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试牛刀耳
一位先生站起来高声道：“第一场，对联比试——”
有文书从书桌上拿起三联上对，悬于竹竿，旁边卫士高举竹竿，挑上联高高挑起。
此时便有文书道：“对出下联者，可到桌前写于纸上，交诸先生评判。”
上联高悬，字大纸宽，在场各人皆看得清楚。
杨羡云看着纸上的字，道：“笔风虬劲，这字应该是出自司业大人。”
云宁抬头，望着三副上联。
一联为“三人从众，众鲤争相跃龙门”。
二联为“雁南飞，雁秋鸣，鸿雁传书天下声”。
三联为“左为尊，右为辅，前桌后椅断是非。”
“好难，今年这上联竟这般难。”有人小声道。
杨羡云不自觉得摇着折扇，道：“看来今年这出题人也是用了心，我看在场数十人，能对出一两联者已是极难，若是三联全中，且对仗工整，必能出头。”
云宁细细思量着，这第一联，“三人从众”，不但暗藏三人为众之意，更是从字面上由一人人，二人从，三人众嵌于其内，这便是第一难，第二难是后一句看似轻巧地“从鲤争相跃龙门”，此句正应菊园诗会众士子想要出人头地的心思。
第二联更是让人挠头，“左为尊，右为辅，前桌后椅断是非”，指的便是以刑部大理寺为首的各级衙门，关键是联中含了左右前后四方位，使此联难度顿时升级。
第三联看似较之前两联要简单许多，可此联难就难在其中意境，此时正值深秋，大雁南飞，而鸿雁传书指代世人书信往来，书信传得便是天下各人想说的心声。
各士子都低头思量，有的还一边走着一边底声叨咕。远处的小姐千金，也收到了三副上联，略有文采的，同样在思考下联应对。
杨羡云拍着手中的折扇，同样是一副深思的样子，而云宁，此时却是背着小手，在圈外溜达了起来，艳阳高挂，金菊盛开，碧水云天，秋风拂面，在这秋冬之际，菊园还真是个好去处。
此时身旁有人话语不善道：“哟，这不是‘云中与仙辩一回’么？怎么，对不出下联？自暴自弃了？”
云宁回头，看到站在身前三尺的周松林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云宁笑笑，道：“我本以为周兄是个守诺之人，没想到竟是出尔反尔。”
周松林当然知道云宁所言何事，白俊的脸上微微着怒，冷笑道：“我此次返回，是受太子太师相召，助太子太师判诗对辩理，当然，像你这般样子，自然是对不出下联，更不可能受司业、太子太师评断了。”
“哦，周兄如此看我？”
“别以为出了个破联，我应对不让，你就以为自己多厉害了，有本事你把这三联对出。”
“我对出了你又如何？”
“你若对出，我便当着司业、太子太师，承认你学识超我一筹。”
“我学识如何，何需你来承认，更不用与你相较。”
闻听云宁此言，周松林料定云宁对不出三对，就算侥幸对出，也只对出一两对，绝无可能三对连出，便道：“你若真对出这三副上联，我便马上离开菊园。”
“周兄，这样的承诺，我那敢应承，万一你又随哪位大人物进园，我又能奈你何？”云宁摇头。
见云宁坚持不应，周松林更加料定云宁胆却，道：“如果你对不出，你便承认自己学不如人，自行离园，你若对出，我便承认自己学不如人，我必离园，此事，可请司业大人作证。”以其地位，自不敢请太子太师相证。
云宁无奈道：“既然周兄如此强求，我若不答应，便是小看了周兄。”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司业大人。”周松林不待云宁回话，便转身向凉棚方向走去。
云宁本不想搭理这周松林，谁知他又来纠缠，生中也生起了隐隐怒意，想想也是，若是一直这样温和谦恭下去，旁人还会以为自己怕了他。
绕过人群，周松林来到桌后，卫兵识得他，并未阻拦，起到司业大人身后，低头对司业道：“大人，我认识一少年才俊，他必能对出这三上联。”
司业一听大感兴趣，道：“那便请过来让我们见识一番。”
正好走到凉棚前，卫士拦下了云宁，此时周松林冲云宁招手道：“司业大人让你过来。”，卫兵这才退到一边，让开了路。
来到近前，云宁向司业大人行了一礼，此时二皇子也转过头来，看到云宁，很是高兴，道：“云小兄弟，我刚才还想找你，看到羡云了，倒是没看到你。”
云宁忙再行礼，道：“见过二殿下。”
“小兄弟不必客气，叫我一声龙兄即可。”二皇子站起身来，走到云宁身前，将他扶了起来。
见此一幕，周松林的脸色变了变，他没想到云宁竟和二皇子相识，这样一来，若是二皇子对自己心生不满，势必影响自己在太子心中形象，不管怎么说，这二皇子是太子之弟，二皇子对子自己不满，太子哪里还会再器重自己。
一念至此，周松林忙向二皇子行礼道：“二殿下，没想到云兄弟与殿下相识。”
二皇子看了周松林一眼，道：“原来周松林你与云宁认识。”
云宁笑了笑，道：“我与周兄也是今日初识，适才与周兄打个了小赌儿。”
“哦？不知云兄弟和周松林打得什么赌？”二皇子好奇道。
曹司业也感兴趣道：“竟有此事，说来听听。”其他先生也都看向这边，太子太师向这边看了一眼，却未在意，闭目养神。
周松林不等云宁开口，道：“哪里，我只是与云兄弟开个玩笑。”说完向云宁连使眼色。
云宁冲他笑了笑，笑得很灿烂，可这笑容却让周松林心惊肉跳。
“如果我对不出这三个上联，便离开菊园，不再参加接下来的作诗辩理，我若对得上来，周兄便离开菊园，不再出现在诗会。”云宁淡淡道。
周松林本来就白光的脸更显白了，他勉强笑笑道：“云兄弟，我这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
二皇子抬眼看了周松林一眼，对司业大人道：“曹司业，我觉得还挺有趣，就让他们比试一番如何？”
曹司业看看面色苍白的周松林，又看看笑意满面的二皇子，再看看扮无辜懵懂样儿的云宁，笑道：“好，既然如此，那周松林与这少年比试一番，看谁能对出这三联，然后交由各位评判。”
周松林还要说话，二皇子道：“君子言出，不可反尔。”
周松林顿时苦丧着脸，看向太子太师，太子太师依旧闭目不言。他没想到本是让云宁作对出丑，谁知变成了自己也要参与进来，这下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司业招来文书，将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示意两人可以开始了。
云宁冲二皇子和司业点点头，便迈步走到桌前，拿起毛笔，写了起来，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便写罢，掷笔而立。
再观周松林，写下“三木林森……”觉得不妥，重又写“两水冰淼”，又再划去，汗水滴落于纸上，持笔之手竟抖动不已。
连第一个上联都对不出，旁边几人都暗自摇头，就算你对得不工整，或意境不对，至少你得对得上啊。
最后，周松林只写出一句“春雨润，夏雨淋，秋风冬雪判涝旱。”虽是对了出来，这竟境却是弱了许多，尤其与云宁所对一比，更是直接白话。
曹司业收起云宁的下联，道：“没想到小小年纪便对出这般佳联，这下联我先收后，待大家都对出下联以后，再行公布，让大家好好品味一番。”
这便是极大的褒奖了。
云宁忙谦虚几句，对司业大人表示感谢，二皇子对云宁的表现也极为满意，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对联于云兄弟来说，小试牛刀耳。”
云宁更是不好意思，谦语连连。
一旁的周松林低着头，满脸羞愧。
二皇子看他还站在场，喝道：“既然对不出，比不过云兄弟，你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
周松林连忙抱拳，退出凉棚，勿勿而去，行走间回头向这边望了一眼，目光中却是夹杂着隐隐恨意。
太子太师抬眼看了一眼周松林离开的方向，复又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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