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门异途
顾鱼儿又羞又急,跺跺脚,走到那那银子的青年旁边,拉起他的衣袖说道:“大师哥又欺负我,孟师兄,你若不帮着我,我从此生你二人的气,便一个也不理!”
那孟师兄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荆明易这才醒悟过来,他心道这顾鱼儿初涉江湖,从小依傍在师父师兄身边,又怎通什么人理事故?自己与这小孩子心性的顾鱼儿置气,当真要叫人笑掉牙齿了。他又想起顾鱼儿也姓顾,莫非是那小孤山山主顾师道的女儿?
于是便向顾鱼儿拱手道:“顾姑娘莫要生气,姑娘的鼎鼎大名我已知晓了,只是想来能有顾姑娘这般聪慧的人,那生女儿的爹爹也定是个英雄人物,还未请教令尊姓名?”
顾鱼儿见孟师兄也不理她,便作一幅怏怏不乐的样子,闷闷道:“你总归有天会知晓。”
李维清见此,向荆明易道:“我这小师妹正是家师顾师道的女儿,小孩子初涉江湖,不懂规矩,荆兄弟多见谅。”
荆明易忙道:“哪里哪里。”
李维清转身看向顾鱼儿,道:“是大师哥错了,咱们先进城罢。刘师伯许多日子没见你,可念你的紧。你听我的话,进了武乡城,有什么好吃的你尽吃,有什么好玩的你尽玩,师父给的银子也全教顾小姐使。”
顾鱼儿心中暗喜,表面却不动声色,道:“我不爱听你说话,大师哥……呸呸呸,你且说说你哪里错了?”
李维清含笑道:“师父吩咐我照顾好小师妹,我这一路来,风餐雨宿的,教师妹受苦了。”
那荆明易在旁边听着这李维清有模有样的回答,心中只是疑闷。想这李维清也是一代豪侠,屠的强盗土匪不知道有多少,然而对这顾鱼儿却是视若珍宝,任由她由着性子胡闹。这小孤山大小姐当真这么尊贵么?
旁人不识这李维清身份,见他这般恭敬模样,把他认做小厮也未尝不可。由此看来,这份师兄妹情意当真深厚。
顾鱼儿撇撇嘴,回道:“大师哥,我真有那么不耐苦么?你细想一下,这连着十几天的路程,我每日尽啃些咬不动、费牙口的干粮。临走时爹爹只把银钱交与你使,你呢,整天只顾赶路程,风来雨来都不停歇,可曾想过你小师妹身体怎样,挨不挨得过,想吃些什么?我想来你们总会想起这些,可我不管再如何委屈,你们总归都是装作不知道!”说罢竟红了眼眶,泪珠儿止不住在眼眶里转。
李维清不知所措,他有心扶起师妹肩膀,又觉于礼不合,只好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自幼刻苦练习武艺,长大后多在江湖闯荡,多时自己一人吃苦惯了,从不曾想过要学会如何照顾一个小姑娘的生活起居……是了,他见顾鱼儿一路沉默不语,只道她怀有少女心事,没料到她全心想的却是师兄师弟为何对她如此冷落。
顾鱼儿旁边一个顾家弟子见此,拉着顾鱼儿的衣袖道:“小师姐,你怎么……呀,你怎么哭了?”
顾鱼儿强忍泪水,道:“我没哭。”
“可你分明是哭了呀,你看,你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这话不说则已,顾鱼儿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她呜呜地哭了起来,然后牵起马缰绳,调转马头,扭头便走。
另一个顾家弟子实在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傻乎乎的师弟头上,恶狠狠地说道:“王英符,你这个蠢货!”
王英符怒道:“你说什么?平白无故的,我没招惹你,你竟骂我!”提掌便要还手。
那顾家弟子孙可明闪身一躲,道:“你把小师妹气走了,可不是你蠢么?我数三下,再不住手?一、二……好,你连你孙师兄也要打是不是?”
见王英符还未停手,孙可明抬腿便向他踢去。王英符见他使出本门派武功亮鹤腿,也随即右腿跟上,攻他下盘。
孙可明右腿在半空中急落下来,遮挡下王英符的招数。二人腿脚纠缠在一起,来回使绊,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那孟师兄走上前去,冷不防一脚飞踹,正中二人脚腕。他二人被踹翻在地,一时间尘土飞扬,两人的白袍、鞋袜、头脸均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土。
双方打急了眼,又慑于孟师兄的威严,一时之间不敢上前厮打,都死盯着对方不放。
孟师兄喝道:“不成器的东西,在外面让你们丢人现眼吗?都给我滚下去!还敢胡闹!顾鱼儿?顾鱼儿!你要去哪里?快停下!”
顾鱼儿此时早已翻身上马,正向来路奔去。她方才说了那番话,心中的闷气早已消了大半。这姑娘生性憨直,把师兄指责一通后,想起师兄对她的好,不由得暗自后悔。
她本以为师兄会好言抚慰,没料到他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是早已生了自己的气。再加上她被王英符说到痛处,不禁又羞又愧,心道:我站在这里,丢爹爹师哥的脸,又有什么意思了?不如一了白了,一走了之,回小孤山罢了。
李维清听到马蹄声响,这才清醒回来。他抬头去看小师妹,只见大片黄土消散在空中,马蹄声隐约不见,却哪里还有小师妹的影子?
顾鱼儿所骑乘的红马乃是一匹千里良驹,奔腾迅捷,是以区区片刻,顾鱼儿已不知所踪。
他心中焦急,旋即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侧身向师弟吩咐:“孟师弟,你且带着师弟先去刘师伯府上……”抬眼看到二人脏乱不堪的模样,皱起了眉头,“怎么搞的?有没有一点小孤山弟子的样子?罢了,你等暂且去福来客栈,教店小二给他俩买身合体衣服。在那里喝喝茶,歇一歇,等我与小师妹回来。”
话音才了,李维清便丢下钱袋子,挥起马鞭,疾驰而去。
此时是正午时分,日光温柔,天气和煦,迎面便有微风。
孟师兄却只觉心中烦闷,他听得一片喧嚷之声,抬眼望去,那候队进城的百姓们均朝这边望来。人群中指指点点,偶尔发出一阵哄笑,更是恼人。孟师兄假装不见,朝那荆将军拱拱手,牵马进了城去。
王英符、孙可明二人见师兄从身边走过,不发一语,全当他二人透明一般,知他是生了气。师兄弟二人对望一眼,瞧得对方灰头土脸,衣歪帽斜,哪里还有名门大派的弟子模样?二人均发出一声“唉”的叹息,再也没有了置气的心思。
随后低头耷耳,牵着马匹,随孟师兄进了城去。
荆明易眼望他们的背影,心想:“李维清比起他们的师弟来,年纪也长不了几岁,怎的一个豪杰人物,却有这般脓包的师弟呢?”
忽而心中又转一念:“我自小便学得一身本事,本念着从军报国,效个死命。如今却混迹官场,见人唯唯诺诺,事事不能顺遂,又比他们好的什么了?”
原地踱了几步,心里急躁烦闷。忽而心生一念:“我倒要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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