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左青衫》最新免费章节第六章见闻

第六章 见闻

一路上的的风光看的贺琛应接不暇，沿途的商贩随处可见。由汴京到西京的道路都是整齐的官道，风吹日晒依然完好，表面倒是留下了无数行客的痕迹，显得商贸繁华。

　　顾淳骑着马昂扬在队伍的最前方，面色铁青，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到了晌午，并没有做过多的修整，而是在驿站用完饭食后便匆匆接着赶路。李济平本像抱怨几句，奈何主事大人的威严，他便只好给贺琛使些眼色，一脸无奈的神情。

　　一路匆忙，贺琛眼看着日落西山天色渐暗了，主事大人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图。“本官来过西京不下数十次了，莫要偷懒停滞，戌时前必到城下。”顾淳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所虑，忽然间转身说到。

　　贺琛只好诺诺的点头应许，看了看一旁的李济平，脸上满是疲惫。“子深，我感觉屁股都要被这头骡子给抖坏了，双腿发麻。”李济平侧身对他说到。贺琛能有什么办法，只得随着队伍继续前行，“我的李大公子，你就先别说了，等会儿主事大人再听见就不好了。”

　　冬季的日落总是要早些，所以望着暗淡的天际，贺琛无法判断这是几个时辰了，倒是身下骑着的这头骡子还体力充沛。

　　望着远方的微茫，贺琛随着身下的颠簸渐渐陷入了思绪。本朝自开国起便缺少马匹，所以如今这一行官员里只有为首的主事大人顾淳得以骑马而行，而自己和其他同僚都是骑骡子或驴。

　　他记得自己读过的史籍，每一个强盛宏大的王朝都会拥有着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军团。就好像大唐一样，凭借着骁勇善战的骑兵得以驰骋漠北，横行河西，甚至远涉西域地区。而自大宋开国以来，虽然太祖太宗厉兵秣马最终一统了南北中原，但却一直没能够收取河西之地，以及燕云十六州。

　　这也导致了大宋失去了祁连山脉和燕山脚下的大片养马地，骑兵发展一直疲弱不堪。军队尚且缺少马匹，民间的私马更是极为稀少。好在神宗时期大将王韶一举开拓了河西之地，使得大宋疆土向西拓宽了两千余里，得以发展一支优良的骑兵。

　　而这次军事行动在当时朝中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朝臣极力反对，只有宰相王安石一人鼎力支持，最终取得了成功。对于贺琛而言，王安石是他心中宰相的标杆，他曾无数次的想成为那样的人，大刀阔斧的改革派，富国强兵开疆拓土。

　　奈何朝中的第党争明枪暗箭，激流涌动。贺琛从不曾向任何人提出过这一仰慕，即使是父亲与祖父，他明白要将这些默默地埋在心底，等待有朝一日再实现愿景。

　　一旁的李济平碰了碰她的手肘，贺琛猛然抬起头望去，只见西京已在眼前。巍峨的城墙，宽广的护城河水，以及城外轮值的军士，这一切看起来竟比汴京还有气势。“这就是大唐的洛阳，本朝的西京。”贺琛不禁感叹。

　　“这里也叫河南府，是本朝的四京之一。一般人也习惯旧称洛阳，当年呐，前朝的高宗皇帝就是在这里接受了来自万国的朝拜，那时的这里可真是天下都会呀。”主事大人没有回头，淡淡地说到。但听得出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惆怅。

　　一行人从延兴门入了城，本以为时间已晚没有接待的人了，可结果却是西京守备司丞亲自等候着他们到来。一见面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主事大人就和司丞两人聊的很是投机。

　　到了驿馆安顿下来后，贺琛才听说那位司丞王大人和顾淳是老相识了，只是不知道那位司丞是否平日里也与主事大人一般不苟言笑。

　　贺琛没有立即入睡，而是推开了房间的木窗，展望着目光所及的一切。由于住在驿馆三楼的缘故，他得以看到许多，这西京城内虽不如汴京那般不夜天城，但也极为繁华了。他凝神远眺，大约在城北的官署后能看到几分前朝的宫阙，此刻想到了自己前些时日读过的前朝史。

　　物是人非，风貌已改。多么令人感慨。

　　忽然间，贺琛有些灵感，想动笔的念头越发清晰。正准备不好意思地唤来小二索要笔墨，结果转头间望见了自己的行囊，才想起出发前曾有携带。赶忙把即将出口的话语吞了回去。

　　“贺新浪·洛阳

　　残梦共谁说？望太白，风流酒肆，功名难舍。振翅归飞亭中雀，逆旅衣冠未解。辞离人，去岁堂下。春花秋叶临朱户，满闲志，寄怀予长夜。一二卷，也落寞。

　　转弦奏与秋空别，遣情伤，暮色如故，落日星河。笙箫曲罢韶光老，尘土千秋万古。回首止，壑断山绝。当年不第青衫客，半生孤，一头江湖云雪。今宵笛，旧时月。”

　　贺琛最后轻点翰墨，书写下了笔名。诗词中他想象自己已然老去，感慨着世间的沧桑，同时又用飘零的笔法遥思着李白，他觉得自己就是如他那般的天才，自由纵情于江湖。

　　有时常常在想，如果没有登科仕途，他或许会远走江湖，做个闲散客，写尽风流歌。然后怀念着某位，不知名的难得。

　　灯火彷徨到深夜，他睡到安稳，梦里无尘。

　　当李济平倚着扶栏缓缓下楼时，贺琛早已穿戴整齐一楼用餐了。昨晚他写完后便把那张写着诗词纸笺揉成了团，对着窗外随意投向了某处，不在乎是否有人拾到，为的不过那一刻的欢喜。

　　这一天注定繁忙，光是一个上午贺琛就随着主事跑了四个地方，李济平更是累的不行，却也只是小声地抱怨。午饭是在官署旁随意寻了处吃的，味道倒是很不错，价钱也比汴京要稍微便宜些。

　　只是根本没有休息这回事，整个下午一行的十五个人分成了三组，要分别前往守备司校阅厢军的换防文书，去到官署内衙，要上呈公文予知府大人盖上印鉴，还有一路则是要远赴北城外的禁军营，目的是送去枢密院的指示要求征调部分换驻大名府。

　　贺琛与李济平很不幸被分入了第三批任务，更加不幸便是带队的依旧是主事大人。所以比起其他二组能够稍作休整，他们在吃完饭后就立即出发。

　　从城东的永宁坊出发沿着一路向北，过了东市后再像西折去，李济平看到了著名的糕点铺康糯坊，就连忙指给贺琛看，可现在哪敢在主事的眼皮子下去买糕点呐，两人只能记住位置打算晚些再去。

　　顺着康糯坊往北一直走，便出了光化门，城外左侧就是禁军营驻地。贺琛一路在心里感慨着西京城的规模不亚于汴京，而这条线路恰好又是穿城而过真是有些遥远。身前主事大人的马突然停住了，他们也只好停下，观望着什么。

　　只见眼前这些禁军士卒在本该执勤操练的时候散漫不堪，有的在帐外闲聊着什么，有的三五成群四处走动，有些营帐内还有几处饮酒赌博的场景。

　　真是令人触目惊心，这些吃着大宋朝廷的皇粮，却这般游手好闲的懒汉就是大宋朝的国防禁军，这还如何打仗，如何抵御外敌，更不用提及什么开疆拓土了。贺琛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大宋军事上的疲弱是为何，什么马匹什么军械都是次要的原因，最终还是制度上的问题，造成了这么一帮懒汉吃着空饷，虚耗财政。

　　“一会儿切莫开口，本官来交涉即可。我们本次前来只做好公务即可，不必多管。”顾淳对他们说到，“但本官也希望你们都记住，记住这一幕，这也是我大宋朝廷的弊病所在，本官希望你们都记住眼前的景象，往后诸位如能够位列公卿，一定不要忘记，竭力为朝廷改变此状况。”每一个字仿佛都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