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襄阳风日
“刘公子，请”
守城士兵的态度让刘过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被流放了，为什么这些人对自己比对爹娘还尊重。
刘过的车马消失在南大街尽头，几名士兵却还没回过头。
“少主，有所不知，当今天下，党派林立，这些人正是主公一党的。”看到刘过很奇怪，李存答疑解惑到。
“哦？”刘过对于宫斗还是很有兴趣的，“都有哪些党派？”
“益州赦王，云州安王，太子，宋王吴淞。各路人马交相错杂，稍微不慎，就会遗祸满门。”
“那，你们是属于哪个党派的？”
“我等唯少主命令是从。”
刘过看着喊着响亮口号的李存，他相信李存肯定会保护自己，但是他的身后站着的人，自己一定要查出来。他一直在幕后捣鬼，将天下局势看的明明白白，了如指掌，这样的人就算没什么大权，也是危险至极。
“少主！”几个仆人站的笔挺。
刘过回到了破旧的襄阳老家，虽说襄阳灵气，风月不是一般宜人。可刘过还是感觉很孤单，来了三天什么事都干不了。想去打点打点关系，母亲不让，祖母又让他在家好好读书。刘过早就将这几本书背的滚瓜烂熟，可是祖母还是不让门。
斜倚窗前，梅花月落，秋风劲，连绵不绝，几户炊烟。
她，该还好吧，虽说我不认识她，可是她那天对我一笑，显然知道我每天都在等她啊。
刘过心底浮现出她的样子。刘过不算一个登徒子，他很痴情，他的痴情换来的不过是黄粱一梦。
爱情，注定不会降临在他身上，他天天的梦就是在泡影里抓出自己的心，仔仔细细擦拭干净，然后递过去，再然后心就掉进了泡影，一去不返。
“少爷，子霜小姐找你。”
刘过这几天最烦的莫过于魏子霜，这个小姑娘一天天就跑到自己家来，非要拉着刘过出去玩。刘过知道魏家家法严苛，可是对于襄阳刘家，他们也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刘过的母亲叶氏认为刘过该娶亲了，看着这个嘴甜的小姑娘，也是笑得合不拢嘴。
魏子霜是那种邻家女孩的美，他的父亲虽然是襄阳太守，可是骨子里还是很希望女儿多读一点书的。所以魏子霜感觉起来又有知性美，又有调皮可爱的性格。而且饱读诗书，善解花语。一个女孩子最美的是什么，漂亮的外表？华而不实，朴实的心灵？太过平庸，她们最美的是满腹的才气，洒脱风流的姿态，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狂放不羁。少年少女管什么家国情仇，一个人二十几岁还不狂的人，是不聪敏的。而十几岁的少年们正是狂歌揽月的年纪。
魏子霜看起来清纯无害，其实狂到了骨子里。但是对于刘过却有着格外的尊重与理解
这起源于刘过初来襄阳的一首诗。其实那哪里是刘过写的，是他在家无聊随意临摹的，结果魏家一个小厮和刘家一个小厮斗气，魏家说刘家是匹夫世家。刘家的小厮就把这首诗传扬出去，刘过自己不知道他无聊时临摹的《汉江临眺》竟然让他满城闻名。
对于和刘家交往，魏家人也乐见其成。魏定远虽为太守，可帐下实在无人。如果得到刘家帮忙那就大为不同了，起码收回兵权可以不用担心。
唯一反对的，是刘过的祖母，她认为刘过的心思不在娶妻生子，安度晚年上，她也希望刘过出门闯荡。或许每个家长给孩子安排的都是最好的路，可他们不一定适合走那条路。
——
“这个魏家小姐不会是个丑八怪吧，是她嫁不出去，还是我刘过没人要，怎么现在这年代还有人倒贴的。”刘过有些烦了，手上的笔一歪，把一幅画上亭亭玉立的美人鼻子画得离了京城。“让她进来，我来会会她。”
这个女孩子刘过见过，他想起以前自己上学时候的一个小学同学，长得也很好看。刘过也是很风流倜傥的，因为不然没办法招女孩子喜欢。所以刘过很感谢刘过。这个让刘过很奇怪，该不该感谢自己。于是刘过想起了那个千古的奇谈怪论：
一天夜里，刘过做了一个梦，回到了古代，又不像古代。刘过看见刘过自己在走，发出疑问：究竟是我死了，看见了刘过，还是刘过死了看见了自己。
人生于茫茫天地之间，其魂灵渺渺如风，其生命曲折似无。仿佛我们竭尽全力——去死。
那刘过看见的是谁，不就毫无意义了吗？刘过不再关心自己是不是死了，不在眺望孤独。他打开了窗子。“你好，魏小姐。”
……
“少爷不见了！”，“少爷不见了！”
刘府内外乱成一团。
“既然刘公子不在，容雅卿择日登门，再拜访。伯母，留步吧。”
少女踏着梅花而行，步伐不是很轻快，愁眉紧锁，随手摘下一枝梅花，还未开，花苞如同美人的眉头。
落叶瑟瑟，刘府花园，除却刚刚飞花的一处，梅花都没开。
“一树梅花开雅士，半宅春风待来人。”
“姑娘，似风月而立残荷，皓银齿而明古今，这襄歌厅妓馆，刘某逛了个遍，实在未曾见过姑娘这般清秀佳人。”
刘过的话让魏子霜怒火中烧，这话摆明了说自己是妓旅，“哪家浪荡子弟，敢出言不逊，轻浮于我。”
“在下刘过，字且安，姑娘来找我的吧。快入院安坐。陪我看看无边山色，有美人陪我，今夜说不定还是无眠之夜呢。”
“哼”魏子霜头也不回，就走了。刘过心中暗爽。
“你这孩子，就是不会办事，得罪了她，就是得罪了襄阳太守，对你我有什么好处。”叶氏没好气的说，“还不快去给魏小姐道歉。”
刘过没法，只得爬下树，刮破了衣服。“你呀，都快成家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叶氏说完从家里拿出一件衣服，给刘过换上。“快去吧，一会儿魏小姐该走远了。”
“她不会走远的。”刘过觉得，她一直就在门外立着。
“娘，我去了，您回去坐在吧。”
刘过快步跑出门，梅花落如雨，有得却未开，这是天意吗？可是天意弄人。
“魏小姐，我知道你不会走的”刘过没多久就追上了魏子霜。
“雅卿哪里有得罪刘家的权利啊，刘府少爷动不动就开人玩笑，污蔑清白女子。”
魏子霜说着，就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惹人怜爱。
刘过可没办法了，要是魏子霜跟他斗嘴，他还能与之一战。可是这女孩子一哭，刘过就心软。
女孩子就是一潭水，有时坚硬如寒冰，有时柔情如春水。
“魏大小姐，你别哭了好不好。”刘过一面劝说着，一面把手巾递了出去。魏子霜接过手巾擦了擦眼泪，哭的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埋怨：“刘少爷好大官威，连哭也哭不得了。”
刘过彻底蛋疼。这女人这个生物怎么这么厉害，刘过自恃口技天下无敌，没想到连动嘴的资格都没有，就败下阵来。
夕阳西下，也许是哭不动了。魏子霜停止了抽泣。
“魏小姐，要是没事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要，我早就听闻刘公子诗名，今日就是专门想找刘过子游玩的。”
“那你刚刚哭什么。”刘过一脸黑线，心想除了夸她长得像风月女子，好像没怎么得罪她。
“家父这几日正在商量你我的婚事，若刘公子真是那烟花柳巷常客，妾身岂不不痛心。”
刘过注意到她已经将我换成妾身，这个词的意思刘过自然知道。
“额，魏姑娘，刘某才薄德浅，恐怕不值得姑娘托付终身。”
“刘公子才浅，这云国还有文人？”
刘过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才名，竟然就有女粉了，而且是个资深文艺女青年。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魏子霜得意洋洋，求刘过表扬似的，全部背了下来。
刘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看到我的这首诗了”
“怎么样，刘公子瞒不了我吧。”魏子霜破涕为笑，雨后晴空，动若彩虹，翠眉一展，虽死无憾。
“这诗……”
“这诗句句精品，刘公子真是才高八斗。人家句句都记得，刘公子开不开心。日后成了亲……”魏子霜忽然闭口不谈，低头不语，似乎是害羞，似乎是暗示。
刘过恍恍惚惚，看着夕阳照在汉江上，红轮微斜，美眸如水。他觉得这么一个美女，尽然主动暗示自己，他觉得现在他应该在监狱里，吃糠咽菜。而不是现在风流倜傥的被妹撩。
“公子可愿意与我共游岘山。”
“岘山不是在城外吗？这么晚了。”
“公子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我。”魏子霜美眸微动，似在开玩笑。
刘过没办法，只得答应，二人缓缓向着城外走去。
出了城门，天色渐渐昏暗，月亮慢慢爬上树梢。
“你等等。”——称呼又换了。——魏子霜慢慢走到树丛里，拔出一束野花，她在这月光之下缓缓的编。刘过觉得他移情别恋了，但是他似乎没有爱过别人啊。他就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看着汉江浮动波澜，看着树林阴翳，清风扶起柔嫩的发丝。一切在月亮下，一切在心脏狂跳的沉默中，一切在他眼中。
千古江山，如诗如画，你以为美丽的是江山，只是佳人装点了江山。有人宁愿毁了江山，也不愿意失去佳人。刘过以前不信，现在迷茫了。“她好美！”
“雅卿，好了吗？快回来了。”
“好了好了”魏子霜走过来，“大傻瓜，来，戴上。”
。。。“我以为……”
“哈哈哈，你以为我是给自己采的啊，你这个样子好好看。别摘了吧”她似乎是请求。
“好啊。”刘过真的任其自然。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
“还走得动吗”刘过看着魏子霜一瘸一拐，问道。
“实在不行我背你。”刘过不等她回答已经把她背了起来。魏子霜身轻如燕，背上并没有什么重量。
“我好重吧？”魏子霜问。
“我曾经单手负起太行王屋二山。”
魏子霜没听懂。
“但是我今天双手背不起你。”
“哎呦。”
魏子霜恍然大悟，狠狠的掐了刘过一下。
“到了，雅卿。”
“我该叫你什么呢？”魏子霜似乎不服刘过对自己有爱称。
“随你吧。”刘过将她轻轻放下，来到山巅，四处寻找。
看着刘过头上插着的野花，魏子霜笑了起来，“我以后就叫你花公子。”刘过自然听见，没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上了。
“你在找什么？”魏子霜蹦蹦跳跳走过来，不是装嫩，而是脚真的疼。
“等等。”刘过说着，抓了一把泥涂在魏子霜的脸上。
“你……”
二人又打闹起来。山月似乎为这弯腰大笑。美人如玉，虽有微瑕，不掩其瑜。反而更加动人，真是长得好看，就是与众不同。
刘过就惨了，满脸泥巴，现在是真的像一个流放之人了。
二人玩累了，魏子霜坐在刘过身边轻轻喘着气。
“雅卿，到底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说过，你才高八斗，我魏子霜向来只佩服有才之人。”
刘过知她不想说，也不在问，看了看江水想起以前，又回到了庄子与蝶的故事。
“嗯？”刘过的手忽然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挖到了”刘过大喜。
“挖到什么宝贝了。”魏子霜没想到，刘过连镐头都没带还真刨出东西了。
“太傅羊祜！”魏子霜读出了上面的几个大字。
“找到了”刘过十分开心，他把碑放好，上面的魏风古篆，气势不凡。
“你认识？”魏子霜有点好奇，刘过怎么知道这里有个碑。
“瞎猫碰上死耗子呗”刘过把碑整理好，悲感具发。脱口而出：“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
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月色如水，秋风掀波，刘过感到无比孤独，幸好，遇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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