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诱敌
“呔！上面的，去叫贺老六出来！”芦石仰头朝城楼上喊道。
所谓“城楼”，不过是在三丈多高的土墙上搭建的一个土坯房，因为长年失修，在风雨剥蚀下早已残破不堪，城楼正中匾额上“叫河城”三字，几不可辨。
城上那几个当值的山贼，冷不丁听到有人喊话，一个山贼瞅了下面一眼，骂了声“二货”，扭头继续聊天打屁；没人拿这几个少年当回事儿。
芦石皱了皱眉头，做了个手势。
杜杜仪站出来，从背后取下长弓，随手朝城楼射出一箭。拳头大青芒包裹的箭头，正钉在城楼露出的椽子上，青芒炸开，作礼花状四下迸溅，两个山贼躲闪不及，身上只沾染了几点青芒，顿时痛的惨叫连连，似乎那青芒有着极强的腐蚀性。
调笑声立止，值守的山贼全都伏低身子，或者躲在雉堞后面，再不露头。
脚步声响起，有人急匆匆跑下城楼，报信去了。
……
等人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
正午的阳光很燥热，皮甲捂得人有些不舒服，三人便坐在路边树荫下歇息。
掏出怀表，已是午正时分，普通人家这时候都在吃午饭吧。芦石去护城河边菜地里转了一圈，摘了三根脆黄瓜回来。
路薇阁正在看书，摇头示意没胃口。杜杜仪兴致不错，嘎巴咬了一口，嘟囔着冲城上喊了一嗓子：“伙计！小爷要吃午饭，去伙房拿几套大饼卷肉过来！”
“吃你麻痹！”有人透过射击孔骂了一句。
杜杜仪哈哈大笑。
一般说来，正午是城镇最热闹的时段，可现在一眼望去，空旷的官道上、田野中见不到一个人影，四下寂然。城楼上雉堞后一排严阵以待的山贼，和城下三个悠闲的少年，构成了一副诡异的场景。
只有远处山脚下的叫河水依旧哗哗作响，提醒着时间正在流逝。
“是谁，敢伤我弟兄！”
城头突然冒出一群人来。正中那人身高一米九以上，身穿锃亮的一体式胸甲，头系额铁束带，身形壮硕。与周围一众衣着破烂，用麻绳绑张铁皮作防护的山贼相比，极为扎眼。
暴露在外的那两条臂膀，更是粗壮。
尤其是右臂，足有常人大腿粗细，上面筋肉虬结，鼓胀得仿佛要炸裂开来，比其左臂长出一尺有余，书上说的“长臂过膝”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好像寄居蟹的那只畸形大钳子。
芦石军校出身，又在督府实习一年，高大威猛的人遇到不少，但这么壮的胳膊，还真是第一次见。
看来正主出现了。
芦石三人走到官道中间站定。从怀中抖出一面旗帜，朗声说道：“在下吉赛·芦石，受领于西北都督府，见习羽尉军阶。”
“杜杜·仪，见习羽尉。”
“路·围栏·薇阁，见习羽尉。”（另两个人依次自我介绍）
“奉督府令：近日高集郡贼有寇贺六浑纠集党羽占据城池，凌虐百姓，著三人火速剿灭，该郡郡兵可全权调配，违令者依军法从事！”
“今天，我们是来讨伐你的。”
旗帜招展，上面的五色建兰团花图案分外刺目——这赫然是一面北朝的军旗！
城头上，贺六浑明显一怔，仿佛遇到了匪夷所思的事情。片刻后，猛然间爆笑起来，众山贼也都轰然大笑。
早就听到风声，近期会有官军来讨伐，这两天封城警戒，正是为此。想不到来的竟然是三个孩子。
贺六浑挥手止住笑声：“原以为是来投奔的小厮，没想到，竟然是几位‘军爷’！”
“本待下城与你们厮杀，怕传扬出去，说我以大欺小，坏了名头。算了，不跟你们几个毛孩子计较。不过，”
他眼神依次扫过城下三人，最后定在杜杜仪身上，“你就是伤我弟兄的木元弓手吧，今天给你点小教训，以后做人别太嚣张。”
说罢，接过手下呈上来的三张大弓，稍微调校后一把握住，三弦齐引，搭箭弯弓，冰冷的箭头正对着杜杜仪。
在他元力催动下，箭矢发出耀目的白光，隐约有电流在箭杆上涌动，令人不能直视。弓弦动处，光箭离弦而出，拖曳着一连串淡银色残影，眨眼间就到了杜杜仪的身前。
“当！”地一声巨响，光箭正击在圆盾上，在巨大冲击力下，箭杆和尾羽直接轰碎成渣！
银色电流在圆盾和路薇阁的金属铠甲表面疯狂游走，数息之后，才消失不见。
正是路薇阁，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杜杜仪身前，替他扛下了这一箭。
咦！贺六浑有点意外，这小胖子竟然能免疫他金元的电击伤害。
“金元炼气士？”
路薇阁气血翻腾，手臂发麻，无法开口，只能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果然。
“你们不是我对手，回去叫段笔头再派人来。”贺六浑抛了长弓，转身就要下城楼。
“段笔头”说的是西北都督府大都督段怀弼，脸型上窄下宽，头顶四圈秃，仅剩顶心一撮头发，形似毛笔头，私底下就有了这个诨号。
他懒得再理会这三个少年，午饭才吃了一半，焦香酥脆的烤羊腿，凉了口感会差很多。可没等他走出两步，一句话从城下传来，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清晰地送进他的耳朵里。
“一个西戎的弃徒！竟有脸在我面前装逼！！”
西戎！
弃徒！
这几个字，如刀一般，一下一下，狠狠地戳着他的心窝。
贺六浑猛地扭头，双目尽赤。
城下那个拿长棍的家伙，面带戏谑地看着他，嘴角露出的嘲讽，毫不掩饰：
“咱们西戎军校有个记录，你知道不？”
“啥记录啊？”
“最长的实习记录。整整十年，有人花了整整十年在外实习。为啥？这货炼气士巅峰出来，十年后你猜是啥气阶？嘿嘿，还是炼气巅峰——合着这十年是一点没长进。这事都成了西戎的笑柄啦。”
“这废物叫啥呀？”
“喏，就在上面，对……就是胳膊畸形那个。”芦石一指贺六浑，“确实是废物。我们西戎规定，完成元气嬗变才能毕业，可总不能一直实习下去呀。末了没法子，再等下去就成军届笑话了，只好开除军籍，把他的档案全部销毁。为这，还加了一条规定：十年实习，开除军籍。普通人适应规则，牛逼人不同，他们制定规则。”
“你真——牛逼！”杜杜仪向城头大指一挑，贺六浑牙齿咯咯作响，身体正微微颤抖……
“按说，这种‘出类拔萃’的人，被扫地出门，就应该夹起尾巴，躲到那个犄角旮旯里了此残生。他却不然，竟落草为寇，攻占城池。这狗东西还嫌不够丢人……”
芦石直盯着城头上的贺六浑，“你这是拿屎盆子往西戎脸上扣，你咋想的？”
“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路历程？”
“我！要！杀！了！你！”贺六浑早已一跃而起，翻身跳下城头，隔着护城河命令：“放下吊桥，全员出击，今天我要活吃了这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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