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疾风暴雨 第二节 在赫图阿拉
疾风暴雨·在赫图阿拉
万历四十七年正月二十四，建州卫腹地
赫图阿拉这个小城自前年以来就越发的繁忙起来，虽然现在鬼狐单青的人神出鬼没、手段狠辣，但是只要在城垣周边二里内还是安全的。城北的匠户区总是浓烟滚滚，城里的精壮们一车又一车的向城外运输着物资，这里的人都似乎在忙着许多的事情，相互奔走，让人看着充满朝气。
城外的积雪已经被人有意识的清理出来，八旗大军也开始向城西集结，人嘶马叫、热闹的很。相较于城西，城南大营更是繁忙，这里驻扎的是专责绞杀单青所部的三个甲喇，在德格类构建起的监控网络烽火的指引下、四处奔波，虽然没有能够彻底绞杀单青所部，但却也依旧尽力的压缩其活动的空间。
对于单青所部，女真高层却也始终没有什么好办法，大规模、高烈度的游击战可不是现在的八旗军能够应付的了的。而且单青所部虽然身处敌后，但却能够随时获得自东沟要塞、海参崴要塞、甚至是来自朝鲜的补给，而且白山黑水虽然气候相较于华北恶劣很多，但物产却又十分的丰厚，单青所部虽然说不上天天大鱼大肉，但山珍海味却也能隔三差五的来上几顿，这就使得完全没有群众基础的单青所部，在敌后的游击战打的也是风生水起。
同时，女真各部的人口还是太过单薄，根本无法掌控白山黑水间广袤的土地，虽然德格类及其所部已经十分努力了，可也仅仅能够卫护一些大的寨堡、维持重要交通线的畅通而已。
随着大战的临近及八旗军各部的再次集结，单青所部的活动空间又松快了一些，但德格类也是为了能够安定军心、稳定后方，又是加大了绞杀围堵的力度，尽管效果不显。
此番明廷调集大军前来的事，努尔哈赤对大家伙没有丝毫的隐瞒，女真各部上下与明廷做过对的都是知道这是一次生死存亡的大战，如若败了，努尔哈赤本部肯定是要被屠戮一空的，可明军的揍性谁还不清楚啊，到时候他们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努尔哈赤的本部呢！所以为了避免战败后被明廷清算或是被殃及池鱼，再或者是被继续欺压盘剥，彻底归附于努尔哈赤的女真各部基本上都全面动员起来，小的屯庄向大的堡寨合并，除了留下一定数量的青壮防备外，其余的都是向建州卫集结。
而对于一些阳奉阴违或者说还没有真正归心的女真余部，努尔哈赤也不强求，即便如此，此战能够参战的各部已有近六万人，预计在正月末、二月初便可集结完毕。
因为大战在即的缘故，整个赫图阿拉在原有朝气蓬勃的基础上，紧张的氛围也与日俱增，大军的集结也使得在建州卫周边肃杀之气凛然，这也就使得八旗军开始有意识的对赫图阿拉的汉人进行驱逐、甚至是迫害，然而在这样的近似于白色恐怖的氛围下，八贝勒府近些天来了好几个明朝人。
他们是明朝北地的商人，自万历三十年起就和女真部做着买卖，算是长久的合作伙伴了。之前这些人总是装扮成蒙古人，但赫图阿拉的人都知晓他们的真实来历，从他们下马的样子就看得出来。要说这些年也多亏了这些人，要不是他们与女真贸易，还真说不好这些年的冬天得多死多少人呢！只是他们的价钱实在是有些高，比辽东镇那些军头心黑太多了，但他们有一点好处，便是那些军头不卖的他们也卖，八贝勒说过，就这一点就值了。
这些人此番前来很是神秘，没有像往常一样押送货物而来，只有四个人，每人却带了三匹马，看样子是长途跋涉而来。
这三人到了府里也不客套，直接去觐见了八贝勒、驾轻就熟，府上护军也没有阻拦，而是引领而去。
“参见贝勒爷！”，风尘仆仆的四人见到黄台吉也没有行大礼，简单的抱了抱拳，黄台吉也不以为意，由此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已经很熟络了。
黄台吉从来就由礼贤下士的名声，对于这几人也是客套的很，便说道：“都是自家人，不要弄这些俗礼了。怎么样，事情弄清楚了吗？”
来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待上茶的奴婢退下后，才说到：“贝勒爷，弄清楚了。单青和他手下那些人原本都是前年在北直隶闹事的盗匪，被程力诏安后整编而成的，原本就都是活不下去的灾民，基本上都是绝户了，有家眷的也都被接到了天津，根本是摸不到边的。”
黄台吉原本就对挟持单青所部家人的思路没有太过在意，他更加关心的是单青所部自身的情况，便继续问道：“那单青所部编制如何，有多少人马？”
来人见黄台吉没有继续追问单青所部家属的事，很是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东方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基本上都集中到了所谓的家属区，之前他们这伙人也不是没有打过北塘玻璃厂家属的主意，可是却被保安局北塘警署踏踏实实的教做人了。此番按照女真人这边的要求、也只能是从北直隶官府方面的关系那里打听一番，得到的消息也是捕风捉影的，所以向黄台吉汇报还是有些心虚，可见黄台吉这就转移的话题，便也就坡下驴，说道：“这个打听到了，消息是兵部里弄到的，但这个编制咱们却弄不懂。正经的名字叫‘海上保安局陆战队第一山地团’，共1800余人，都是步军，全部配装鸟铳，据说还有炮队……”
“有炮队？有多少门？是和辽东保安总队的炮队一样吗？”，黄台吉一听单青所部有炮，可是立马坐不住了。他参加过抚顺战役，可是结结实实的见识过保安局炮队的威力，便着急的问道。
来人没想到黄台吉是这样的表现，当时这个情报的准确性他们还是放心的，便也如实的回答道：“这个咱们没弄清楚，但是有炮队这事肯定是属实，据说是年前运过来的。至于是啥炮咱们可不懂了。”
“有炮……”，黄台吉自顾自念叨了一句，这对八旗军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即便是明军现在普遍装备的虎尊炮也是不容小觑的，那玩意虽然打的不算远，但是那散弹的威力当真是人力难以抗拒的，如果要是抚顺战役辽东保安总队用的那种大口径的佛朗机炮，那建州女真腹地还有哪里是他单青去不得的呢？这个是一定要尽快弄清楚，要不然德格类吃亏到还在其次，眼看着大战在即，如果这个时候单青所部要是凭借的火器之利攻下几个寨堡，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黄台吉这边嘀咕，那几个明朝人可是不知其所想，还以为黄台吉对他们没弄清楚情况便来报有些微词，便接着说道：“八贝勒，后续的消息咱们还在打听，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弄清楚了。”
黄台吉被他们打断了思绪，听他们这么说便知道他会错了意，却也不点破，这伙人可是自后金拿足了好处的，是需要时不时的敲打一下的，便继续问到：“京师方面消息如何？”
来人见黄台吉再次转移话题，但却也再一次心虚起来，也不待多想，便回道：“八贝勒，最近京师没有什么大变故，朝廷上依旧不消停，浙党那边动作频繁的很，王辉城答应的事也给办了，这可是让咱们花废了不少，估计那70万两至少也得耽搁十五天才能起运，到了辽东估计得三月下旬了。”
“这事做的好，放心，大汗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这件事也算是来人办的不错，能够拖延辽东大军的军资转运却也不比上阵厮杀的功劳小，可是这伙人动不动的谈钱却让黄台吉对他们很是反感，但他城府极深，却也没有表现，不痛不痒的表扬一番，接下来就又寒暄了一会，便结束了这次会谈。
黄台吉这边在紧锣密鼓、想方设法的探听明廷的消息，代善这边也没有闲着，之前从辽东镇和叶赫部劫掠来、没有分配下去的兵甲全部都集中到了他这里，而他现在就是要将这些兵甲全部发派下去。
前番几次大战，缴获可谓是丰厚，兵甲一类运回来都送到城北匠户区，重新修整一番后，精良的铁甲就优先派发给了努尔哈赤本部的正、镶黄旗，剩下铁甲、棉甲等甲胄的数量还有不少，代善除了补充其所辖的镶红旗外，也向各旗精锐逐步派发。
兵刃方面，缴获的明廷刀枪就不算太好了，粗制滥造的情况很是普遍，只得派人逐个挑拣，除却精良可用的外，全部回炉重新打制，但奈何数量巨大，也算是精挑细选出5000余件。女真族本就是渔猎民族，虽然从根上讲就是落魄户，但刀枪弓箭可是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大多数八旗兵手上都是有精良趁手的家伙的，而这挑拣出来的兵刃多是调拨给了原野人女真部的，换掉了他们手中的木枪。
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努尔哈赤也只得孤注一掷了，所以也毫无保留，将手上能拿出来的装备全都下发，代善虽然有私心，但待镶红旗全部换装后，将剩下的也是全部派发下去。如此前后折腾了快三个月，已经集结起来的四万余八旗马步军相较于明军来说也称得上披坚持锐了。
赫图阿拉的备战事务按着计划稳步推进，阿巴泰也率领万余八旗军始终活跃在辽东边墙周边，对宽甸的贺世贤所部、清河堡蒲世芳所部、抚顺颇廷相所部保持接触，时不时的便发起偷袭，保持对明军守备各部的压力，弄得边墙防线四处示警。虽说前线守备各部均是调度得力，防控有方，但是却也被阿巴泰所部弄得不胜其烦。贺世贤还想过率军从宽甸六堡方向打一次突袭，但却被杨镐以大战在即给否决了。
阿巴泰在抚顺战役中，负责阻击由朱由梼率领的保安局所部，不仅没能挡住朱由梼，所部八旗军损失惨重不说，自己还被打伤胳膊，就女真各部那点医疗能力，差点就轮回了。不过好在萨满保佑，捡回了一条命，但胳膊却没能保住，人醒过来之后便一下消沉到了极点。女真以射术为首，现在少了一只胳膊，如何还能统御部署上阵杀敌呢？好几次阿巴泰都要自我了断，可是每次都没成，一方面是他独臂确实不太利索，另一方面下面的包衣、奴才们看的确实紧，死是死不成的，可人眼看着就要废了。
努尔哈赤很是心疼，可是女真各部讲的就是以强者为尊，一个已然成了废人的阿哥，还在关键的战役中丧师近四千余，回来没被问罪就算是不错了，现在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自然也就在军中地位全无。可是阿巴泰的妻子纳喇氏注定是他一生中的贵人，这个坚毅的女人在阿巴泰再一次酒醉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自井中打上一桶凉水就浇到了阿巴泰的头上，之后用皮鞭很抽了阿巴泰一顿，一顿鞭子虽然打得阿巴泰遍体鳞伤，却也打醒了阿巴泰。
他阿巴泰在努尔哈赤的几个儿子中，论武艺比不上德格类、论智谋比不上黄台吉、但在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上可却是冠绝他人，就连努尔哈赤的众多百战余生的老部下也都佩服他敏锐的战场掌控能力。抚顺城外那一战，他之所以惨败，一是轻敌，在女真各部的眼中，明军的火器从来都不可怕，由此对于全部装备火枪的保安局所部来说，他根本就没放在眼中；二是保安局所部与女真各部整体上的代差，朱由梼改进的燧发线膛枪比女真所部的重步弓可是完全领先的，职业化的训练模式，使得保安局所部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几近于近代军队的存在，而女真八旗军充其量也就是一支尚处于新兴状态的封建军队，这样的差距在战场对撞，阿巴泰就算是孙武在世也难说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他还是处于须死战不退的阻击阵地上。
在这一顿小皮鞭之后，阿巴泰一改往日醉酒沉迷的状态，每日就独臂练习军伍之术，还没过一个月，他已然能够自己上马，虽然再也玩不得弓箭，但却对火枪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倾家荡产通过晋商走私了百余支欧罗巴意大里亚所产的线膛火绳枪，并从自己包衣中挑选了百人，按照明军神机营的模式也算是练出了一支强军。随后在单青所部的一个排的一次突袭中，两军命运般的遭遇了，阿巴泰所部很是勉强的击伤单青所部的十余人，自己也损失三十多，但这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却也是女真八旗军各部第一次在遭遇战中击退单青所部。由此阿巴泰再次回到了女真各部贵族们的视野中。
而后努尔哈赤便也名正言顺的自两黄旗中调出数千马军，命他袭扰明军边墙防线，始终对明军防线的卫所军保持压力，以为八旗军各部的集结和备战争取时间。同时还将女真各部所有能找得到的火铳都调拨给阿巴泰，命他组建八旗军的火器部队，参照明军命名为神机营。这两项任务阿巴泰都很好的完成了，尤其是起麾下的神机营，在骚扰明军边军防线时，更是完全依靠火器便击溃了明军驻守边墙的卫所军，很是给阿巴泰长了脸。
阿巴泰所部的大范围袭扰使得杨镐构建的边墙防线四个重兵集团被牢牢的绑在了边墙上，虽然正经的大规模攻防没有发生，但是却也仅用了万余八旗军就牵制了明廷辽东军各部精锐亲兵家丁万余人、各部卫所军近五万人，使得杨镐及一众辽东高层的大部分精力也被牵扯到了边墙防线上，若不是周永春和张佩臣的倾尽全力，明军辽东各部的备战没准就真要泡汤了。而且在长达三个半月的袭扰中，阿巴泰也算收获不小，杀伤明军近3000人，缴获甲胄200余领，军械1000余。
随着明廷辽东诸军和女真八旗军各部备战的逐步完成，辽东大地上也渐渐的战云密布，气氛也日益紧张起来。单青所部也随着天气的逐步转暖，又开始了大范围的袭扰。然而这次却是有点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女真各部有意识的将屯庄的老弱妇孺集中在寨堡内，使得分散成以连排为单位的游击部队几乎取得不了任何战果。而且德格类最近也是动作频繁，不断的以甲喇为单位派出八旗军对女真各部的重要区域展开巡逻，单青所部分散开的部队根本就打不动，通讯手段的落后也没办法玩出朱由梼所说的狼群战术，而且小股游击部队遭遇八旗军巡逻队后，往往就会被其利用人数优势组织合围，一时间单青所部所面临的形势很快的严峻起来。
战场上的形势就是这样的此消彼长，这是任何人也绕不过的真理。德格类的计策和方略见效，单青的动作和手段就无用武之地，而这短暂的无能为力却也被女真八旗军充分利用，各部的集结和转进更加的迅速。身处于赫图阿拉以南五十余里的密林中营地的单青看着各部传来的情报，眉头紧锁、思虑颇多。目前这样被动的局势朱由梼就曾预见过，而且还详细的向他阐述了没有群众基础的游击战是多么的难打，之前自己还不以为意，现在就看出来不建立有群众基础的根据地的劣势了。
现在辽东的形势，瞎子都看的出来，自己这边一天没有动作，辽东明军的压力就日增一分，可是现在再着急上火还有什么用呢？就在单青满嘴燎泡的时候，自东沟要塞增援而来的炮队到了。
炮队编制一个加强连，所有人员都经过了山地作战训练和完整的炮术训练，下设三个炮排和一个警备排。炮排装备8斤的改良虎尊炮，曲射弹道，是北塘军械厂四十六年末最新研制的，全炮重170斤，分为炮管、炮座和支架，最远射程两里，这种炮很容易拆卸和组装，各部件的重量都还可以，完全能够在山林里使用，每排装备3门，全连一共9门。
同时炮排还装备有另一种炮，实际上就是海上保安局缉私舰装备的“火龙出水”的陆战改良版，尺寸缩小了，舰载发射架改成了可以重复使用的肩扛发射管，弹体也去掉了华丽的装饰和绘图，就跟RPG火箭弹类似，有效射程200步，主要用于攻坚，这次炮连一共运来发射管50支，炮弹200发。
炮连的加入，让单青有了新的思路，于是便下令各部向他开始集结。
单青打的什么算盘暂且放在一边，即便他有炮队，可就不到两千人，他即便想要有大动作也难。他这边也就是上火而已，可朱雅那边现在的情况当真可以用举步维艰来形容。
自四十六年十月末，女真各部规模大一些的城堡、城寨便就开始对汉人进行驱逐，好多多年的坐商也都没能幸免，尤其是对四十六年以后出边墙的人。等到了年末，驱逐就变成迫害、残杀，手段激烈的很，好些在抚清战役中投诚的汉人也遭到了波及。在这样的情况下，东方公司情治局辽东站可谓是损失惨重，投胎率一度飙升到九成，好些渗透进来的，还没开始执行策反任务就被莫名其妙的清理了。
在四十七年正月初四，情治局辽东站赫图阿拉分组副组长乌力吉图因叛徒出卖被捕，而后女真人将所有与他接触过的人全部逮捕，一番拷打下来，挖出了东厂潜伏人员十一人，得亏组长赵辉年前带着四个兄弟返回东沟要塞，否则赫图阿拉分组就被团灭了。
要说乌力吉图真可谓是条汉子，他是蒙古人，三千营官校出身，正儿八经的蒙古鞑官，祖上曾在于少保麾下参加过北京保卫战、功勋赫赫，在被发配到东方公司前曾任腾翔右卫实职千户，弓马功夫在京营圈子中也是排的上名号的。只可惜啊，这位爷就是个情种，本来门庭显赫、又身居要职，要什么女人没有，可偏偏就爱上了自己家的一个犯奴。家里头可绝对是不干的，于是报备了刑部后，便将这个犯奴给卖到了武定伯府，还给他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结果咱们这位好汉就是放不下那个姑娘，还跟人家私通，也赶巧那天他去找人家私会，正好赶上武定伯的小儿子在鞭打那女子，乌力吉图哪肯干，一怒之下，便把人家给杀了，为了不牵连那女子，他也没逃。
而后便是判罪、待斩，而赶巧乌力吉图曾在李铭手下，便被王寿文将他连同那女子一并救了出来，还在天津给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安了家。朱由梼本来是安排乌力吉图去组建骑兵队的，可这位蒙古爷们讲的就是义气，为了感激东方公司的再造之恩，非要尽快的投入工作，又因为情治局辽东站要在赫图阿拉组建一支能够快速行动、执行特别任务的武力，便将他派去赫图阿拉组织这支队伍，前脚才到赫图阿拉，后脚就被女真人突袭了。
乌力吉图哪是那认怂的主啊，带着赫图阿拉分组的兄弟结阵抵抗，硬是斩杀了女真人二十余人，后来女真人见实在是攻不进去，无奈只得将情治局的据点给烧了，乌力吉图和手下的四个兄弟被烟气熏晕被俘，两个兄弟被烧死，四个兄弟被女真人阵斩。
赫图阿拉分组的这些兄弟还真如铁打的一般，在女真人连番拷打之下，一个字都没说，有两个兄弟之前就受了伤，没能挺过女真人的酷刑。女真人只得将与乌力吉图有接触的人全都一勺烩了，这才弄出来些线索，总算是有了些成果。可在这过程中也算是见识到了赫图阿拉分组这帮兄弟的刚毅，尤其是黄台吉对乌力吉图可真是起了爱才之心，便不再对乌力吉图和他那还活着的两个兄弟用刑，好生将养起来，由此却又引出了“鬼狐夜袭赫图阿拉城、单青炮轰汗宫大衙门”。
此事暂且不提，可眼下赫图阿拉分组被一锅端了，连带东厂在女真各部的暗探都所剩无几，使得李铭、朱雅可不是简单的着急上火了，情报几乎被完全隔绝，一下子使得辽东明军失去了对女真八旗军情况的仅有的那么一点点掌握。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己不知彼、胜负各半。而现在的辽东明军的头头脑脑可谓是既不知己，依旧觉得大明天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觉得自己麾下那些个家丁亲兵，无人不是一身的真本事、经验丰富、身经百战，哪个也都被银子喂饱了的，披坚执锐、装备精良，至于那些个基数庞大、常年亏欠军饷、早已沦为大小军头的佃户甚至半奴隶的卫所军兵，在他们眼中却也只是炮灰而已；也不知彼，到现在依旧有很多将帅视女真八旗军为蛮夷，对于颇廷相、贺世贤等将领对女真八旗军反馈的情况不以为然，甚至还认为他们故意夸大女真八旗军的战力，尤其是颇廷相的说辞，以杜松为首的一干在抚清战役后驰援辽东的将领都认为那是他已然老迈昏聩、在推卸战败责任。
原本还有东厂和情治局辽东站断断续续的传来女真各部及八旗军的情报，至少还可以让辽东高层能够在做出重大决策的时候有个参考，而现在的情报断绝也使得这本来就少的可怜的参考资料也没有了。
朱雅可谓是心急如焚，便先后又组织了三队人继续渗透，可是派出的队伍不是被阿巴泰所部给堵了回来、便是杳无音信。
大战在即，却两眼一抹黑，这样的局面让李铭、周永春、朱雅等人背后直冒冷汗！
万历四十七年二月十一，赫图阿拉，汗宫
辽东镇最新的消息传来了。
“杨镐已经确定了进攻赫图阿拉的计划，绝对分兵四路、分进合击、会师于赫图阿拉城下，彻底绞杀女真八旗军。虽然以周永春、李铭为首的其他辽东明军高层反对，认为需要步步为营、逐步推进，但杨镐受到的压力很大，力排众议确定了方案。
出征各部已按照计划开始拔营转进。
杨镐的压力来自多个方面，一方面是粮饷军资短缺，皇爷、首辅方从哲都在不断地催促他尽快进兵与女真八旗军决战，他收这方面的影响很大；再有一个是朝廷齐党方面，目前浙党对他们的打压几乎是不遗余力，他们急须杨镐在辽东取得大胜，以稳固齐党在朝廷中的位置；最后一个是各支援前来的将帅与原辽东镇将领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在不出兵，没准两伙人就先打起来了。
由此，杨镐便放弃了步步为营、逐步推进，压缩合围八旗军于赫图阿拉的计划，虽然改了四路分进合击，但杨镐在各部出发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各部要稳扎稳打。
各部具体的部署情况还在核实，明后天便会传回消息。”
汗宫大殿内，努尔哈赤及一众参与机要的女真高层听黄台吉读完自辽东都司衙门刚刚传来的信件，在座的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杨镐啊，终究还是个玩政治的官，虽然有统帅之才，但无统帅之志，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努尔哈赤参加过抗倭援朝，蔚山一战中，就是杨镐想要将功劳给李如梅、以交好李成梁，结果大好的局面却打成那个样子。
现如今，到了紧要关头，杨镐的老毛病又犯了，没能顶住朝廷、朋党的压力，也调和不了麾下各部关系，这边分兵了，虽然又嘱咐各部，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道理他不懂吗？
当真是天佑大金啊！在座的诸位一阵沉默，转而却又都哈哈大笑起来。
当日，女真八旗军组织了50支侦骑队，均是挑选熟悉辽东情况，又善齐射的好手，一人三马，出赫图阿拉，掉入阿巴泰麾下，也带来了努尔哈赤的命令，“侦骑尽出边墙，查探明军动向。”
自此，双方都已正式的投入到战争的漩涡中了。
大战在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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