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选择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八届全国委员会第四次会议在京召开，大会赞同《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九五”计划和2010年远景目标纲要》以及李鹏总理就《纲要》问题所作报告…大会增选何鲁丽为八届全国政协副主席，增选艾知生、厉无畏，刘毅、刘诗白、成思危、何光远，宋汉良等人为常务委员会委员。”郭逢新舅舅陶渊望在家听收音机，这收音机信号应该不强，总是时不时的滋滋直响，面对外甥婚礼就跟和自己无关一样，他也不嫌丢脸面，伤了亲戚的和气。
陶渊望，1964年考入河南师范大学历史系，其父亲陶冲和曾经是民国时期新乡纺织厂的总经理，一共生下四子三女，但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只存活下三个，陶渊望是家中老小，也最喜受父亲喜欢。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在那个黑暗的十年，被附近的邻居所揭发，所以就趁着晚上坐车去往住在陕西渭南家的四姨家避祸。此后30多年也没有回来过。连母亲得心脏病去世都没回来哭孝，好像人间蒸发般，又在上个世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那就更不用提说了。
“渊望，今天我大外孙子结婚，你怎么不快点儿去呢？可别让咱家落下话柄，你二姐平时对咱家是什么样子你心里有数吧，尤其每次来看我都会给孩子留下十块钱，让这些贪吃的孩子们买些他们想吃的东西。我已经80多了，不能再走那么远的路了，要不我就肯定去给我闺女涨面儿，别再学不懂礼数啦，还让新娘的家里人笑话。”陶春和手拄个铁制凤缠清莲拐杖，完全没有年轻时那么意气风发，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后辈而努力争光、报效祖国。
陶渊望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在乎的擤了鼻涕，随后又看了看中堂上的一副松鹤延年的古画，纸张虽然发黄，可上面的墨迹依然清晰可见，又思想斗争一翻后说:“这老郭家拿我当孩子的亲娘舅吗？婚事儿也完全不和我商量，找了个比他大三岁的女孩儿那是找媳妇儿吗？那是找大姐，到年老了谁该先伺候谁？这咱姑且不论，最可惜的是这个女孩儿30多岁没有事先订婚嫁，是不是身体有隐疾呀？”
“哎呀，别胡说啦！还生气呐？你外甥情愿找谁那是人家的事儿，你当个舅舅心胸大度些，何必和小辈计较呢？再说你不看姐夫的面子，也得看咱二姐的面子。我还不了解您，整个小孩儿脾气。”妗子李凤莲当然知道他在顾虑什么？随即李凤莲从口袋拿出卖粮食剩的500元，放在了正闭眼沉思的陶渊望手中，看见丈夫还是无动于衷后，他又从袖筒掏出了三角钱，让陶渊望买盒烟抽。
郭逢新父亲郭敬贤见新娘家里人都坐席开始吃饭后，便快些进屋找自己的妻子，因为舅家人如果不来，肯定会让不知情的外人觉得家里肯定有矛盾，所以就悄悄趴在妻子陶清兰耳边说:“你弟弟怎么回事儿？这儿子岳父家中人都坐齐开吃了，可是逢新的亲娘舅就还没来，会不会渊望的小气病又犯了，肯定又怪咱订婚宴上没有听从他的意见，找小不找个大，我们偏偏就找了个比儿子大三岁的。”
“哎呀，别急，从南屯村骑洋车得十几分钟才到呢？再给路上遇见个熟人啥的，或许就耽搁下来了，他当个舅舅肯定不会不把外甥的大喜事儿放在心上的。”陶清兰还是对弟弟缺乏了解，幸亏逢新妗子苦劝，他才推那个已经闲置多年、落满尘灰的二八杠自行车出了家门。
可是陶渊望向西直走，完全和侄子家背逆而行，又向南拐至国营供销社，他觉得自己当个舅舅如果只带个礼钱去有点儿太过跌份儿了，所以从裤子内兜掏出了十元钱的私房钱，非常大方的进到商店中。“先生，置办点儿什么东西。”服务员非常客气的说。这名服务员是个20出头的女青年，梳着两个长辫儿，算不上美丽，但长的也在普通民众中算拔尖儿的。
陶渊望双手插在袖筒中，左右环顾了一整圈儿，低头又看柜台中，这柜台中有手表，小人书，干果等等。他们对那个女服务员有些平淡的说:“约上1斤花生，半斤瓜子，酱肘子包上两个，喜字儿双凤暖瓶拿一对儿？”
“还要点儿什么？”女服务员问道。“不要了，全部给我算一下。”陶渊望拿出十元钱有些不舍的递给女服务员。女服务员接过钱太阳底下看了水印，便搁在旁边的抽屉里，随后又拿出个破本儿将钱数写好，说:“您一共花了八块半，找的钱请您收好，这五角钱是个硬币很容易掉，你切勿放个不易掉的口袋。”
“拿给我拿一个五角钱的烟吧。对，就是那个蓝盒子的散花，这烟吸起来一点儿都不辣，对了，我这个喜欢广交朋友，请问小姑娘你叫什么呀？”陶渊望还没把这枚崭新的五角钱我给捂热，又得递给面前这位白净的女服务员。
这名女服务员特别害羞，心里却格外温暖，因为他这个外乡人能在陌生的城市被人问起姓名，所以十分扭捏，拽着自己那头乌黑的长发说:“俺叫杨春花，封丘黄德乡人，小时候过继给叔叔，因为叔叔的工作调动，所以我才会随他来到获嘉呢。今年23岁，还没嫁人呢，我看您今年50多了吧，家里儿子娶过亲了吗？没有的话您看我行不行？”
“我儿子有女朋友了，我如果早两个月认识你这个知礼的女同志，估计我外甥媳妇儿就是你了，可是这个王八羔子，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但是咱毕竟是个长辈，如果跟小辈闹掰了不好，我就再忍气吞声几年，我看几年后他们小两口过成什么样子，如果婚后幸福甜蜜，那我肯定祝福。”陶渊望撕开烟盒迅速点了一根儿，一看手上戴的那块上海表，十一点十五分了，他连忙拎着买的东西搁在骑把上，疯狂的蹬着脚刹向前驶去。
王浩征妻子张瑞霞觉得虽然丈夫与对门儿有梁子，可是出于礼节考虑，如果不去道喜随礼的话，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在背后捅个冷刀子，他跟王浩征是从壶中倒了一杯茶，双手恭敬的放在了丈夫的掌心中，并且向正在听戏的王浩征说:“对门儿二姑娘出嫁，有的邻居去不了就会备份薄礼送去，你还跟闯江还是同学，要是不去捧个场，那就得让那些嚼舌根的老太，笑掉嘴里的大牙了，你们俩斗了十几年，该放下就放下吧，反正你也从来逊色于吴闯江。”
“怎么我有后台，他呢？蠢蛋一个。给那个蠢蛋拿东西，我才不去现眼呢，如果不是他83年举报我倒卖羊货，我现在早就成为新乡市的首富了，要你如果放不下面子，你把底下那两瓶汾酒给他掂过去，让他看看我浩征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王浩征正在看彩色电视的西凉关，嘴里不停的哼唱其中薛平贵的唱词，完全不理会根本没听懂自己本意的妻子。
张瑞霞20岁嫁给这个面前算计半辈子的王浩征，自己当年的成分特别好，所以才会从大学毕业后被当年人事科副处长的王成烈看上，这王成烈就是王浩征的父亲，有凭自己年轻有姿色，所以才会被王浩征展开不可抗拒的追求，他其实知道王浩征是解不开心中那个疙瘩，所以他才从中要调和两个人之间的关键矛盾。
张瑞霞趴在床下使劲的扒拉，终于从拐角的破旧盒子中找出了这两瓶已经有两三年的陈酒，别看是陈酒越陈的酒香味越醇厚，他向王后征急忙问道:“是这两瓶不是？我给人家拿过去了。你大度些给闯江个台阶下，多年恩怨不就化解了吗？你根本都不知道，这吴闯江手中有他老舅亲自传给他的三大治病秘方，这秘方是清朝太医院留在民间的，到时候你对他的态度一转变，这闯江又是个实在人，咱家就会又多个挣钱的门路，你说是不是？”
这陶渊望紧赶慢赶，终于来到郭逢新家的婚礼现场，这街道上插满了红旗，楼板上的喇叭还在哇哇作响，这新郎官的父亲一看亲娘舅来了，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拿着的东西，他简直是出乎意料，就快跑一步抱住了陶渊望说:“我猜县城初中老师觉悟都很高，你不生气了吧？赶快做里屋，还跟你特地买了瓶竹叶青。”
正巧着里屋新娘的父亲和几个大爷们正在那里闲聊，七爷一看，这新郎官的亲娘舅来了，就连忙迎出来并且还给了亲娘舅一个台阶儿说:“我还说不见他亲娘舅来呢，肯定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你外甥的亲家和我们老哥儿几个一直在等你呢，骑那么长时间的车肯定饿了吧？走快点儿去桌上喝酒去，今天咱俩要不醉不归啊！”
“老七，你说这咱孙女儿比这个孩子大三岁，他们能融合到一块儿吗？可别结婚没几天又去民政局了，那咱吴氏祖宗的脸就丢尽了。”三爷又没事儿在这儿说风凉话了，因为他就有一个绰号叫“腹中水”，他是这老哥儿几个中最没水平的一个，还天天要逞能的不行。
七爷狠狠的打了他手背一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并且还嘟囔了一句:今天咱孙女儿大喜的日子，别再说风凉话了啊，你再说让人不高兴的话你就出去吃。
随后这些人乐乐呵呵的做的在了桌上，然后亲家中最为尊贵的七爷和亲娘舅相互碰了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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