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例会3
打手们的动静不大,大抵可以这样解释,褚遇虽然是在春宵宫里闹事,但教训自家兄弟终究属于他们的家务事,外人不好插言。
而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们,大概是因为,同是京城风云际会的名公子,打打杀杀中都不皱一下眉头,何况是区区一脚?
不过,纵然如此,褚遇也连忙强挤出一点笑赔不是,“各位公子请莫慌,无意冒犯请多多原谅”。
几位公子哥儿均参与过适才楼下的例会,自然晓得褚遇这一脚不是针对他们的,所以也都没多说什么,闪到一边却无抬脚走人的意思。
褚遇明白,那么多银子舍出去了,不找补一点东西回来,谁肯离去?
陈鼎斜了一眼被踢翻的凳子,忽然一改唯唯诺诺,昂起头大声道,“遇哥要用银子,小弟便是卖命也在所不惜,但遇哥为何一定要干预小弟的生活呢?”。
“说,银子去哪了?”。
真是岂有此理,纵然你是褚大公子又怎样?我过我的日子,与你何干?陈鼎彻底忍无可忍了,“我逛窑子了”。
啪,面目狰狞的褚遇上前给了陈鼎一记又响又脆的耳光,“无耻之徒”。
太猝不及防了,陆筝,高蕴同时一惊,而挨打的陈鼎则现出短暂的恍惚,恍惚后,慢慢起手捂住脸,“你,你打我?”。
褚遇瞪着眼,“打你怎样?”。
“你……”,陈鼎暴跳而起,指尖几乎要戳到褚遇鼻子上,“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又有什么资格骂我?无耻之徒?哼……,你褚大公子何尝不是这春宵宫的肥客?”。
瞧着鼻端的指尖,陈鼎瞪得溜圆,且注满唳气的双眼,褚遇一颤,不自觉的退了一步,他实没想到……,上牙齿几乎要将下牙齿咬碎……
“褚公子,公子”,陆筝,高蕴一左一右快步近上前来。
褚遇道,“我没事”,是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气血攻顶了而已。
“公子,我们走吧?不要管这样的人了”,高蕴心疼的直流眼泪,紧紧的抱着褚遇的臂膀。
褚遇侧过首,“蕴儿,不要哭,遇哥也不想管,可是不行啊!”。
不是不行,只是不忍心不管,那是一个初冬的午后,天边挂着半轮残阳,不过却也是冷的非常。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所以褚遇徒步翻山越岭十几里登陈鼎家亲自相谢,翻山越岭时还不慎跌进小沟涧弄了个琅琅水湿。
到得陈家,竹篱笆,土坯墙,茅草顶,这对于乡野出身的褚遇来说不是意外,相反还有一点亲切,但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陈家,并不像陈鼎口中言说的,日子不富裕,却也过得去。
这叫过得去?都初冬的天了,可老人和孩子还没有穿上棉衣,东山墙一个窟窿,西房顶一个大洞,狂风呼啸而入,屋里屋外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意外算不得什么,后面还有让他震惊,泪目的事情发生。
陈鼎的妻子姓周叫小梅,她不晓得今日有贵客临门,开饭的时候,她久久不肯揭锅。
褚遇一向不是个虚套拘谨之人,笑说,做了什么便吃什么,不可把我当作客人,你不揭锅,我来揭,锅盖掀开。
锅箅子上摆着几团约小孩儿拳头大小,乌不溜秋的玩意儿,他瞅老半天也没能识得这是什么东西,最终还是小梅有点尴尬的解释说,是磨碎的稻壳混合野菜泥做的窝头。
百姓人家,哪个会不晓得稻壳为何物?褚遇震惊了。
接着揭开小锅,这次锅里的东西他识得,便是不认得也当闻得出,这乃是一锅鱼汤,面儿上漂浮着一层野菜,拿起木勺一搅,翻出满满一勺鱼鳞,却不见半块鱼肉,再搅,仍旧是满满的一锅鱼鳞煮野菜。
褚遇不明所以……
小梅忽然捂着自己的嘴巴,一颗颗泪珠啪啪的击打着锅台,说婆婆常年染病卧床,这几日更是虚脱的不成人形,眼看着就要……吃鱼是她最后的愿望,加之小孩子也半年没闻过荤腥。
我咬咬牙,可再怎么咬牙,也是不敢花去家里仅有的几十文钱,这钱是我们娘仨一冬的口粮,被迫无奈,我只得去街市的鱼摊上拣些鱼鳞,鱼鳞煮野菜,好歹也有个鱼腥味。
几十文钱,便是不买米买面,光是油,盐也顶不了多久啊!陈弟呢?他不是一直在外做事吗?
我家相公,他也不好过,老板一直压着工钱不给。
褚遇忽然捉起案板上的菜刀将铁锅砸了个稀烂,然后一溜烟到集市,吃用住行,一阵通买。
由于喷嚏不止,还隐隐阵阵发冷,褚遇留宿了一夜,然,下半夜时忽然高烧,抽搐,汗流浃背。
小梅,是小梅二话不说,漆黑的夜里连个火把照明也没有,五里路一气跑到镇上医馆,也救了褚遇一命。
事后,褚遇感谢之余大是震惊,然小梅却笑说,我背着你,就像背着一捆稻草,一点也没觉出累。
褚遇心折,这都是练出来的呀!
褚遇推开高蕴,陆筝,再次走近陈鼎,“你说得对,你我都是无耻之徒,可我这个无耻之徒总也比你强上寸许,至少我没有家室,银子交出来,你的事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过问”。
“凭什么?银子是我的”。
“交出来”。
“办不到”,陈鼎狂笑,狂笑间飞身掠向落地挂帘,手一挥揭开挂帘,“这银子我今日就花在春宵宫了”。
“混账,你鬼迷心窍了?”,褚遇飞奔跟至。
然而飞奔而上的还不止他一人,有先前冲上楼来的一拨打手,有陆筝,还有……不晓得打何处,身法快得都分不清男女的另外两道身影。
打手是为了保护柳小熙,陆筝是害怕褚遇吃亏,那么分不清男女的两道身影扑上是所谓那般呢?
结果出来了,原来这俩身影的目标也是褚遇,只是他们和陆筝心思不一样,他们的心思是让褚遇吃亏。
两人同时挥掌,两道劲风相互挤压,几乎要将挂帘撕烂,褚遇有所察觉,忙抽身,可不妙的是,慌乱间他竟被狂摆的挂帘缠绕。
“啊!”陆筝惊叫一声,只是踌躇一瞬间,便一闭眼用娇小的身躯护在了褚遇的身后,当然了,你不是支持吗?既然支持,那么出了祸事你要一并承担。
挥掌一瞬间,收掌也快如闪电,不过两道身影收掌的神态可没有挥掌时从容自若,甚至还有些狼狈。
左侧,傅星芒用嘴巴,“公子没事吧?”,右侧丁零对陆筝一个拱手一个眼神。
陆筝捂着心口,一笑,“我很好,你呢?”,转过身,清眸如水,“大公子?”。
褚遇虽余悸未消,但也没忘记感动,大大的感动,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受不得别人的一点好,受别人一点好,他的心就会冒热气,“多谢,我安然无恙”。
“你们是何人?敢在春宵宫闹事,又可晓得我们为何人?”,两道身影全都是青衫白袍的男子,见得青衫白袍,褚遇的心微微一震。
而陆筝则微笑着踏前一步,“我们是什么人,你们不必知晓,你们是什么人,我也没兴趣知道,若是不服气,请跟他俩说”,他俩,陆筝自然指的是傅星芒,丁零二人。
“放肆”,两个青衫男子同时手一指。
傅星芒目似寒星的左跨一步,丁零不动声色的右进一步,场面上立即消失了陆筝。
剑拨弩张之下看来四人没有可能再坐下来和平解决了,不过,柳小熙的房间虽然也够宽绰,但还是不太适合别开生面的群殴。
况且身为保镖,保的不单单是主子的身体,主子的财产同样也在被保范围之内,于是只见左侧的青衫男子一探手,“楼下可否?”。
别说楼下了,便是天边也无不可,丁零目不斜视,昂首阔步,而傅星芒则是寻了一张靠近窗边的锦缎软凳,一屁股坐了上去。
褚遇心生担忧,慌忙一把拽过陆筝,“他……”。
陆筝道,“不用担心”,的确不用担心,即便丁零武功不济,怀中还揣有一块牌子,牌子的力量威不可挡。
褚遇再次瞧望了一眼楼梯口,依旧不敢松开一口气,“你怎么这般跩?”。
陆筝一歪脑袋,“小可,小可有,有跩吗?”。
“你没感觉?”。
“嗯!是有一点感觉”,陆筝细细的眉弯起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不过,跩的感觉还挺过瘾的”。
“你呀你!你可晓得那两个青衫白袍人是何来历?”。
陆筝两颗亮晶晶的眼珠子转了转,“重要吗?即便他们是天皇老子又怎样?”,说着话手一指屋顶,“今晚这春宵宫我罩着,公子想怎么为所欲为便怎么为所欲为,不如,不如咱们一把火将它烧了?”。
褚遇一手按下她的胳膊,“哎!行了行了,我不想事情闹的太大”,虽然晓得陆筝说的是玩笑话,可褚遇还是忍不住心颤,因为他觉得她有这个能力。
然,挂帘后的柳小熙却有着与他迥异的心思,又是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的浪荡公子一枚。
陆筝弹弹衣袖,十分潇洒的负起两手,“好吧!你继续索要银子,不过我觉得待那三人打完架,你也不一定能讨要回银子”。
褚遇又狠狠的咬起牙根,握起拳头,转去身还未开言,陈鼎忽然一下子跪在了他面前,“遇哥,求求您放过小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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