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冷寂的星空下,冰凉的空气吸入肺脏,随着血液循环遍布全身,化作炽热的雾,飘散在眼前。
裹紧了风衣,拉着行李箱从宾馆出来的我不知道去往何处。
时间的流转变得模糊起来,困在这座城市已然一周有余,我依旧找不到必须要做的事情。所谓必须要做即是你身处这个世界上为了维持生命所必须的从事的行为。然而眼下,工作的事情已经对方案设计做好的整理规划,短期内也没有什么急于处理的事情。
每日都是躺在床上或是坐在桌前,饿了只需点些外卖,困了倒头便睡,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也无需应付社会关系。偶尔可见的信息也全是关于工作上的无聊信息,处理事情的规章制度全都写在文件里,所谓管理这种工作,便是把这一套套的规章制度建立并运行起来,让人变得像机器一样去运行,从而减少差错,每一个人都被束缚在一个名为质量体系的文件中,人类通过建立起一个个规章制度然后束缚自己,约束别人。我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看不到丝毫的分别,但是工作这样的事好像本来就是日复一日没有差异的生活。我已经丧失了初入工作的热情,短短十年,变得腐朽起来。
窗帘紧闭,在这二三十平米的狭小空间里,没了昼夜,没有所谓彼此,只我一人而已,困在这里。我被困在这座宾馆已经一周了。放下了手机,转身躺在了床上,随手关上了灯,亦无需知道此刻是什么时间。
意识的流转变得模糊起来,当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我好像从这个世界上跌落了一个维度,所存在记忆里的东西都变成了碎片,就像是童年失忆症,因为自我意识的尚未诞生,人类无法记得两岁以前的事情,于是周围的一切连带正在经历的事情都快速的消逝,所谓“我”这样一种存在正在消失。
失去自我是一种无比可怕的事情,存在的意义正在被淡化,一切都变得恐怖起来。
我矗立在十字路口。如同血管一般,联系着整座城市的道路,汇聚着一切社会活动的流向。身着卫衣,戴着小熊毛线手套,抱着滑板和同伴说笑着的年轻女孩儿,正在回学校的途中。三五成群,游走在街头巷角,环顾四周,维持城市秩序的城管。挎着皮包,紧紧捂着大衣的年轻男子,作为上班族正在归家的途中。每个人,沿着城市的道路,行走在自己的归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归途。
我走下霓虹闪烁的这座城市,想象着自己的去处。
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每个人,从这个世界上的某个角落而来,存活在自己的生命中,若非独居在深山老林,必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客观事实上的改变,存在在他们的记忆中。作为我是谁,不过是存在在他人记忆中的那个人。
初入现在正在工作的公司的时候,参与培训课程时有过一个自我介绍的环节,所谓你是谁的一个介绍。我出生的地方,生活的地方,我的家人,我的爱好,我即将工作的部门,是我身份的一个铭牌。我实在不擅长做自我介绍这一类的事情,我仅可做的自我描述无非我出生于某处,现居住于何方,平凡的生活了近二十年,而所谓更细致的描述,我实在无法同此刻初识的人分享,并非我是很难融入一个群里,相反,我很擅长。但是所谓自我的一种更深刻意义上的东西,这种深刻,我不知道如何分享。
再说我要到哪里去这件事。毕业之后,对于去处和未来变得越发的迷茫。
自有记忆以来,读书这件事本来就是我去处的目的之一。小学时,我想要前往优秀的初中,入学初中后我想考入重点高中,而一切的终极就是能够读取一所所谓的重点大学并作为一个优秀的人才毕业于此。然而毕业之后的事情,我从未想过。仿佛学业的终结就是我人生意义的完结。
失去了意义的我,已经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渐入深夜,空气开始凝结,不巧的是开始下起了冬雨,淅淅沥沥,凋零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街上变的空荡起来,除了雨声,全然不见白天的熙熙攘攘。
24小时书店
我在24小时书店
如果说这座城市里对我来说有什么能够称之为去处的地方。
我把雨伞收起来,在门前收束起来置于架上。有个深绿色的邮箱位于门前右侧,店铺大约二百平米,纯粹的复古美式装修,赤色与黑色的完美融合,显得严肃庄重,店中央设有免费的阅读区域约有几十平米,供有热水,靠近大门右侧是柜台,年龄约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正在读书,柜台后靠近街道的窗户旁,划分出来一个收费区域,提供热饮以及一些糕点。
临近深夜,店内顶端的大灯处于关闭状态,仅余桌上共用的台灯点亮周边的三尺区域,柔和温暖。四五个人坐在休闲区读书,店内寂静空灵,近处可闻翻书的声音。
走进店里的时候,柜台的姑娘抬起头朝我笑了笑,这是一个梳着双马尾,身着绿色格子棉衣的女孩子,像是上个世纪的复古打扮,戴着黑框眼镜,面容洁净。寒冷的冬夜,有时候简单的微笑也能温暖彼此的心。
我向前台的姑娘点了一杯热可可以。随手拿了一本书,书名是漫长的告别,封面标注着怪不得村上春树读了十二遍,坐在休闲区靠窗的沙发椅上,旁边是一个暖炉,打开书翻了几页,却很难静下心来。静不下心来,自然就读不懂为什么村上春树会读十二遍。
夜色变得深沉起来,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倦意,只觉得内心有些烦躁。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时光从我的身上剥离,又像是小时候把鞋子系成了死结怎么也脱不掉的苦恼。
我合上书,又起身拿了一本国家地理杂志。随手翻阅,作为常年在外游荡的人,恰好时间又足够充足,倘若不喜欢旅行,那么可以足够称得上是受罪了,但是即便是热爱,常年的流浪亦变得无趣起来。一旦失去了热爱,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没了意义。
如是想着。
双马尾的姑娘端着热可可走过来,正巧看到有关于冰岛的地理景观,顺着桌上的灯光,Isafjordur峡湾的晚霞粉红柔和,连冰雪都显得温暖起来,我一直以为,若是用一种颜色来形容冰岛,理所当然的应该是白色,再不济也应当是以冷色调蓝色为主。
可能是我从未在冰岛见过这样的晚霞,非但晚霞没有,就连极光也于我无缘就是了。观光旅游式的行走总是很难完整的体验一个地方,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双手捂着热可可,轻饮一口,身体内部很快就有了暖意。随意又去买了一些自制的糕点,虽说吃东西的时候看书并不是一个好习惯。此刻店内也并不忙碌,左右无人,就与双马尾姑娘聊了起来。
首先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一个很喜欢和陌生人搭讪的人,除了工作所必须进行拜访,更喜欢一个人独处。然而长时间的孤独又开始想要有人能够沟通。为了证明自己还没有忘记语言的表述。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可能是书店这种场合出入的很少会有什么心机不纯的人,双马尾姑娘对我也警惕性,简单聊了一会我就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大学毕业,初入社会。不想回到县城的家里,又没有心仪的工作,好在家里也并不是急需这样一个劳动力去滋补家用,就留在这里打工,尽管工资并不充裕,但是有富足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考上某高校的研究生。
聊到我在店内正看到的书的时候。
“如果能去一次冰岛就好了。”满眼都是羡慕的样子,她这么跟我说。
”一直在路上’是当下不少年轻人的理想生活。这么看来的话地理杂志的编辑就可以称得上是最好的工作了,公费出行还有工资收入,我这么想。
她说她最喜欢的就是木子姑娘,年轻的编辑,上一期关于冰岛的篇幅就是她的文章。
“木子”。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突然又一次出现了。
那一刻,时间的长河在我的意识里静止,逆流而上。
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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