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算计（下）
赵峥和冯道吃了晚饭，先是去马厩喂了马。两个小家伙一直被关在马厩里难得活动，见到主人前来好不兴奋，人立而起嘶鸣不断。两人好一番安抚这才老实。
回到营房只有隶属于赵峥的一半人在营房里嬉戏打闹，其余人已不见踪影。
“苏阳，那些老家伙去哪儿了？”
老家伙是苏阳这些年轻人給胡三刀等人起的绰号。同样，胡三刀那边的人也会打趣的称呼冯道他们为小不点。
对方平均年龄比他们这边确实要年长几岁，所以也就有了这种称呼，谈不上关系多好也不至于多差。
一个营房里的两拨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之下。有不同的领导者，行事作风也完全不一样了。
赵峥带领的人年纪虽小更显稳重，胡三刀率领的年龄稍长做事直率随心。
两拨人作风各异，虽然没到水火难容的地步，但是想要勾肩搭背，还是为时过早，至少当着头领的面不会如此。
苏阳正和燕飞一起下石子棋，听到冯道的话，抬头说道：“好像是出去了。”
“对，训练结束后他们就直接出了军营，晚上都没有去食堂吃饭。”燕飞在一旁补充道。
“这样吗？”冯道想了想，没在营房就没在吧！还清净许多，上前查看一番战局，一局棋刚开始，问道：“话说，你们谁赢了？”
“一人赢了一局。”
“我来插一手如何？”
“你那么厉害我们两人加一起都不一定赢得了你…”
三人交谈声在赵峥耳畔响起，他的目光却是盯着一旁的一个床铺，被褥衣衫凌乱不堪。
“看来是有新人住进来了。”轻声说道，赵峥招呼众人，将上面提前发放的响银依次分发給每人，让他们都按上手印，并做好记录，赵峥这才躺在床上休息。
他神态安详，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但睡着没有只有他清楚。
苏阳等人喜滋滋的把玩着刚到手的部分军饷，足足八两六钱银子。士卒一个月的薪水是二十两纹银，现在半月未到已经领了接近一半薪水，他们自然开心。
其实这也是西北军独有的新兵政策，新兵第一周结束都会拿到部分军饷和额外的奖励，以示激励。同时亦有讨一个好彩头的寓意。
“明日刚好休息，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冯道躺在床上看苏阳、燕飞两人下棋，自己又不能加入战场了无兴趣，干脆起身提议。
“好啊！”燕飞一跃而起，双手握拳，眼冒星光：“自打进了军营，每天除了训练就是睡觉，都快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了...”
“你小子就是嘴馋了。”杜老三笑了笑，在一旁说道：“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告诉你，有钱了也不能随便乱花...”
“也不明白那冰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你还是一个男孩子...”
“杜老哥这话就不对了，人各有所好嘛...”一旁一个汉子凑过来，“到底还是小孩子，等他以后长大了，就会和我们一样了...”
“走开，我就好两口而已。你是好女人，而且来者不拒，也不管高矮胖瘦美丑与否，咋俩的兴趣可不一样...”
杜老三捶了那汉子一拳；“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反正不许把这俩娃子带坏了...”
那人讪讪笑道，搓了搓手。
“我们去丽春院，室长你们呢？”汉子双眼放光，跑到赵峥床畔问道，有些急不可待。
“我们明天要去遛马，你们自己去吧！注意安全！”赵峥左手撑着脑袋，闭着眼睛，话语从嘴里不紧不慢的说出来。
“好嘞。”
汉子得了赵峥的应允，招呼几人就朝营房外走，一边走一边对赵峥等人挥手，还冲杜老三做了一个怪脸。
“对了不要惹事...”赵峥补充道。
“明白...”远处传来弱弱一句答复，看来人已经跑远了。
“这就走了...”苏阳轻声说道，疑惑的看着杜老三等人：“丽春院是什么地方？值得他们如此急切？”
“销金窟...”
崔羡双手枕在后脑勺下，仰头看着屋顶，“这几个小子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好像你没去过一样...”冯道在一旁掩嘴窃笑。
“你也去了...”
“我那是带着欣赏和付出的心态去感悟人生...”
营房里所剩不多的几人唯有互相打趣以解寂寥。
清晨，天还未亮，天空只有朦朦的星光。唯有依靠路旁的火炬发出的光芒才能看清道路。
一个孤独的身影在操练场奔跑，四周空空荡荡，唯有奔跑的脚步声和角落处火焰摇曳的身姿助兴。
脚步声在空落落的操练场里异常的响亮，火焰飘渺的身影那么邪魅狂野。
那身影一刻不停， 一直奔跑，速度不仅不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减缓，反而越来越快。直到他的呼吸声剧烈起来，直到天已大亮，才放缓脚步慢跑几圈。
远远的，两个勾肩搭背的人晃晃悠悠地走进新兵营。守卫的士兵一看便明白，这两家伙是喝多了。心里嘀咕一句：“两个酒鬼。”
心中蔑视两人行径，守卫却也没阻难。今日休息，两人虽然醉酒，好在未曾胡闹生事，他们自然不会随意惩罚。
进了军营，当先便是操练场。一眼便看见操练场中慢慢奔跑的身影。距离虽远，两人眼神遥遥对视。一人眼有惊讶，一人神色如常。
双方都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赵峥虽有短暂的愣神但很快释然。胡三刀都被充军了，这家伙被充军也很正常。
张微则是完全不在乎，他得罪的人可不少，也不在乎赵峥一个。现在居住在一个营房又如何？甚至有空暗嘲一句：“休息时间不休息，无事找罪受...”
三人擦肩而过，各行其事。
跑了大概五十圈左右，赵峥拿出丝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慢慢走回营房。
十三号营房里，留下来的几人多多少少已经起来。
冯道坐于床上，背靠墙壁，手里拿着一套竹简书籍，正看得津津有味。
杜老三和崔羡正在泡茶，两人一左一右，没有那种朋友之间对饮的闲适，更有几分比拼的味道在其中。
赵峥进来，看到其他人都已起来洗漱，唯独苏阳、燕飞两个年纪最小的家伙还窝在被窝里滚来滚去，就是不愿起来。
走到床前，威胁着说道：“你们再不起来，我就掀被子了...”
“这就起来了。”两人瞧见赵峥过来。他面容和煦，温润如玉，总是那么的温文尔雅。两人心中却有几分畏惧，面前之人可是他们的室长，可谓是掌握了他们的‘生杀大权’。
平时训练艰难，赵峥对他们这两个小家伙也多有维护。他们不明白的拳法、枪术，赵峥也会抽时间悉心教导，两人自然心有感激。
对于其他人，如冯道、崔羡、杜老三等，只会当作兄长对待。
至于赵峥，在他们眼里，不仅仅是兄长还是领导。他们心里怀着的是一种敬畏之心。
“赶紧起来，吃了饭好出去了。”赵峥收拾好床铺，就去洗漱。
两人鲤鱼打挺一般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赵峥刚到门口，迎面碰上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影。来人面容熟悉，却不记得是为何人。
“请问你们这儿是否有一位名叫张微的新兵？”
未等赵峥说话，来人已经小心翼翼的问道。
“张微？”赵峥想了想，说道：“未曾听过？”
“没有啊？”
来人面色失望，不过很快恢复神采：“你们这儿是十三号营房吧？”
“对啊？”
赵峥还未答话，身后异口同声的传来一句答复。原来是苏阳和燕飞两人。
“那就没错了。”罗胖子松了一口气，“我是食堂的罗艺，大家都称呼我为罗师傅。”来人简单的做了个介绍，对几人露出一个笑容。笑容颇有几分自得的意思。
几人这才恍然，是说怎么觉得眼熟呢？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只是眼前的人经常在后厨管理，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熟悉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多。
“原来是罗师傅，不知你到我们这儿所为何事？”赵峥对他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是这样，昨日午后我们和贵号营房的新兵张微发生了一点误会，今日特前来道歉。”
察觉到面前之人的彬彬有礼，定也是有教养之人。罗艺简单将昨日之事说了，当然他只说是误会，可不会说他叫人将那人給狠狠揍了一顿。言辞之中更是极致的描绘一番那人的肮脏邋遢模样，仿佛在说这才是导致冲突的原因。
“我们这儿没人叫张微啊？”燕飞疑惑道。
赵峥想了想，昨日下午突然出现在操练场的那人。似乎突然明白昨日为何曹參会那么失态，为何昨晚、那么久才训练结束。
陶安发放军饷时为何又莫名其妙提到军人作风，曹參又为何会突兀的出现在食堂。
新来营房的那个家伙为何现在尚未出现?他叫张微？早上那个家伙手上还绑着固定手臂的支架，看来是了。
一瞬间，赵峥想到了很多，他已经明白了。
“原来，昨晚吃冷饭是一种变向的惩罚。”心中想着，赵峥对罗艺说道：“罗师傅，我知道了，我们营房昨日的确新来了一人。不过他现在尚未在营房里，你如果方便可以到营房里等他...”
赵峥说着，心里也好奇，早上看见那人应该是了，可为何现在还未回来。
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那新来的床铺，上面的被褥、衣衫依旧凌乱。
赵峥看后不由得邹了邹眉。
“好好。”
罗艺点了点头，进去坐在那儿， 赵峥三人前去洗漱。
罗艺落座后，只觉浑身不适。旁边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个瞪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后，便不再理会，气氛有些尴尬。
其实赵峥猜想的一点也没错，张微的确是他早上跑步时遇见的那人。也是昨日被罗胖子等人胖揍的那人，更是昨晚他们吃冷饭的元凶之一。
用曹參对陶安说的原话就是，“身为军人，看见有人在面前恃强凌弱却不为所动，心中没有正义，如何为军？该罚。”
所以，曹參在所有人进行了力量训练后，没有安排就餐，直接加了一个阵法、阵列的教导，拖延了进餐时间。
至于饭菜凉了的问题，那也是意外之喜。军人如果吃不了苦，一味贪图口腹之欲，那就不配做军人。
以此条件，不仅教育了这些新兵，也抓准机会给食堂这些员工一个警告。
至于张微为何现在还未曾到营房，那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一行人整理好内务，吃过早饭，去到马厩签了马朝军营外行去。或许是因为职责原因，赵峥还安排人将张微的床铺也整理了一番。
出去遛马，必须有马才行。赵峥和冯道有自己的马匹，可以随意使唤。不过其他人可没有，只能向军营司务后勤处借马。
好在赵奇和关阜两人没有故意刁难，签了字交了押金，就将马匹交予了众人。
看来，他们两人也并非是普通的马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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