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荀子的教学理念
晨光烂漫,山谷弥漫着淡淡的兰草幽香。
一座山洞,一片茅屋。
一处竹篱围成的庭院,一排排摆放得错落有致的草席和整齐的大案。
这就是所谓的苍山学馆。
院中飞沙走石,一黑一青两道身影,闪电般交错往来。
偶尔传来厉喝声,伴随而来的必然是一道巨响。
琅琅读书声在左,呼啸的劲风声在右。
甩臂鞭腿间带起的嘭嘭响声,让他不由为两人捏了把冷汗。
谁能想到这两道矫健到模糊的身影,都是年过六旬的老头。
两人交战得激烈,竟无人上前制止。
起初文峰还为方老头捏得满手冷汗,毕竟老人家骨头脆,经不得折腾。
直到两人拳脚越来越快,声响越来越大,他的视线已经跟不上两人的动作,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有多么多余。
这速度,这力道。
但凡他挨上一拳一脚,站不站得起来还是两说。
大师兄看得津津有味,嘴唇不停开合却没有动静。
二师兄心无旁骛,只领着其余心不在焉得师兄吟诵经典。
文峰隐晦地捅下大师兄李斯,低声道:“大师兄,谁占上风?”
“看不出。”李斯这才有了声音。
文峰无语,看不出你这么副痴迷状做什么?
这个年代的老头,这么剽悍的吗?
李斯瞥过一眼,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玩味道:“你知老师几多?”
文峰不假思索道:“生于赵,辩才过人,平生论战从无败绩,大体只知这么多了。”
“老师少年游学临淄,时值赵国胡服骑射变法。稷下学宫诸子只授官课,其余人更以草原蛮子无名师为由私下排挤驱逐。”
李斯说得兴起,声情并茂,眼中更是满带嘲讽。
文峰听得入神,忙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老师恼了,便大打出手。惊动了当时稷下学宫的学宫令驺衍出面,才化解此事,并勒令学宫各馆不得阻挠老师修学。”
李斯如身临其境般,露出神往之色,眉飞色舞道:“老师意气风发立下赌约:三年为期,论战若败,便自行离开学宫。”
只学习三年,荀子在进步,他人同样也在进步。
最不公的是荀子只能学习普通的学问,没有其他弟子那般有名士大儒私下授受心得。
联想到荀子后来能做到稷下学宫的祭酒,结果自然毫无悬念。
见李斯讲得兴致勃勃,文峰很是配合,佯装憧憬道:“再后来呢?”
“嘿嘿,谁能想到老师天赋惊人。三年后在学宫论战,旬日无人能败,同学无一人能辩驳半刻光景。学宫诸子更是因为要抢着将老师收入门下,打到了学宫令跟前。”
李斯说得眉飞色舞,像自己狠狠抽了他们一巴掌似的,唾沫星子横飞。
“你猜,后来老师说了甚?”
“应该是谁的弟子也不做吧?”
“岂止如此!”李斯狠一拍大腿,幻想化身当年的老师,嚣张道:“荀况只以学宫为师,不入一门!百家学说,只可为辅!”
“胡诌个甚来!老师明明是说:愿以身为熔炉,纳百家学说为一体!”韩非实在听不下去了,停下吟诵指正。
“二师兄错也,老师明明说:百家学说过偏,不堪为师!”旁边又有人站出来分说。
“三师兄也错....”
场面就这么失控了,文峰只觉身边围着上百只鸭子般,耳鸣了。
对面两人交手,这边八位师兄喋喋不休的斗嘴。
文峰实在有些受不了,正要逃离时。
陡闻一声大喝。
却是李斯暴起,揪着韩非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环视四方道:
“我是大师兄,自然我说得对!”
望着身体腾空,双腿乱蹬的韩非,文峰眼角狠狠抽了抽。
聪明人,知道柿子挑软的捏。
只可惜在座似乎没有胆怯的,身材最为高大的三师兄拍案而起,戟指李斯:
“鸟!欺人太甚,众师弟,一起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上!”
...
文峰嘴唇蠕动片刻,没等整理好措辞劝解,其余六位师兄便抱团冲了过来。
暗道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脚底一抹油滑去对面避难。
“来得好!”
李斯丢开韩非,哈哈大笑,直面六人围攻。
顷刻间,七人扭打成一团。
虽是刻意避开要害,却拳拳到肉,看得生疼。
为免误伤,文峰伺机抓住韩非的脚,将他脱离战场。
韩非理正衣领,又扶好头发,若无其事地左瞧右看,时不时为师弟们叫好,哪有半分贵公子的模样。
方真与荀子过招进入尾声,两人一击即退。
“方兄风采不下当年!”
“错了错了,荀兄老当益壮才是!”
见荀子只顾着朗声大笑,丝毫没把这边的动静看在眼中,文峰满脑爬满了黑线。
该死,昨天还以为这里将是他人生的开始,现在看来应该加上噩梦才是。
方老头也是,笑得这么奸猾,看热闹不嫌事大,有没有想过以后你宝贝孙儿在这边怎么活?
还有这些个师兄,有你们这么些弟子,苍山学馆想不被诸子百家排挤都难。
这都是什么啊?
文峰三两下将头发挠成鸡窝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种学风竟会出现在这个年代。
方真拍拍文峰的肩,宽慰道:“习惯就好,老荀子教学的学风就是如此,但有分歧便由得学子们自行决断。”
文峰回过身,瞅着那张笑起来皱成菊花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些个淹没在尘土中的身影,哭丧着脸没好气道:
“你看看他们!再看看我!就我这身板,以后有我说话的份么?”
“嘿嘿,那是你的事了。哝?你瞧,两头难分伯仲,就看你如何自处了。”
老头笑眯眯,时不时指点战况的模样,让文峰恨不得给他两下,扬起拳头恨恨道:
“要不看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今天多少你逃不了一顿毒打!上次说好给我留两个靠谱护卫的事,你是不是忘了?”
“你说铁二铁三?他们不是一直跟着么?”
“跟着有什么用啊,被打死就晚了!铁二铁三,打得过李斯么?”
“不至于,是老夫吩咐他们只得在危难时援手。或是你有甚需要,可知会他们。至于这苍山学馆,却是不在援手范畴。”
“那我在学馆被打怎么办?”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纵死无惧,何妨一败?打不过多练练便是。”
方真难得严肃起来,言语间有说不出的豪迈。
“受教!”文峰罕见的震撼了。
身旁默不发声的荀子不由笑道:“如此慷慨,方兄十余年来八剑士不离身,却是何故?”
“恩将仇报!老荀子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么?”方真对荀子怒目而视,转向文峰时又迅速变脸,两声咳嗽扶着他的肩膀正色道:“大丈夫死则死尔,只是要死得其所。老夫南来北往多年,结仇太多,不若你初出茅庐。老夫看好你!瞧!那边分出胜负了!”
“哎?哎!”文峰转头的功夫,方真的身影已是几个闪烁消失不见。
荀子笑着摇了摇头,也踱步离去。
七人“论战”也有了结果,李斯不愧为大师兄,以一敌六惨胜。
李斯眼眶青了大片,像个没事人一般,大手揽过文峰大刺刺道:“我说的没错,老师当时确实是说:荀况只以学宫为师,不入一门!百家学说,只可为辅!”
“天爷啊!”文峰掩面长叹,竟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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