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再窃名篇 人民公仆
一遭下来,已值黄昏,李阔邀请余中到家做客。
余中盛情难却。遂,欣然同往。
李阔大喜,差侍从快马回府告之,以备酒宴。并通禀余家,以知其事。
两乘马车,稳行而归。
“小侄见过伯母!”厅堂前,李氏早候。
“贤侄勿礼,快快入座。”李氏喜笑颜开,慈眉善目。
酒宴已备,五人入席。
李阔居首,余中其左,李氏为右,姐弟二人下首。
丫鬟斟满酒水后,李阔举杯:“贤侄,前日庆宴人员杂多,无隙与汝多语,今日多饮几杯,以贺状元及第!”
“谢伯父!”二人一饮而尽。
“余兄,小弟敬你一杯。祝余兄官路高歌,宏图大展!”对面的李冉站起身来。
其后,李氏、李岚纷纷以水代酒,敬之。
“余兄,传闻你金殿作诗一首,惊艳朝堂!”几口菜后,李冉探问道。
殿试已过几日,之中细节已有传闻。除州府长官知之甚详外,民间不过以讹传讹。
“是造诗一首,不值一提。”余中轻摇其手。
“余兄可否诵之?”李冉追道。
“当然可以,只望诸位勿要见笑。”余中微笑道。
“贤侄过谦了!”李阔也来了兴趣。
众人皆放下杯筷,洗耳恭听。
尤其是李岚,她本就爱好诗书,又闻得余中技压朝堂,更是期待不已。
余中清了清嗓子后,诵道:“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好诗,好诗!”李阔虽诗词不精,但这首诗极其合辙押韵。直觉告诉他,定是一首好诗!
“谢伯父夸奖。”余中额首致谢,脸不红心不跳。
后世的人们常说:谎话说了一千遍,自己都信!余中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他已彻底将这首诗当成自己的作品了。反正真实的作者陆游,现在还没出生呢。
“余兄,小妹敬你一杯。此诗朗朗上口,文笔通透,尤以“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句,深含韵意,回味悠长。”李岚站起身来。
“岚妹过誉了。”余中微笑起身,举杯满饮。心道:李岚乃懂诗之人。
“余兄此诗真乃佳作!小弟敬你一杯。”
二人碰杯共饮。
“余兄,何不借此雅兴再赋诗一首?”李冉又举杯道。
众人一听,皆附和。
几杯下肚,余中亦热血豪情。
一仰首,杯空酒尽,执手道:“在下献丑了。”
余中开始琢磨起抄袭哪首是好,腹中名诗佳篇记得不少,但要选一首应景之作。
看了看面前酒杯,第一反应便是李白的《将进酒》。不行!此大作早已家喻户晓了,再想!
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酒杯…
有了!
“伯父可知,苏轼苏子瞻?”余中问道。
“知。苏大人乃饱学之士,嘉祐二年高中榜眼,现任杭州通判。”李阔对苏轼久闻大名。
“伯父可知苏大人诗词名篇?”
李阔尴尬地摇了摇头。
“余兄,小妹略知一二。苏大人有一篇《上堵吟》堪称佳作,其余不详。”李岚接曰。
“那就好!”余中低声自语。
余中记不清《明月几时有》是苏轼具体哪年所作,大致印象是今年前后。故确认一下,以免露馅。
也算余中走运,此时的苏轼尚未迎来佳作爆棚期。
“余兄,“好”是何意?”李冉疑惑问道。
“为兄的词风与苏大人类似,故称“好”。”余中呵呵一乐,给自己打着圆场。
“哦。”众人将信将疑,姑且信之。
余中自斟一杯,端酒而起,踱步至厅前月下。一副装逼的样子。心道:既然演了就要演全套。
举起酒杯,对月深情一望:“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念着念着,余中开始吟唱起来。不是他唱功多好,而是如果不唱,后面的词记不住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一曲终了,一饮而尽。
余中回桌落座时,众人仍惊愕回味中。
“好!好!”李阔第一个从沉浸中苏醒过来,拍手大声叫好。
“余兄大才,绝了!”第二个称赞的是李冉。
李氏矜持,未发声。但目光嘉许有佳。
“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余兄无愧状元之名!词句秀美,曲调悠扬,堪称典作。此词必名留千古,万世传唱。得闻此词,小妹三生有幸!”李岚满眼小星星,崇拜至极。
尚未等余中客套,李冉已举杯言道:“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余兄杯酒名篇。此情此景,堪为佳话!余中,小弟再敬你一杯,以庆神来之笔!”
二人共饮。
“贤侄,老朽也敬贺一杯。”
“谢伯父!”余中又饮。
“贤侄,不知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所指何人呀?”李阔放下酒杯,边夹菜边问道,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李岚的眼角轻轻一颤,细微的别人察觉不到。
“伯父,此诗在小侄胸中早有所悟。去年汴京礼试时,恰逢中秋,夜深人静时思念起日夜操劳的家父,深有感触。今日又逢明月,酒意上涌后,一气呵成。实乃惭愧。”余中一顿胡扯。
“原来如此,贤侄大孝也!”李阔心石落定,余中所指之人,非他猜想之人。
“余兄,小弟祝你步步高升,鹏程万里!”李冉又举一杯。
余中任瀛洲县令之事,路人皆知。
“唉…”看到两人对饮,李阔长叹一声。
“伯父,何故叹息?”余中放下酒杯,恭问道。
“老朽甚是艳羡余兄,得你之子啊!”李阔一脸感伤,自饮一杯。
“伯父自扰了。冉弟聪敏慧达,行事得体,颇具大家之风,日后必前途无量,飞黄腾达!”余中一听,原来如此,忙劝慰道。
“可惜冉儿学术不佳,屡试未中。”李阔黯然言道。这一直是他心中之痛,李家世代经商,富甲一方,但从未出过官宦,光宗耀祖。
也不怪李阔耿耿于怀,华夏大地自古便是“官本位”思想。士农工商,做官是第一追求。哪怕商人再富有,社会地位却是最低的。
活跃的李冉没了声音,羞愧地低着头。
“伯父,我有一策可令冉弟步入仕途!”突然,余中灵机一动。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望之!
“贤侄,有何策?速速道来!”李阔忙不迭失,声音颤抖地说道。
“冉弟可随我去往瀛洲,任一县吏。”
“冉儿无功无名,恐不可吧。”李阔灰心道。
他本以为余中有何良策,闻言后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朝廷是有保荐推闲制,官员可向圣上举荐贤才,但所荐之人需有功名。李冉几次参试,举人之名都未获取,何谈功名之说。
连李冉瞪圆的眼眸,也随之无神了。
余中会意一笑:“伯父有所不知,瀛洲一县不同它地。小侄朝堂之上曾向官家请旨,瀛洲县自我以下所有官吏,吾可定之。帝恩准!”
“啊!贤侄所言真之?!”李阔大惊!官员选定乃皇权,不容他手。
“怎敢期瞒伯父。”
“大善!大善!皇恩浩荡!”李阔激动的仰天大呼。
“瀛洲乃苦贫之地,不知冉弟可喜之?”余中问向李冉。
“无妨!无妨!”未等李冉回话,李阔已为他做主。
只要能身着官衣,哪怕去鸟不拉屎之所,李阔都乐意。
余中微微一笑:“伯父,我想让冉弟出任瀛洲別驾一职,可好?”
“啊?!使不得,使不得!冉儿怎堪担此重任?”李阔更惊,忙摆手不可。他心中能给个捕头、文书之类的大吏,都满足了。
郡县別驾乃正九品官员,为一县副职。多少两榜进士都难授此职,皆从从九品县尉、主簿作起。
“伯父勿谦,冉弟定堪此任。还有一事要告知伯父与贤弟。”
“贤侄请讲!”听余中话锋一转,李阔的心又悬了起来。
“瀛洲虽得圣上特准官吏自选,但官吏每年皆需评测,不胜任者免之。且一干官吏,俱不食俸禄。”
“无妨!”李阔琢磨了一下,明白了意思。虽觉奇怪,但坦然接受。
首先,他对儿子有信心。李冉的能力不比别人差,只是缺“文凭”而已。其二,李家多的就是钱财,有没有俸禄真不在乎,唯一缺的就是官身。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李別驾三日后随本官赴任瀛洲!”余中对着李冉正色道。
“谨遵大人命!”李冉躬身而立,长施一礼。
厅内众人,皆大欢喜。李阔老泪纵横,领着全家香案拜祖。
“贤侄,老朽敬你三杯!”李阔连饮三杯,感激之情全在酒里。
余中陪之。
“贤侄,瀛洲之地老朽知之,乃荒芜之地,你如何打算?”
“小侄欲开垦荒地,遍种稻谷。疏通河道,广招客商。”余中说出心中之策。
“广招客商?何解?”作为商人,李阔对此极其敏感。
“小侄欲将瀛洲打造为商贸往来之地,商不加赋,银不强摊。它州之法,瀛洲皆无。”在余中心中,瀛洲就是一处“特区”。
“可真?!”听到它州之法瀛洲皆无,李阔不敢置信。
“真!帝允也。”
“陛下对你真是厚爱!”李阔唏嘘不已。
余中心中戚戚一笑,其中冷暖唯有自知。
“若无它州之法,瀛洲虽是蛮荒,但未来可期!”李阔凭商人敏锐,已憧憬到瀛洲的未来。没有“青苗”、“均摊”等法度,瀛洲将大有可为!
“伯父,不知可有意将船厂开至瀛洲?那里水深港阔,土地广袤,一切船只均可打造。且,小侄保证税负清淡,仅上缴朝廷规定之数,概无其它。”余中唾液横飞,媚态十足。
“贤侄莫急,容老夫思考片刻。”李阔心中盘算:朝廷商税仅百之二三,其余杂项皆州县盘剥。若真如余中所言,那利润颇丰。
正在他所想美妙时,李岚开口了:“父亲,女儿认为于瀛洲造船甚好。瀛洲坐拥长江,面朝东海,上可至荆蜀,下可达南洋,乃四海商贸核心之地。另,水深可造巨舰,地袤厂地价廉。上善之选。”
余中双目放光,高竖拇指:“岚妹大才!若非女儿之身,朝堂拜相亦为可期!”
“余兄谬赞了。”李岚被余中看的秀面一红,鹅颈低垂。
余中不是拍马屁,他是发自内心的夸张李岚。李岚的眼光和眼界,都是超前的。若不是余中从后世来此,他自认不及李岚。
当初朝堂之上选地瀛洲时,余中满口答应就是因为他知道此乃后世上海辖区。
上海为何能成为亚洲,乃至世界的贸易中心?就是因为它的地理优势。
中国的海岸线如一张满弓,长江如一支利箭,上海就是箭头。在全球商贸的背景下,上海岂能不盛?
所以,不是商贸选择了上海。而是,上海乃天选商贸之地!
“岚儿之言,甚合吾意!”李阔满怀舒畅。李岚是家中的“智多星”,李阔遇到难解之事,都由她出谋划策。
“贤侄,我计划把李家造船总部设在瀛洲,湖州建海船的基地也迁过去。还有,江海商船集散地也设在那吧。”不怪李阔富甲天下,只要做出决定便一往无前,毫不拖泥带水,成大事者!
李阔一口气将名下主营产业皆搬至瀛洲,一方面是看好未来,另一方面也是答谢余中的赠官之情。
他要为余中站台助威。只有余中好,李冉才能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他是懂的。
“小侄拜谢伯父!”余中起身一礼至地,他没想到竟拉来如此巨资!
“贤侄免礼,以后还要承蒙知县大人照顾。”李阔扶起余中后,半开玩笑道。
“伯父,瀛洲县内,只要不违法、不乱纪,您尽可行事。若有官吏盘剥,刁民滋事,小侄必处之!”
话音未落,余中又对着李冉说道:“贤弟,瀛洲县与它处不同,所有官吏皆民之仆从,非民之父母。切记,切记!”
“民之仆从?”李冉不甚清楚。
“吾等衣食皆来自于民,吾等之则乃为民服务。我谓之:人民公仆!”余中不自主的激昂起来。
余中也知道如此颠覆的思想,一时间很难被接受。只能徐徐图之,任重道远。
“好!好一个人民公仆!若天下之官皆似贤侄,何愁大宋不昌,百姓不富?!老夫再敬你一杯!”
李岚亦默默点头。
“父亲,小女亦想同往瀛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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