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兵
列车的骤停，打断了杨宇的思绪，也让杨宇决心和之前的生活做个了断。
火车停靠在一个车站，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的车站，四周都是山，随时冬季却郁郁葱葱。
战士们跳下车，除了几个强烈的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大部分跑向厕所，厕所外面堆满了人，有人想就地解决，一名车站工作人员喊道：“到树林那边去，不要在这里。”人群呼啦一下，向树林漫去。
杨宇解决完问题，在铁道边活动着身体，感觉身体慢慢不再僵硬，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这时，张排长走过来，说道：“怎么了，不舒服吧。”
看着排长白净和善的面容，杨宇问道：“排长，这是什么地方？”排长说：“是个兵站，离我们驻地还远着呢。”杨宇跟着排长往回走，“我们驻地在那里？”“满邑。”“以前上课学过那地方的地貌，还要走多长时间?”杨宇不停的问，也是为了给排长加深印象，“不确定，这样的车走走停停，不知道要多久，估计明天中午能到。”
一声哨声，有人喊道“各连队集合，整队准备吃饭”。张排长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喊道：“三排集合。”
集合报数，新战士还没有那么强的纪律性，仍是三三两两回来，然后排着队一人领一个绿色的搪瓷饭盆，一把大号的绿色饭勺，排着队打了一份米饭，盖上土豆白菜粉条炖肉。饭后没有过多停留，又出发了。
车辆启动后，战士们都说太热，张排长就重新将尼龙网罩在车门上，将车门拉开，和临时班长轮流看守着车门。
入夜，杨宇昏昏欲睡，感觉有人摸索到自己身边来，伸出手解自己军挎的带子，杨宇微睁眼睛，看到一个脸色灰白，扫帚眉，三角眼，脸上汗毛孔有些大的家伙要翻自己的军挎，杨宇小声问道：“干什么？”这家伙微微一怔，说道：“还有面包没有。”
要是在刚入伍的时候，杨宇心气不顺，非得按住这小子揍他一顿，不打招呼就翻别人的东西，那是“偷”，应该教训。可是现在，杨宇思考了一路，觉得在部队自己要好好干，争取干出个样子来，最好也不要“惹”事。
有了这样的决定，这些事和以前的事都无关紧要了，更何况“战友，亲如兄弟”，不就是面包火腿肠么，杨宇说道：“在里面。”这家伙居然把饭后发的两个小面包和两根火腿肠都拿走了，杨宇心里想：这家伙有点不仗义。
闷罐车到满邑时是第二天的上午，下了火车就有部队派了大解放来接，站在卡车的车厢，走在颠簸的路上，看着周围起伏连绵的青山伴着绿水，从北方过来的战士指指点点，很陶醉。
不知道在这温暖湿润的地方，艰苦日子马上开始了。
来到新兵营房，新战士原编制被迅速打散班排，在连长黑春山的高声唱名声中，和其他地方来的新兵一起分成三个连队，九个排二十七个班。张秀峰还是自己新兵排长，杨宇高兴些，感觉张排长人亲和。
队伍重新整理后，杨宇的班长瞿迪球把八班的人带到宿舍。这是一个大房间，围着房间摆放着六张钢管制的上下床，靠门的一个下床已经铺好，有一个豆腐块一样的黄绿色被子摆的整整齐齐，其他铺位都是只有一个厚床垫。
瞿班长看了一眼，说道：“郦副班长”，郦阳，刚刚任命的副班长兼团小组长，也是新兵，“到”郦阳应答着。
一入伍就懂得了听到上级呼唤必须答“到”。
“你带领战士打扫室内卫生。”“是。”瞿迪球看着几个新战士，说：“你、你、还有你，和我去连部领用具。”杨宇和两个战士放下背包，跟着班长出去领东西了。
在连部的门口，副连长魏祥进和一排长高良站在一张桌子后面，魏副连长点名，高排长在登记本上标注，魏副连长个子不高，上嘴唇的胡子好像没有刮干净，有点小胡子茬，嘴有些歪，带着一点口音，喊着：“新一排一班。”“新一排二班。”
高排长是个大高个，有一米八五八六的样子，喊着：“领取。”然后做着标记，杨宇看着像电视里说相声一样好笑，文书小孙，不停地从房间里将黄色的脸盆、绿色的马扎一些东西搬出来，让各班清点接收，忙的衬衣都湿了。
瞿班长发放用具后，要求新战士扎上武装带，将从地方带来的衣物放进各自的过季服装袋里，做好标记统一放到排储藏室，然后召开第一次班会。
坐在钢制的马扎上围成一圈，开始瞿班长让战友自我介绍一下，很多人不好意思站起来说话，副班长郦阳第一个站起来，说：“我是郦阳，十九岁，魔都郦家湾人，爱好音乐、运动。”
普通话说的那么好，杨宇一直以为魔都人的普通话都应该像秦老师那样，软软的糯糯的。紧接着其他战士也陆续自我介绍了，杨宇知道班里的战友来自四个省区，年纪都和自己差不多。
瞿班长常被称为“牛哥”，已经是五年军龄的老兵了，南江人，因为部队提干必须上军校，“牛哥”考了两年没有考上，自己也就不愿意再转成志愿兵，今年就想退伍了。
之后的交往中，杨宇知道瞿迪球家原来在江北，祖父是船工，渡江战役时支前运部队，后来负了枪伤留在江南养伤，伤好后就留在江南结婚成家。杨宇后来看到瞿班长的脚趾是分开长的，不像一般人是并拢的，瞿迪球说渔民都是这样，在船上站得稳。
从班长那里杨宇才知道，自己的部队是967523部队，是一个空降兵部队，听到这里很多战士拿过军帽，看着果然和其他部队不一样，帽圈是天蓝色的，只是新兵没有领章帽徽，即使这样杨宇依然觉得很自豪，也很珍惜。
一天吃过早饭，新兵全体在操场集合，举行新兵训练动员，团长和政委都来了，政委介绍了部队历史，从红军长征爬雪山过草地到抗日打小鬼子，再到解放战争、渡海作战，说师部有部队历史荣誉室可以参观。
杨宇心中一阵疑惑，宝岛不是还没有解放么，怎么有渡海了呢，很久以后学习军史才知道，解放军有很多次渡海的战役。
老兵代表发言表示欢迎后，新兵代表居然是郦阳，杨宇心中闪现出一丝羡慕嫉妒，穿上新军装后，郦阳显得即文雅又帅气，在主席台上拿着发言稿，抑扬顿挫像个电视主持人，光彩照人，特别是郦阳发言中还用上了毛主席的诗句“而今迈步从头越。”真是点睛之笔。
最后是团长讲话，开始就把新兵说的一无是处，“熊包”、“软蛋”一类的词都用上了，最后说：“你们到了我的团，就要是钢是铁，我要摔打你们，锤炼你们，让你们成为雄狮成为猛虎，有信心没有。”下面齐声说“有。”团长站到主席台前，说：“不行，没底气，重来。”“全体起立”“有信心没有。”“有-。”嘹亮的年轻声音响彻夜空。
开始训练后，杨宇的体力开始显出优势，站队列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很多新战士晕倒，不少人受不了，也歪歪斜斜着休息一下，杨宇却是一站就站好，等到下一个口令，期间纹丝不动。
三公里跑和五公里负重杨宇都是连队第一，俯卧撑单双杠都排名前列，这让连长黑春山和指导员胡翰纯很看重，杨宇和几个新兵被列为训练尖子，开会也经常点名表扬。
开始站军姿走队列时，新兵很多不习惯，一站到那里，不是脸痒痒就是后背难受，有些班长开始还很客气，后来这些新兵总改不了毛病，站在队列里总是有小动作，有些老兵找来了镐把，谁再乱动点名出列，老兵上去就是一镐把抽在屁股上。
瞿迪球虽然不这样，也不去劝阻，但是郦阳看不过去，有几次和其他班长理论，说不能打战士，这是军阀作风，几次闹矛盾都闹到连部了。
杨宇心里是支持班长们这样做的，总觉得有些新兵真的该打，一个动作教上两遍总应该能做出样子了，居然要让老兵教上七八遍，那还不把老兵累坏了。同时对郦阳敢于和老兵争辩讲道理，内心里也很佩服。
别看郦阳虽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班里的黑板报也连续在新兵连队比赛得第一名，是连领导眼里的红人，郦阳却对谁都很有礼貌很客气，无论是连长指导员还是训练不着调的新兵，都是一样的不卑不亢，不像有些班干部，领导面前点头哈腰，新战友面前趾高气扬。
其实杨宇也挺讨厌郦阳的，杨宇能感觉出来，郦阳心中很高傲，属于目中无人，杨宇有时在郦阳安排工作时有意识出点难题，让郦阳下不来台，可是郦阳似乎没有察觉，一如既往的对杨宇很客气。
连泉有时常来找杨宇，说些他们七班的事，杨宇看着连泉有的窝囊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连泉有说道：“你就不能硬气点，他们能拿你怎么招。”连泉有低着头不说话，杨宇生气的说道：“你也有两个蛋，他们比你多个貂毛。”这样不仅没有激起连泉有的勇气，连泉友反而抬头笑了笑，杨宇也没办法。
工作时间有一部分是政治学习，有时学习政策，有时各班排组织读报讨论记笔记，杨宇特别喜欢胡指导员上的课，讲的都是党史和军史。
在中学时学过近代史，那时只是感觉屈辱，胡指导员在讲事件中还讲了当时的很多人物，无论这些人做出怎样的选择和牺牲，都在为国家为民族寻找出路。胡指导员能大段的背出辛亥革命时期林觉民的《与妻书》，战士们听的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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