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回 身异乡觅栖身地
这一回轮到男子吓到腿软,心惊胆裂,怀疑眼神盯在颜凤沧桑脸上,怔了许久,疑惑不解问道:“在船上,你为啥不揭穿我?”
依旧是儒者风范,颜凤笑嘿嘿的:“在船上当众揭穿你,众怒一犯,你还不被扔进淮河喂水鬼?”“俺一家三口也是从曲阜南下逃避战乱,如今身无分文,只能乞讨为生。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拘束一点小事,难为你。君子行事要磊落、坦荡,冒充一事有损品行、节操,遭天谴,苍天不会饶恕你,壮士日后不做为好。”
羞愧难当,扑通,男子跪在颜凤跟前:“先生教诲的是。日后如有腾达之日,定前来报答先生大恩。”“先生一路保重。”
尚未等颜凤回应,男子忽地站起,离开而去。
目送男子离去,直到看不到他身影,颜凤才收回眼睛,心里有点小欣慰,告诫小儿子,战乱年代,民不聊生,老百姓生灵涂炭,被生活所迫,难免做出本非心愿之事,凡事忍让点,不要计较,给人一点方便,就像那个男子。
“父亲,孩儿知道了。”小颜乌显得非常委屈,一脸不情愿,他小小心灵仍然无法容忍那个男子对他母亲的侵犯和亵渎,但是父亲的教诲不能不听。
被父亲牵着小手往前走,可是小颜乌恋恋不舍回头望着淮河,道:“父亲,俺还想坐船,坐船真好玩。”
这时颜凤也扭头张望一眼淮河,喟然长叹:“逃避战乱,如今南下越国,也不知何日才能回归故里呐——”“将近半年,也不知道国都是否已被攻陷?你阿翁、阿婆怎样?”
季氏一脸忧愁、疲惫,道:“良人,已经远离了战争,要早日安顿下来,结束这种乞讨、奔波生活。”
母亲的话,小颜乌眼睛一亮,仰头看父亲道:“父亲、母亲,俺昨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咱们来到一座好大好大的山前,那座山好像一只大大的慈乌呢,大山前边是一块好大好大的坪地,就在大山下停下来,盖房子,父亲你去耕地,母亲你在家织布,俺去放牛,好多好多的牛……”
——古代人非常迷信。
小儿子一个很平常的梦,颜乌、季氏这一对夫妻相信不疑,脑海一亮,感觉这是苍天给他们开辟的一个没有战火的世外桃源,几个月来的疲惫顿时消失,全身莫名鼓起一股劲,双腿如同铁打。
又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艰苦跋山涉水,颜凤一家三口终于来到了越国境内。
当来到钱塘江边等渡江时,一听说钱塘江一旦来潮巨浪排山倒海之势,高达几丈高,回想起渡淮河那惊心动魄一幕布,颜凤、季氏夫妻仍然心有余悸,不敢拿命去赌,宁愿多走几百里跑,也要绕道走旱路。
风餐露宿,跋山涉水,颜凤一家三口又走了半个月,双脚踏在了远离战争,没有硝烟的会稽郡地界上。
会稽与战争前曲阜一样,和平祥瑞,繁华热闹,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勾起颜凤的乡愁……
来到闹市上乞讨盘缠,颜凤意外看到还有人说书,说书的是个鹤发童颜、气宇飞扬、嗓音洪亮老者。
耳尖呢,还是造化捉弄,也只有天知地知了。
这种境况下,颜凤哪有心事听说书,就在他携妻带子要走过当儿,说书先生说到“曲阜”这个地名,像阵风钻进他耳朵里,他秒杀地立刻赶过去听。
——说书先生说的正是楚国攻破鲁国国都曲阜,鲁国遭灭国,那惨烈、残忍、血腥场面,叫人痛心疾首,又义愤填膺。这就是山河破碎、国灭家亡残酷现实,正如文天祥在《过零丁洋》诗中所云: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当说书先生说到城楼上士兵血流成河,城里手无寸铁老百姓遭到残忍屠杀时,片刻间心撕碎,雷声震裂肺,压不住涌上一口心血,喷出一条血柱,颜凤顷刻昏厥倒地。
季氏、小颜乌心慌不说,也吓坏了说书先生,场面顿时一团慌乱。慌乱中,说书先生还算有定力,慌忙叫在场一个郎中给颜凤搭脉、看病。
郎中看后,皱眉头说,颜凤只是体弱,急火攻心,用力压其人中穴,颜凤渐渐地缓过一口气。
也是。一听说手无寸铁老百姓遭到残忍屠杀,眼前一黑,颜凤仿佛看到父母亲……身为男儿,却不能尽孝。
趁颜凤缓过一口气,说书先生问季氏家住哪儿?
苦重着脸,眉头皱成一团,季氏哽咽地说,他们是从鲁国国都曲阜南下越国逃避战乱,想投靠颜凤在越国会稽郡的弟弟颜愠,只知道颜愠在会稽郡当亭长,但不知道他详细地址。自从双脚踏进越国境界后,就一直打听,也没打听出。
晓得颜凤一家三口苦难经历,又是孔子学生颜回子孙,当下众人纷纷解囊捐钱……
好人一个,说书先生将颜凤一家三口接回家中,让颜凤休养几天,一半是珍惜颜凤是个有学问儒者,劝他,鲁国已经灭亡,正处在动 乱中,眼下不是回去的时候,至于父母亲只好听天由命了。会稽郡如此之大,一时半会找不到他弟弟,不如一家三口暂时找个落脚栖身地,先安顿下来。居无定所,靠乞讨为生,也不是办法。
两个人很投缘,三天来谈古论今。
别看说书先生不如颜凤满腹经纶,但是纵观当前天下局势,颜凤在他面前相形见绌,当学生还差一大截呢。
毕竟是别人家,像颜凤这样一个儒者,哪能厚脸皮赖着不走呢,况且说书先生的家境又不是很富有。第四天颜凤一家三口告辞了说书先生,又过上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的跋山涉水苦日子。
又走了数日,一路打听也没打到弟弟下落,颜凤一家三口则来到了稠州地界。
——古越稠州便是如今的义乌。
上午半晌,天突然变了,乌云压天,好像要下雪,可把颜凤、季氏夫妻急煞,方圆几十里荒无人烟旷野,不加快步伐打个亭子或者破庙躲一躲,他们一家三口只有冻死成野兽盘中美餐。
管不了了人困肚饿嘴渴,一家人硬是提上一口气,拖着沉重双腿往前艰难迈去,身后则下起了雪米。
赶了五、六里路,来到一座高山前,小颜乌眼尖,远远地惊喜叫道:“父亲、母亲,看,那座山多像一只慈乌呐——”
颜凤、季氏听小儿子这么一说,这才抬起疲倦眼睛往山上张望,天呐,这座山恐怕有百丈高吧,仔细一看,它还真像一只鸟。忽地脑门一亮,这对夫妻立刻想到小儿子那个梦,难道这是慈乌托梦?
收回眼睛,环视四周,颜凤见山脚下是一块方圆百丈的平坦草地,草已经枯黄,看的出这块土地肥沃,春夏时草长得非常茂盛;西边还有一条小溪,是个不错的居家之处。
“这里土地肥沃。暂时就在这里安顿、栖身吧。”颜凤沧桑、皱纹的脸一舒展,下了决心,“天黑前,要把草寮搭好。娘子、乌儿,你们俩去拔些草,俺上山去折些小树和树叉。”
这个时候,已经大雪纷飞。
生的欲望叫这一家三口人鼓起了劲,跑到溪边喝几口冰冷的水充饥。此时此刻此境,冰冷溪水对他们来说是甘露。
半个时辰后,颜凤扛着好几根手腕粗的枯死小树回来,季氏和小儿子也拔了一大堆枯草。
找了一个山坳,一家三口人苦中作乐,欢天喜地立刻、马上动手搭草寮,好歹今晚有个窝,不至于冻死在这荒无人烟雪地,连个替他们收尸的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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