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二)
几日前。
西北黄昏多是寂寥,落日如醉汉东倒西歪,欲饮山下泉;长烟如薄纱,前薄后柔,想惊天上人。
华吴中学默默立于桥山之脚,落日的余晖无力映入教室,光线上的尘埃粒粒分明,整个课堂上充斥着枯燥乏味。同学们失了筋骨般贴在课桌上,只有台上古板沉稳的老师讲的振振有辞。
讲台下二排书桌的主人,眼睛直溜溜的“选修5英语”,看他呆若木鸡,但他的思想已游于九霄云外。他们亲切的称之为“神游!”,对于普通平凡的他们,“神游”才能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
“神游”中他们是总裁,是皇帝,是大将,是仙人………
课已过半,学生死气沉沉,老师固然生气,只得杀鸡儆猴,警示他人,老师拖了拖厚重的镜片,寻找“猎物!”
“咳~朱蒙你来给大家分析一下这个句子的成分!”老师靠在讲桌上,投入期待的目光。
那座位的主人惊慌失措的的站了起来,紧张的说道“这个句子~嗯~嗯~”
“你找不到地方啊?”老师笑了笑。
“能~能~”少年连忙应答,周围的人费尽心思的提示,杂音重重朱蒙选择了沉默。
“好!这个句子比较长,我们大家一起看,你先坐下!”见朱蒙不语,老师只好救场。
老师走下讲台,看了朱蒙一眼,朱蒙本能的勾下了头。
朱蒙,正是上文中做梦的少年,为华吴县城外南乡人,家境贫寒,父亲曾是当地一名石油工人,与妻子离异后便爱上了赌博,聚赌离开后,不幸翻车,朱父学电视里跳窗时,夹死在车门,那年朱蒙才十岁,由于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混混。也没得到什么赔偿,母亲爱慕钱财,离开后,结过四次婚,因此朱蒙最记恨她。
没有双亲的他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真说他是命苦!爷爷早年放羊时被撞,腿脚不便,奶奶在她父母离异时便痴呆了,逢人便说“胡静(朱蒙母亲名)回来了!快~快~喝粥”。而朱蒙便回道“喝个屁!奶奶您喝,别管她!”
家中四面的青山,奶奶的三寸金莲也曾踏过,可到老也未踏出半步。
朱蒙可谓是凄苦悲凉,这样家庭条件的他也没有叛逆过,他每日想的不是宏图大志,前途命运!穷人孩子早当家,相比之下他比同龄人更看重钱,只想暴富。
“叮铃铃~”一声铃响,同学们顿时清醒。
教室里瞬间充满生机活力,“哎呦!又睡了一节课!”
“我也是!”
“我双眼皮直打架!”
“小蒙蒙,怎么样啊!”
“倒霉!”朱蒙回答。
同学们开始呻吟,纷纷来到朱蒙座位前,朱蒙在老师面前胆怯腼腆,在生人面前礼貌,而在朋友面前大度疯癫,因此他们都喜欢和朱蒙玩。
“咋办?愁死了英语不会啊!”一八字胡,枣核眼的学生抱怨道。
朱蒙收拾了一下手中书本,说道“我也不会!走出去透透气!”
正当朱蒙站起之时,门口进来一紧抱一沓作业的眼睛女孩,望了望四周腼腆的说道“叫一下你们班的朱蒙,数学老师见他!”便转身走了。
门口的男人夹着嗓子说“宣朱蒙觐见!”
那几人便说幸灾乐祸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朱蒙转头做了个鬼脸,胆战心惊的前去赴宴,楼道里凉风习习,朱蒙更加紧张。
每次去办公室准没好事,成绩平平,腼腆少语的他也没几个老师记得,只有批阅作业有问题时才找他。
“报告!”朱蒙站在门槛上前倾后倒,嘴里弱弱的发声道。
整个办公室乱如蜂巢,每个老师身旁都紧贴两三位同学,见无人回应,朱蒙便直接走了进来。
走到一脸如圆规所画的中年身旁,老师正在用心批阅作业,并未注意到身旁何时立个176的学生。
“老师我……”朱蒙开口扭捏。
老师与他相对视一眼,用手指向一沓刚批阅过的作业后,又开始了工作,朱蒙立马意识到自己的数学作业没有做好,慢慢的寻找自己的作业。
原来老师早就挑好,杂乱的书桌上摆着一本数学作业。
朱蒙舔了舔手指打开作业,一个个醒目的对号映入眼帘,随着对号向下摸去竟没了字迹,朱蒙恍然大悟!“昨夜哪几题不会想着今天来问问同学没成想给忘了!”
“哎呦!”心里万般悔恨,眼睛直溜溜的看向老师稀疏的头发,“砰砰砰”的心暂停了老师手里的工作,
老师酸酸的老腰向后慢慢试探直到贴到靠垫上,呻吟了一声,紧皱眉头搞怪的看着朱蒙。
棉柔的落日裹在他的身上,后背的汗疹隐隐作痒。
“别紧张啊,课间我们朋友嘛!”老师嘬了口茶。
“把头抬起来。男子汉要仰头做人,记住,以后别轻易向任何事,任何人低头。”
朱蒙故作镇定,屏气凝神。
老师拿起作业说道“这是皇帝的新作业?”
朱蒙的脸顿时红肿起来,心不断地撞击胸腔,依旧不语。
“字写的挺好,比我好,但是一手好字得给人看吧!这些题为什么不做,不会吗?”老师关心的问道。
朱蒙点了点头。
“不会你来问我啊,免费的!”老师张开双手诠释。
“这题不会?”老师追问道。
“是!”朱蒙回道。
老师从桌上摸了个废纸展开,给朱蒙讲解道,朱蒙将身子倾去用心的听道,嘴里还不停的随之附和。
这个下午日静无云,这个下午人间有味。
夜已久,书声寂。
临近下课前两三分钟时,朱蒙放下手中快没墨的笔,中指上留下深深一道印痕。
勾头看向桌兜,嘴里问着今日份的作业,书本都已收拾好静静等待广播中的一声“下课了!”
然后兴奋地紧搂书包奔向后门,心烦一天的朱蒙只盼吃顿夜宵。
“让一下,让一下,谢谢!”在拥挤的楼梯,朱蒙紧钻漏空儿。
“哎,谁他…”一股刺痛感深入骨髓,朱蒙回头欲骂又止。
三两个人肩膀的空隙间漏出两个头颅,一男子面目狰狞,杂乱的头发下露出一双褐黄的眼睛,几分暧昧英气,几分凶煞嘚瑟。
更重要的是那身象征身份的高三校服,朱蒙只好忍气吞声,面上写满谦意,内心深处骂声连片。
“你为什么打他?”旁边的女生抱怨道。
“谁让他挡你路!”听到这话时,朱蒙的怨气冲天,只惜自身软弱。
那女生傲娇的说道“恶心!”
穿梭于人群之中数时,终于离开了水泥钢墙,凉风萧萧,沁人心脾。
雪堆遍满四山中,月光拉长一对对恋人的身影。
几丝阴风袭来,朱蒙不禁打了个哆嗦,倒吸凉气,搓搓手背,紧搂书包向家中走去,时光在寒风凛冽中散去,朱蒙揉了揉红枣似的鼻子,在一处土窑前落脚,眼角莫名的红了。
“奶奶我回来了”希凡推开门,拉了一下灯绳。“你怎么不开灯?”
微弱的灯光有股黄昏下的错觉,炕头两座银山拔地而起。
“看电视开灯费电!”爷爷操着一口陇上方言。
“三姓家奴拿命来……”
——
“又看三国!”朱蒙话语中透出几分娇气。
从小他便是听爷爷口中的三国长大的。
“我睡了,你们早点睡!”朱蒙向里屋走去。
放下手中沉重的书包,张开四肢,轻轻的闭上双眸,一切疲惫慢慢蒸发。
又拿起手机,打开了短视频。
“你不知道的冷知识……”
“传统武术的厉害…”
“历史上最像穿越的几个人。”
朱蒙的手指停了下来。
“王莽………”
朱蒙耐心看完了视频,嘴里嘲讽“穿越?开玩笑!”
“蒙娃,快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外屋传来一处沧桑。
“睡了!”
屋外下起雪,朱蒙收拾好手机,便睡了,不一会鼾声此起彼伏。
夜深了,风强了,雪也重了。
屋里的爷爷被冻醒了数次,奶奶的咳嗽也越来越严重,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脸颊如同铁炉一样又黑又凉。
唯有朱蒙与梦神交好。
朱蒙的眼皮被风沙摧残,眼皮上下起伏,朦胧看到眼前有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弱弱的试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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