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科考风雨（4）
今年的科举重新举办，但不再是三天，而是变成了整整一天，陶中正和黄高暂时被下了刑部大狱，原贡院官员被换了一大半，考试期间皇帝还亲自过查。
子诚奉命来到紫宸殿来帮皇帝研墨，皇帝看着明日就要公开的榜单欣喜不已，可子诚的脸上却看不见一丝笑容，皇帝明白他的想法，说道“还在为那个和尚操心，记住，你是皇族，他乃佛门，永远别忘了这一点。”
子诚拂袖作揖，“臣明白。”
“还有一事朕想问问你的意见，朕打算正式册封你二哥为王，你意下如何？”
“陛下要……陛下的旨意臣不敢置喙。”
“看样子你好像不太乐意。”
“臣不敢，陛下向来宠爱二哥，封王不过是迟早的事，臣明白。”
皇帝冷冷一笑“看样子咱们的六皇子是真的不太乐意啊，那朕如果告诉你朕准备在封王之时将你的加冠大典一块办了呢。”
子诚有些惊愕，他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出加冠之事，然而下一刻他明白了，“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真相。”
“你什么意思？”
子诚退后三步问道“这一切都是陛下授意的，对吗？贡院舞弊，那名考官其实是陛下安排的，所选贡生名单也是陛下有意为之，是不是？”
“六郎，你竟敢这么跟朕说话，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朕。”
“如果不是，陛下怎么会那么快知道那名考官的死讯，按时辰算张开尚未将折子送进宫，可陛下却这么快知晓，要么就是陛下在刑部里安排了人，要么那人的死其实是陛下刻意为之，老师和黄高或许一开始就明白了真相，所以他们才会一起认罪将事情揽下，如此陛下便会点到即止，二哥封王，给臣加冠，是送他们的礼物，是……你们的交易。”
皇帝默视子诚片刻，然后眉头微翘说道“那你说朕为何要这么做？”
“臣……不知陛下所想，但臣知道贡生和老师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不该遭受此难。”
皇帝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呵斥道“他们不该，那朕就该吗，科考是朝廷给的，是给国家招贤纳士的，可每次出来的那些人不是到陶中正门下就是到黄高门下，朝廷的恩赐成了他们党争的筹码，国家的人才成了他们的私产，朕这么做，就是要警告他们，天下是朕的，不是他们的玩物。”
“黄相也就罢了，可陶尚书对朝廷一向忠心耿耿，他所招人才都是为了国家，为了陛下，从未有过私利。”
“六郎啊，你还是太小看朝堂了，朝堂人心诡谲，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有的需要十年二十年才看得清，有的一辈子也看不透，陶中正是正臣，可他不是圣人，人心会变，倘若有一日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了，他还会是如今的面目吗，谁也保证不了，朕不能拿这个天下，拿整个家族去冒险，就好比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却还是去顶罪，其实就是在与朕做交易，索性他为的是你，否则你以为朕会就这样罢休吗，至于黄高，他也明白朕的想法，知道阻挡不了就干脆顺水推舟卖朕一个人情来帮子魏一把，这些人都是老狐狸，你想和他们斗，还差的远呢。”
皇帝所思所想远比子诚深远，在这样的父亲面前，子诚感到自己真的太过渺小，他瘫坐地上说道“陶、黄入狱，陛下一举收回贡院大权，还将贡生受难的愤怒加注他们二人身上，将感恩之心收归君侧，今年的人才都会在陛下的掌控内，这就是陛下一开始谋划的？”
皇帝也往地上坐了下来，“国家选拔人才本应光明正大，可狂风骤雨从不如你我所愿，朕这么做不求俯仰天地，只求无愧于心，只要人才能真正为朝廷所用，那朕就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百姓，为了这个，朕宁愿背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那陛下为何一定要阻止我的朋友入朝堂？”
皇帝轻轻拍了拍子诚的肩膀，“朋友在民间，入了朝堂，利益至上，身不由己，他还会是你朋友吗？儿啊，勿将所惜之物握的太紧，会碎的，碎了，只会更痛。”
说完，皇帝便站了起来，将子诚也拉了起来，“回去好好准备你的冠礼大典，其它的别再说了。”
看着子诚茫然的背影，皇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在此时，有内监来报说是有后宫嫔妃生产，皇帝急忙赶过去，等到了之后，宫人禀报“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
皇帝大喜，“想不到朕还能老来得子，来，把小皇子抱来朕瞧瞧。”
皇帝来至嫔妃面前抚慰一番后，对众人说道“对了，朕还没有给七皇子赐名，这赐什么名呢？朕要好好想想。”
就在此时有人通禀大宗正来了，大宗正是东方家辈分最高的人，也是族老，每当东方家有孩子出生，大宗正都会前来帮孩子点酒赐福，这次也不例外。
待仪式完毕后，皇帝道“一月后朕打算替六郎加冠，替二郎封王，到时候把七皇子的满月酒也一块办了，来个三喜临门，你们意下如何。”
这样的盛事众人自然纷纷赞同，可皇帝见大宗正神情有些微恙，于是问道“族叔可是有话想说，今儿朕高兴，有话不妨直说。”
大宗正犹豫片刻后说道“陛下，皇子出生都是要记入族谱的，这个小皇子其实……其实不是七皇子。”
皇帝诧然，“什么，这话何意？”
“按照辈分，此子应是陛下第八子，陛下可还记得，当年陛下还有个小皇子，只因其生母之过，尚未赐名便被送了出去，可在族谱上，确有此子存在，兄弟辈分为七。”
“朕想起来了，是那个女人所生，那孩子现在在哪儿？”
“当年陛下下旨令其母子永生不复相见，后来那孩子便被送往相国寺抚养，算算今年已满十七，早年间臣曾去看过，因那孩子身份特殊，固寺里不敢剃度，也不敢惊扰陛下，只留其为俗门修行，法号本心。”
“本心，”皇帝顿时惊呆了，那个和尚竟然是他的儿子，两次相见，却两次不识，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命运的使然，看着在襁褓中哭泣的小皇子，此刻皇帝的心头百般滋味，他放下了怀抱中的小皇子便回到了紫宸殿，并下令不准任何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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