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这样,这个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太平道教犹如无数只蝗虫一样,铺天盖地的冲向刘汉王朝这棵已经渐渐腐朽的大树,廖淳也和这些癫狂的人一样开始了反对东汉王朝的斗争中。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个老书生始终目光呆滞的重复着一句话,他抓着锄头的手不停的颤抖,身边的一个百夫长厌烦的皱了皱眉。
“老鬼!聒噪个鸟!”百夫长呵斥道。
但是这个老书生仿佛痴呆了般依旧喋喋不休,也许他不会想到一生恪守于君礼之节的他最终也会‘迫于生计’走上这条‘叛乱之路。’
育水河子伏牛山东麓缓缓而下,清澈的山泉冲刷着两岸的沙石,南阳郡,依偎在这条河流之西。只是不久之后这条纯净的河流和这座古老的城垣都将被无尽的血色所侵染。
早春的南阳郡,拂晓时分,清冷的气息依旧吹打着这座沉睡中的古城,城楼上的卫兵两眼稀松的在城垛处张望,远处的山坳间一片寂静,卫兵懒散的伸了一下懒腰,忽然间卫兵猛地一激灵,因为突然有一种声音从山坳中传来,由远及近。卫兵咽了一口吐沫,将头伸向前方。
犹如山崩一下,仿佛有上千人马向这里飞奔而来,山坳间霎时烟尘四起,那响声更加清晰,只见无数头裹黄巾的人马向这座小城杀来,只有少数人拥有兵刃,绝大部分的都是那些简陋的农具,但是这如此壮观的景象让这个可怜的卫兵吓傻了眼,他只看到一股犹如无数巨蝗迎面扑来,那些头裹黄巾仿佛都像被是了魔法的尸兵,血红的眼珠,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这个士兵想转身去点城楼上的烽火,不料一道银光伴着凌厉的风直飞上城楼,卫兵突然感到眉心一凉,然后七窍感到无比咸腥,卫兵向后缓缓倒去,瞳孔里最后的影像便是那山坳中飞出的无尽‘飞蝗’…
南阳郡的城门固然坚固,然而无数‘飞蝗’反复冲击,那城门不一会便被撞开,‘飞蝗’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进了南阳郡,而廖淳行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赵弘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长槊,叫嚷着带领着他的部下冲进了城内;看着孙夏一脸亢奋的招呼着同样癫狂无比的黄巾军向城里奔去,而廖淳却毫无喜悦之感,他慢慢的向城门走去,厮杀声,哭嚎声,抢夺声无数声音交杂在一起,仿佛来自地狱的哀鸣;一片火光直冲云霄,南阳郡城的上空霎时间被点亮,南阳郡城霎时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马蹄铁践踏着无辜的南阳民众,无数血浆喷溅在各处,因为极寒而发狂的的黄巾军就像嗅到血腥味的豺狼一样冲向同样受着饥寒困扰的南阳民众,屋舍被焚烧,黑烟弥漫。随处都能看见那些为了争抢粮食的义军大打出手,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纵马狂奔,死伤者无数。
“喂,小兄弟,快过来啊,这有好东西!”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肩上扛着祖布袋子,从一家燃烧的店铺出来。廖淳缓缓的走了过去,十几个黄巾军扛着米袋叫嚷着从店铺里面出来。一个老丈犹如石像一般坐在焚烧的的窗楣下面,他应该是这家店铺的掌柜,他的脸上没有悲愤之色,任凭那些发疯的野兽掠夺自己的东西。上前想扶起这个老人,不料当廖淳刚触碰老人的胳膊时候,老人像触电一般猛地推了廖淳一把,本来已经麻木的脸上突然聚起无限愤怒,大吼道“你们这些天杀的黄巾贼!”
这一刻,廖淳感到全身仿佛坠入冰窖,心内无比的凄寒,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走向了已经是一片火海的店铺…
廖淳无言的走在这条街上,身边尽是肆意掠夺的黄巾军,无处不是燃烧的屋舍,战马嘶鸣伴着哭嚎声声,血腥味沁透在空气中,他虽然没有抢夺任何东西,没有伤害任何人,但是廖淳却被冠上了一个可憎的称号—黄巾贼…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干冷的空气已经将昨日的血迹风干,商铺大多已经洗劫一空。城楼上,金黄色的旗帜在萧瑟的风中飘动。街上有许多具尸体,有地方官军的,也有那些同样和黄巾军一样贫困的人。
廖淳和几个黄巾军清理着街上的尸体,每当他看见那些永不瞑目的尸体的时候,廖淳感觉仿佛有无数幽怨的魂魄在他耳边发出渗人的哀怨,让他不寒而栗。
“嘿!快看,这是什么!”在廖淳身旁的一个黄巾军面露欣喜之色,他凑了上去。这个和他同样负责搬运尸体的黄巾军指着尸体堆里面的一具尸体。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看上去是一个官宦之家的女眷。身上穿得非常讲究,只可惜死于非命。
那个黄巾军走上前去,翻着那具尸体,廖淳心里一阵厌恶。因为廖淳听说动死人的东西非常不吉利。廖淳没有和他一起去动尸体,只是站在一旁。那个黄巾军抓起那个尸体的手腕,一副金子打造的手镯,那个黄巾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她拽了几下,但是手镯没有拽下来。那个黄巾军从腰间拔出腰刀,猛地向女人的手腕砍去。只听“咔嚓”一声,明显是骨头断裂的声音。廖淳怒目瞪着他,辱人尸体,与禽兽何异。那人拾起手镯,猥琐的用牙咬了咬手镯。当他再想翻那具尸体的时候他抬头看见了廖淳。他咧着缺颗门牙的嘴笑了笑,“嘿嘿,我懂,见者有份,嗯,嗯,对了,这个给你吧。”他指了指女人头上的一枚头钗,廖淳将头扭向一边,没有理他。他讨了个没趣,继续翻着。
这个时候,一些同样搬运尸体的黄巾军看见了他反常的表现,纷纷凑了上来,一哄而上,纷纷加入了抢掠之中。那个黄巾军显然没有料到这些,气得他大骂“干什么!干什么!是老子先看到的!”只可惜其他人听不进这些。很快抢夺变成了互相厮打,当一根珠链被七八个人抢夺,线被挣断,圆润的珍珠散落在地上,这些人像狗一样趴在地上,鼻子里冒着热气,在地上寻找着散落在地上的散珠。很快,这具尸体被弄得稀烂,就连身上的绸缎也被这些如啃食尸体的鬣狗撕得一丝不剩…
廖淳冷眼看着他们争抢,没有任何反应。很快这些刚才还因为争抢弄得你死我活的黄巾军,在个得所需之后不顾鼻青脸肿的窘迫纷纷相视大笑,而这人世间的丑态纷纷被我看在眼里。
过了一会,一阵马蹄声让所有人停止了嬉笑。我寻声望去一队人马来到我们近前,我看见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赵弘,瘦削的脸,尖尖的下颌,一副豺狼模样,他那上挑的嘴角永远让人感觉无比轻蔑,灰色的竹甲上喷溅上斑斑血迹。
“干什么呢!”他不满的冲着刚才那几个黄巾军说道,那几个人默不作声。
“你们几个先别弄这些死人,快随我去郡守府,神上使要用这郡守的人头来祭我黄巾军军旗。”说着手中长槊一挥,领军向东奔去。那些刚刚才因为抢夺死人财物而‘元气大伤’的黄巾军一听郡守府三个字立刻来了精神,全部撒腿跟在赵弘的队伍后面,也许郡守府也将面临一场浩劫…
朱红色的墙已被战火弄得熏黑一片,门前的石狮也被推倒在一旁,尽管露出凌厉的尖牙也未必阻挡这飞来的横祸。廖淳随着队伍来到这里的时候,眼前这惨象让他无法把这个地方和地方官员的府邸联系到一起,然而到来到郡守府的时候,赵弘不禁眉头一紧,因为廖淳看见已经有一队黄巾军先于他之前来到这里。
他不快的下了马,廖淳也随着队伍走了进去,虽然郡守府遭此焚毁,但是他感觉到这个府邸即便是修葺完毕的时候也远远比不上襄阳郡的一些乡绅之家,并没有太多的奢华之感,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庭院。
踏着脚下焦土,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庭院里那些拿着钝刀,身披着单薄衣衫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当然尸体中也不乏那些头戴黄巾的士兵,不过可笑的是那些已经渐渐僵冷的尸体的手里甚至还紧抓着宝器,也许这些身外之物会成为他们直通地府时打发阴间小鬼的贿礼。
转过柴房,所见到一幕更让我触目惊心,几具妇人尸体一丝不挂的被弃之一旁,廖淳可以想到这些人生前遭受了怎样凌辱。一个苍老的手里握着一把柴刀,柴刀深深的贯入一个黄巾军的胸腔,这具尸体的首级也不知去向…
当廖淳随着赵弘七拐八拐的来到郡守的正堂的时候,正堂门口已经挤满了黄巾军,赵弘猛地推开那些人挤开一条通道,然而当赵弘刚踏进正堂的时候,赵弘猛地站住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同样愣在一旁比他早到多时的韩忠。郡守褚贡笔直的坐在正堂的桌案前,平静地看着他身前手持兵刃的乱军,脸上没有任何惧色。
过了半响韩忠怒喝道“你就是禇贡?”
禇贡轻蔑的抬了抬眼,冷冷的说道“正是。”
韩忠冲着自己的军士大喊“抓住禇贡者赏钱百贯!”身后六七个黄巾军“嗖”的一下跳出,直奔禇贡而去。这时赵弘才发觉自己已经慢了半拍,连忙冲我们大喊“快呀,你们也快上!”廖淳随着黄巾军冲了上去,然而一道寒光闪过,一声惨叫伴着飞溅的鲜血冲前面传来,冲在最前面的黄巾军“嘣”的一声倒地,廖淳发现他的脑袋已经被削掉了一半,那个黄巾军躺在地上面目狰狞,不断抽搐,嘴里还冒着红色的血泡…廖淳看见禇贡手持一把利剑直立案前,依旧是冷冷的目光。其余黄巾军显然是被吓傻了,他们纷纷呆在原地不敢上前。
“快上,捉得禇贡者赏钱百贯,取其首级者赏钱千贯!”赵弘大喊道。几个黄巾军再次上前。一阵白光翻飞,伴着声声惨叫,四溅的鲜血还有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的黄巾军。当禇贡用勉强用剑格开一个黄巾军的石锤时,两个人影同时一跃而起,赵弘和韩忠举着兵器从天而降,兵刃伴着呼呼的风声猛地挥下。
只听得“噗!”的一声,赵弘的长槊刺穿了禇贡的前胸,韩忠的弯刀直接将砍下了禇贡的首级,禇贡的人头滚落一旁,气愤的黄巾军乱刀劈向禇贡的尸体泄愤,韩忠和赵弘争抢着禇贡的头颅,堂堂一郡之首竟然死于非命,廖淳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廖淳自幼生在乡野,莫说是一县之长,单单是一名里正,对于廖淳来说也算是大官儿了,更别提偌大的南阳郡的行政长官。倘若是从前,这些普通的农民面对褚贡绝对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然而此刻,褚贡身首异处,尸身也被剁成了肉酱,廖淳看着眼前模糊的血肉胃里突然泛起一股酸水,忍不住跑到外面大口呕吐,身边的黄巾军士兵见状无不发出阵阵嘲笑,然而廖淳却没有心情反驳众人,此时此刻廖淳大脑一片麻木,尽管廖淳恨透了贪官污吏,但他更恨滥杀无辜,黄巾军在南阳的种种暴行让廖淳不寒而栗…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