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金的绕袭行动
八旗兵跑远了,明军垂头丧气,他们拖走同伴的尸体,搀扶起受伤的士兵,一个个骂骂咧咧,不停地报怨。这时他们看到,统帅满桂也受了伤,满脸是血,右臂也中了一箭。他们不骂了,骑在马上的满桂却冲城上骂起来,“笨家伙,没长眼睛吗?”骂过城上的士兵,他又骂后金兵,“妈的这些辫子兵真精,我原以为他们的畜牲一听到炮响就会受惊炸群,没想到一点不怕,把炮声当成了进攻的号角!”
城上的士兵几乎是向下面默哀,哭着说,“满将军,实在是对不起啊。”
第二日早,按照皇上的谕旨,守军打开德胜门的瓮城,放满桂的残兵进城。
与满桂军队激战的同一天,莽古尔泰的左路军与袁崇焕的军队在广渠门外也展开了恶斗。祖大寿率领的军队居广渠门南面的位置,旌旗招展,阵容颇盛,前锋阿巴泰,豪格,阿济格和恩格德尔的蒙古马队发现了祖大寿,以为是关宁军主力,四路人马立刻直扑过来。双方正要接战,右路的豪格忽然发现隐藏在东便门方向的王承胤军一部,催马就向北杀来。王承胤并不应战,稳稳地收缩起队形向南靠拢。这边阿巴泰,阿济格,恩格德尔已与祖大寿军打起来了,双方乱箭互射,继之挥刀厮杀。后金军步步逼近,祖大寿军队步步后退,仍拼死抵抗。后金军的第一次冲锋被祖大寿军顽强击退,后金兵再次发起冲锋,把祖大寿逼至广渠门城壕,城上的守军兵开始放炮、射箭了,后金兵拨马就跑。逃跑途中阿巴泰、阿济格又发现了顿兵左安门一带的袁崇焕部队,又返回头来率兵向袁崇焕军冲过去。袁崇焕的阵地前竖有一排排栅栏,守兵隔着栅栏放箭,双方弓箭对射,城上的守军也向后金兵放箭。南面的祖大寿军队开始向袁崇焕军方向移动,城上也集中炮火向后金兵猛轰,后金兵被分隔成三部,豪格的军队远在东便门,被城上的炮火所阻,只好绕道赶到南面的战场,恩格德尔所部看到袁崇焕正指挥地面上的红衣大炮点火,拨马就跑,阿巴泰和阿济格也惊慌失措,向同一个方向逃去,袁崇焕一面开炮一面令骑兵追击,关宁军一直追出三十多里远。由于后金的战马跑得太快,到河边已刹不住脚,拥挤不堪,乱作一团,一部分战马踏上冰面,造成冰河塌陷,掉进河中。幸亏豪格率军从后面赶来,明军才退回,向袁崇焕报告:敌兵至少伤亡千人。
这场大战,从上午打到天黑,袁崇焕亲临战阵,指挥若定,关宁军士气高昂,加城上守军的紧密配合,将莽古尔泰的左路军击败。袁崇焕军队也损失数百,他本人身中数十箭,幸有重甲保护,未能穿透,足见战斗的惨烈。
崇祯得到捷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称赞说,“还是袁蛮子能干。”
三日后,崇祯于平台召见了袁崇焕,祖大寿,满桂,黑云龙几员将领,向他们表示慰问。他问满桂手臂因何受伤,满桂回答说,“是城上防兵误射。”皇上给予了口头表扬。这时袁崇焕向皇上请求,“连日征战,大军疲惫不堪,请像满桂部入德胜门瓮城那样,恩准关宁军入城修整,顺便补充一下给养。”兵部尚书梁廷栋脸色阴沉,以祖训不可违,满桂军因损失过重为特例加以驳斥,崇祯因而没有准许。崇焕和祖大寿的脸色很不好看,怏怏走出宫去。夜晚大军就在京城外露宿,精神上,肉体上都备受折磨。
次日,皇太极的右路军与莽古尔泰的左路军在京城北部的安定门外会合,讨论了广渠门外作战的失利及经验教训,众贝勒做了检讨,主要是阿巴泰,不等莽古尔泰的主力部队到来就贸然进攻,导致仓促后退,被敌兵追击。皇太极宽宥了他们,但也提出严厉批评,又询问了蒙古人参战的状态,回答是,“八旗兵勇猛,他们比八旗兵还猛,八旗兵逃跑,他们比八旗兵跑得更快。”皇太极不由得感慨,“汉兵也是这样,八旗兵不做出表率,就是一盘散沙。”他决定只对部分满军将官给予轻微处罚,对蒙古将领一概不追究。然后以掉进河里的士兵和马匹需要换衣烘干,提出养精蓄锐,令大军移师南苑一带,在此休整,一面牧马,让浸水的战马一一跑出汗,他对战马的养护,不亚于对八旗兵的爱护。
三日后,皇太极亲率大军来会袁崇焕,这次大战的地点在左安门外,即莽古尔泰左路军初战失利之处。袁崇焕的两万兵马麇集于此,城上也集中了数万守军,皇太极的近八万大军全数出动,加上备用的战马,阵容前后绵延十几里。但吓不倒袁崇焕,袁的军队有十门红夷大炮,威力远比城上的大炮更大,城上的大炮多是万历年间的老古董,射程短,杀伤力也小,而袁崇焕的新式大炮足以拒敌于五六里开外--如果士兵们大胆地把弹药装满的话,可控制八里以内的距离,但那样容易炸膛。五六里的控制距离已经足够了,与城上的炮火形成远近火力网,后金兵唯一的优势在近战格斗中的骑射。
大战开始了,后金军共分十路向袁军阵地齐头并进,就要进入射程,袁崇焕下令点火开炮,八旗各路兵拨马就跑,这些骑兵的驭马之术炉火纯青,战马如行云流水,一个个都发了疯似的。众将兵刚跑出射程,炮弹就在身后炸响了,他们马上又拨马回来,飞马向袁军阵地冲击,而后又突然撒脚,回马就跑,这时城上的守军开始点火放炮,他们一溜烟跑远了。
两次冲锋,明军两次放了空炮,他们看到了八旗兵的马术表演,简直目不暇接,眼花缭乱。八旗兵以如此手法戏耍袁崇焕,袁崇焕再不敢贸然发炮了,他们所带的炮弹数量有限。接着后金军开始大范围移动,绕着北京城转。袁崇焕已领教了皇太极的狡猾,轻易不发炮。皇太极由此也看到了京城的全貌,他惊叹它的庞大,坚不可摧,透过高大的城墙,似乎也看到了崇祯猥琐虚弱的形影。袁崇焕并不急于追赶,只小心地拥着红衣大炮随后跟进,始终不远离城池,与后金兵围着京城周旋。皇太极站住,他也站住,后金兵选择远离炮火射程的开阔地带安营下寨,袁崇焕就逗留不进。到了有城墙依托、适合炮击之处,皇太极又拔营溜走了。两军从城南转到城西,从城西转到城北,再从城东转回到城南,从晨钟声到暮鼓声响起,记录着每一天,仿佛是猎人与猛兽,彼此都心有余悸,不敢靠得太近。
宫内的崇祯不知这是玩的什么游戏,暴跳如雷。大臣们也莫名其妙,猜不透不知这里面藏着什么猫腻。
崇祯是恨,袁崇焕是急,皇太极是戏耍。
民众们在报怨,京城勋戚们在报怨,加上大臣们的惶惑,对崇祯形成多重压力。
“后金兵就这样焚烧劫掠,尤其把顺义一带皇亲国戚的田庄任意抢夺、蹂躏践踏,凡能拿走的粮食、家禽,牲畜,窖藏的好酒,过年的年货水果都拿走了。强盗们拿京城人的血汗天天过年,大吃大嚼,我们城外那些军队都干了什么?”
一个疑点是,袁崇焕与后金兵为何数日不战,只围着京城绕圈?
崇祯决定派心腹太监杨春,王成德出城去察看一下。清晨,天还没亮,两个太监换了服装,化装成老百姓的模样,各拎一只筐,从城墙上的绳索顺下,小心地踏过封冻的护城河,朝袁崇焕的阵地走去。他们看到,在四面透风的帐篷里,关宁军将士吃着烙饼,咸菜,喝着如清水一样稀的小米粥,一个个沉闷不语,没有一个人议论打仗的事,年轻的士兵一点也不活泼,显得没有精神,就像谁给他们气受了似的。他俩断定,至少在近日几天,他们还没做好与敌人战斗的准备。城内的晨钟响起,他们朝后金兵的营地溜达过去。
后金兵的营地多是毡房或蒙古包,看着就封闭暖和,四外有许多岗哨,站岗的士兵一动不动,就像没瞧见他们一样。俩太监不时在野地里装模作样挖一下尚未枯干的野草,朝前面的营地走,他们看到的这些剽悍的夷狄,一个个脸膛红扑扑的,服装也整洁,或红,或白,或蓝,或黄,铠甲边缘露出珍贵的裘毛,这种裘毛只有京城里那些王公大臣,或巨贾豪富才穿得起,他俩不由得感叹,要是明军也穿得这样,该多好啊。
俩人走到一座中间顶着立柱的较大的毡房附近,判定是当官的住处,看看附近没人,还要尽心尽责,抵近侦察,扒开帐帘朝里面探头。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俩人还没回过头来,已被十几个飞跑而来的后金兵围住了。冰冷的的刀架在脖子上,他们乖乖低下头,被押进大帐内。
“干什么的?”
“老百姓,出来剜点草药。”两人回答。
“叫什么名啊?”
“杨春,王成德。”他们没有说谎。
后金兵们感到奇怪,这俩人的模样是爷们,却没有喉结,没有胡须,脸上肌肉松弛,说出话来声音尖细,像男人又像女人。他们把这事报告给达海。达海是个文官,官衔不大,但他是满人中的大才子,精通汉文,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要不是当年与努尔哈赤大妃阿巴亥的婢女纳扎通奸被铁链锁起来险被处死,他早就官运亨通了。因此这位“巴克什”,就是翻译官,在军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