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撬墙角
宋朝的夜空，因为没有了城市污染，繁星布满了整张画布。摘去了朦胧的银沙，月光显得特别的明亮。韩良彦仰头靠着浴桶，温热的毛巾打湿后敷眼上，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流下，酥酥麻麻的非常舒服。这是他常年以来的习惯，可以很好的放松身心，驱散疲劳。韩良彦用平缓的语气，尽量让自己的问题显得不那么惊世骇俗，佯装随意的问道：“现在是哪年哪月？这里是哪里？我是谁？”
二翠与小桔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满是惊讶。二翠拿过一旁装着热水的木桶，舀起一勺缓缓加入浴桶内，恭敬的回答道：“现在是至和二年二月。这里是相州韩府，阿郎是相州知州名韩琦，你是家中的三郎叫韩良彦。”
至和二年，应该是北宋宋仁宗时期，原来我是穿越回去了，韩琦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韩良彦接着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小丫鬟抢先道：“我叫小桔，姐姐叫二翠。”“二翠你的名字不好听，我给你改一个如何？”二翠兴喜道：“太好了，我父母都没有读过书，大姐的名字是一位过路书生给取的叫香翠，我排行老二，所以就叫二翠了。”我的天，这书生也太不负责了。韩良彦道：“我看你长相清秀，年纪不大就这么懂事，就叫你秀知，怎么样？”二翠连连拜谢道：“谢少爷赐名，小的以后就叫秀知了。”
一旁的小桔赶紧道：“还有我还有我，少爷也给我取个名字吧。”韩良彦看着这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道：“我觉得你的名字挺可爱的，不用换了。”小桔失望道：“真的吗？其实我也觉得挺好听的，可要是也能给我取个名字就更好了，说出去肯定羡慕死别人。”说罢，这小妮子嘟起了小嘴，这个动作让韩良彦想起了芊芊，她撒娇时也总爱嘟起小嘴：“好好好，那我也帮你取一个，就叫小小桔吧。”
虽然这名字听起来也很敷衍，可小小桔还是非常开心。这时家丁提着烧开的热水进来，小小桔晃着家丁的手臂兴奋的说道：“二虎哥，我以后叫小小桔了，少爷给我取的，是不是很好听。”
小小桔开心纯真的情绪，扫去了韩良彦心头的阴霾。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你们都与我说说。”
“是，少爷。”秀知一边忙着手中的事，一边回答韩良彦“前年发大水，我随家人逃难到了扬州，那时阿郎正在扬州任知州，我被牙行的人卖进了韩府。听府里的老嬷嬷说，老爷一共生了三位少爷，但都不在府中。你在东京求学，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才子。半个月前，你被送到了并州，那时你中毒昏迷不省人事了。阿郎请遍了并州的大夫，都说无能为力，让准备后事。”
韩良彦取下敷在眼睛上的毛巾，疑惑的看着秀知问道：“半个月前？刚才小小桔说这里是相州，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秀知继续解释说道：“阿郎想起老家相州有位扁鹊一脉的传人，便快马加急向朝廷递了折子，然后我们全府上下就来了相州。阿郎说，就算真的救不回来，也要把你送回祖籍。老天爷保佑，那孙神医可真是厉害，在你手上割了一刀，然后施上几针，昨晚你真的就醒过来了。”一旁的小小桔补充道：“我们刚来相州没多久，算上今天才第二天。昨天进了老宅你便断了气，老夫人和夫人哭的特别伤心。但老爷还是亲自骑马去请的孙神医。那老神医来的时候被马颠的头晕眼花，白胡子被气的一跳一跳。嘻嘻。”小丫头刚进府，身上还带着她这年纪该有的天真单纯。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中毒的？害我的人抓到了吗？”韩良彦问出了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秀知摇摇头，答道：“这些个事我就不知道了，但听说当时你写了一张字条，在阿郎那里。”
第二天一早孙神医再次被请到韩府。老头穿着很寻常，长相也是中规中矩的路人甲。望闻问切，一番操作后。捋着短短的山羊胡，走到案前，边开药方边道：“令郎体内的毒素已经排除干净，只是这失魂症老夫是无能为力，你们平日多与他说说以往的事情，帮助他恢复记忆。”孙神医写好药方，递给韩琦“这方子早晚一帖连服七日，用来调理身子。药汤还是再泡上三日为好。”韩琦双手接过药方转交给身后的管家，谢道：“这两日劳烦孙神医费心了，三郎能够起死回生保住性命全靠得神医，此恩韩某必将厚报。”
孙神医摆摆手，继续收拾药箱。“昨日我与你说了，只有一成的把握去碰碰运气。这是令郎气运未尽，阎王不收。”
待孙神医走后，韩良彦迫不及待的询问韩琦有关他中毒的事。韩琦摇摇头，安慰韩良彦：“送你来的车夫我询问过了，并不清楚这些。现在能确定的是，你是在京都内中的毒。你所中的毒在中原非常罕见，像是由几种毒素混合，毒性非常强烈，孙神医暂时也无法辨别出来。按理你中毒后活不过一晚，可你却熬到了相州，说明你在中毒后曾有人救过你。”说着韩琦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平整的白纸递给韩良彦。韩良彦急忙打开，见纸上歪歪扭扭写了三个字，“谋害狄”字迹毫无笔锋，而且断断续续没有力气的样子。韩良彦心中不满道：“韩良彦啊韩良彦，你怎么不早点将事情写清楚，或者告诉车夫也行，半点线索都不留下。谋害你的人是姓狄吗？全京都姓狄的人多了去了，等等。你没有告诉车夫，是因为不能或者不敢告诉吗？这其中的原因又是因为什么？”
韩琦见他一脸严肃，若有所悟的样子，开口问道：“可是记起什么了吗？”韩良彦摇摇头问道：“当今朝中，有哪些有权势的大臣姓狄。”韩琦回答道：“这狄字我也想过，狄乃小众姓，当朝姓狄的官员更是寥寥无几，其中有权势的只有当今枢密使狄青狄大将军，但此事绝对不可能是他所为。你先安心养病，我已经派人去京都打听此事，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
接下来几日，韩良彦白天没事就人找聊天，晚上秉烛学习，每每不到半个时辰就去会了周公。他好想念手机，想念wifi，这边晚上的时间太无聊了。
韩琦字稚圭，生于1008年，今年四十七岁。在生孩子方面很厉害，三年内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韩忠彦是正妻崔氏所生，崔氏嫡出的还有一个女儿韩柳惟。韩忠彦二十又二岁，是一名太学生，娶富弼之女。大姊韩柳惟还未嫁，住在府中。二子韩端彦是妾侍张氏所生，已在地方任官。韩良彦此时在家中排行老幺，虽为妾室所生但最受宠爱。
京都皇宫内。垂拱殿后的御书房内，宋仁宗坐在案后，将一本折子重重的拍在案上“这韩琦真是越老越出息了，折子还没到朕手中，他自己已经跑到了相州。彦国，你这老亲家的架子还真大。”
下方的富弼拱手施礼道：“官家息怒，臣也是刚刚了解此事。稚圭的三子韩良彦危在旦夕，并州大夫束手无策。稚圭最疼此子，决定将其带回老家安葬。虽然做法有待商榷，但此情理可以原谅。礼记中说，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列国志中说，主圣臣贤，国之福也。父慈子孝，家之福也。一家之中父亲为先。”
一旁的文彦博听闻韩良彦去到了并州，眼皮一阵猛跳。宋仁宗怒哼一声：“先有国，再有家。个人私事岂能凌驾于国之大事之上。宽夫，你怎么看？”文彦博拱手道：“官家一直以仁义治国，要是因韩大人将爱子送回故里而治罪，略有不妥。韩大人在并州时，恪尽职守，政绩突出，本应褒奖，此次擅自离职，就做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韩琦执拗的性子宋仁宗也是了解，当初变法失败，主动要求与君子党一同外放。富弼的话又让他想起那些早夭的皇子，此时的怒气渐消，下旨道：“罢了，命韩琦知相州。去除武康军节度使之职。”
文彦博回到府邸唤来了文渊，对其道：“你明日启程，去一趟相州。”文渊疑惑道：“去相州？”“你可记得失踪的韩良彦？他现在在相州，生死还不明，你且去看看，那日之事别忘记打探一二。”“是，孩儿明日一早便启程。”“切记，此去相州，只是路过。”
说话间管家在门外禀报道：“相公，三司户部副使，程戡程大人求见。”文相对管家道：“带他来书房。”待管家离去后，文彦博对文渊道：“你不是一直喜欢程戡之女程清漪，为父今日叫他来就是商量你们二人的婚事。”
文渊心中大喜，欢喜的神情掩饰不住，嘴角不自觉的在他英俊的脸上微微扬起，但嘴上却平静的说道：“程清漪与韩良彦有婚约在身，韩琦虽已外放，但贸然让程家悔婚，显得我们文家仗势欺人，恐有不妥。”文彦博虽到知天命之年岁，但风采依旧不输当年半分，温文尔雅的微笑中，不经意间露出一丝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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