光天化日有人敢行此事,那群刺客也趁混乱之中带走了六公主。当然了,可能……或许……大概也不一定是劫走的。”瑾年颇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
九万眼珠一转,放下茶盅,滔滔不绝道:“深居简出的六公主,怎么可能会有仇家,而且仇家又不想要她的命,那可真是怪事了。既然如此,会不会是六公主安排的人?你说过,夷洲王简直和猴子差不多,那六公主不愿屈嫁,安排帮手将自己救走,也是十分合理的。哎呀呀,这种行为的六公主,很像一个人嘛,哈哈!”
瑾年见他笑,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仿若两只狐狸偷到了肉,笑声将至,瑾年按了按眼角,收住了笑,又将一方带有飞奴堂印记的盒子推了过去,问他:“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我要的东西,你什么时候给我?”
九万一手按在飞奴堂的盒子上,一手按在锈剑上,似笑非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厨子。”
瑾年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似有恨,似有怨,她抬手按在盒子上,另一手重重的将“李白”砸在茶海上,狠声道:“你不是!能在飞奴堂里没记载的,全天下只有九个人,你是其中之一!”
“这才说明我的渺小。”九万笑道。
瑾年将脸凑了过去,女子的汗香令九万一震,正要躲闪,那张樱桃口已经靠近了他的耳畔,低声略带慵懒道:“你进栖凤楼两年八个月零七天,一共接了一千二百二十五道暗花,无一失手,你说你是厨子?烹人肉的厨子么?”
两人瞳孔一张一缩,时间也随之一停一顿。
此时,两个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瑾年略快,九万略慢,渐渐的,两个人的心跳开始重合,直到难以分辨时,九万这才笑道:“你看,这不是有我的底子嘛。”
瑾年重重的一哼,将盒子从他手中抢走,对着九万晃了一晃,说道:“要么替我杀一人,要么把你的底子给我!”
九万口中呢喃了两句,直直的站起了身,一把抢过那盒子,对她道:“杀。”
瑾年望着他离去时,本想说一句,说话要算数,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倒不是信任,而是她想给自己希望,哪怕是种欺骗,也是一种希望。
一张牛皮小纸,幸好他的故事不是太多,不然还真担心写不下。
他叫花海,生他时,母亲难产,临终前许是出现了幻觉,眼中浮现花海,面带笑容生下了他,也散去了自己的生命,因此这孩子便叫了花海。
之所以九万想寻他,是源自于一个暗花,暗花中写道:“花家郎海,千岛玄天,三百八十四两取命。”
九万第一次见到“三百八十四两”时,整个人笑了一上午,接了两年多的暗花,还是第一次见过这样的银数,也是那时,他第一次见到了“玄天”二字,原本没有过多的去在意,后又从那位姑娘的嘴里听到了“玄天”二字,这才又想起了这个暗花。
花海自幼庶出早生,体弱痼疾,无提书之力,无习武之姿,常遭人欺,性格寡郁。其父花君逸,半步玄灵,生五子六女,不喜花海,完。
九万搔搔首,对此大感头痛,不由得暗骂发暗花的人太过小气,刺杀玄灵高手的儿子,居然只给三百多两……
对月当空,同时九万对自己说,明天就将暗花还回去,赔本的买卖不能做。
彻夜,一个姑娘滔滔不绝的给自己讲着她的梦。彻夜,心中满是“花海”“玄天”“神兵”这六个字。彻夜,九万睡在地上,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姑娘,你想去看玄天炉吗?”
“想,然后那个怪人呀,他就……”
“你先听我说,我带你去玄天炉,明天就去。”
“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
话音落,鸡鸣,天亮,次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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