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思
陈珍珠家里现在乱成了一团麻。
她脸上的伤倒还轻些,麻烦的是黎青潼那一脚,行军之人的拳脚可不是乡间女孩子们打闹的花拳绣腿,虽然黎青潼念及她是女人,未用全力,但这一脚还是踢断了她胸腔两根肋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陈珍珠都要卧床养伤。
她的娘一听就伏在床边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天爷呀!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那个杀千刀的,居然对我儿下这么重的手!可怜我女儿白白遭了毒手,你们爷们竟是连屁也不敢放一个……”她哭着又骂起丈夫陈老汉和儿子陈玉石起来。
陈老汉脸上一脸颓败,末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不行,这口气我怎么也咽不下去!我非要让黎青潼给我一个说法,好好的孩子他说打就打了,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他说着就要往外走,一定要找村长,要讨回这个公道和面子。
陈老汉一家虽是外来户,但在街坊之间地位还是很高的,因为他的儿子陈玉石是黎家村唯一考上的秀才,连村长和里长平日里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如今他花一样的女儿被人打成这幅样子,陈老汉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陈玉石却伸手拦住了老父亲。
“爹,您准备怎么为妹妹讨回公道?”
陈老汉愤愤然,“自然是找村长,村长不成就找里长,左右知县大人还在村里,我就是豁出老脸进衙门告状,也不能让人欺负了我们老陈家的闺女!”
陈玉石一个头两个大,“您告谁?黎青潼吗?您要告他什么?酒宴上他说的清清楚楚,是有人往他身上扑,他连人都没有看清。您这个时候去告他,暂且不说他如今的身份是不是咱们能告的了的,您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妹妹就是那个抹黑往黎青潼身上撞的人!珍珠她这个年纪正是议亲的时候,闹将开来谁还敢来娶她?”
陈老汉和珍珠娘都一惊,“玉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爹娘不妨想想,珍珠是因为何事得罪了黎青潼?大家都在席上,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跟着一个男人出去?她想干什么?“
“你是说……”
“今天您也见了黎青潼本人,长相气度无人可及,您一辈子也见过不少人中龙凤,只怕能比上他的人也少吧!我怕是妹妹心里存了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念头,才遭此横祸。”
他这样一说,珍珠娘的底气就最先不足,只抱着陈珍珠呜呜哭出来,“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对珍珠大打出手呀!还是朝廷命官呢,竟如此狠毒!”
陈玉石没有半分怜惜,道:“娘也知道他是朝廷命官,村长虽然没有明说他的官衔,但我在县里进学这些年也算有些见识,今晚见知县大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可想他的官职必定不比知县低。如果妹妹真得罪了他,那我们一家恐怕再难以在黎家村立足,我的秀才功名也将不复存在。”
“他黎青潼难道真能一手遮天?别忘了,他也不是真正的黎家人……”
“官大一级尚且能压死人,何况他要对付我们这些升斗小民?”
陈老汉这才怕了,嗫嚅着等儿子拿主意。
陈玉石撇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妹妹,心中对她既怜又恨。怜的是亲妹妹被打,恨的是她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白白连累了自己亲兄长的前程。他心思急转,沉吟许久才说出了心中早已想好的办法。
“明日娘告诉外人,妹妹醒来说行凶者乃是村里的三癞子。他见妹妹独自出去方便,欲行不轨,眼见妹妹不从便恶意伤人!”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在回来的时候特地弄清了宴席上都有那些人离开过。
“什么?”珍珠娘连连摇头,“不成不成!刚才你妹妹醒来明明说的是……怎么能变成三癞子!况且那三癞子又不傻,他如何能认?”
“他认不认有什么要紧,只要妹妹咬死了他,他就是伤害妹妹的真凶!黎青潼嘴上对说对他既往不咎,但他连女孩子都能下这么重的手,怎么会甘心饶过三癞子那群流氓。反正他们最后都要倒霉,不如先让我们拿来做了赔礼,换一个人情。”
他又将一些官员报复良民的事情搬出来,又细细说了不得罪黎青潼的种种好处,终于将爹娘都说动了,至于将妹妹与三癞子扯上关系有没有坏处,陈玉石将手一挥,“再坏也没有上赶着被人扇回来坏了。只要我能保住秀才头衔,这事谁也不会当真。”
陈玉石这样好说歹说,倒也不是真就觉得错处在自己妹妹身上,只是现下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暂且如此。
陈老汉还是有些不甘心,“那黎青潼就这么算了?”
陈玉石垂垂眼眸,自然不能就这样算了,但除了明晃晃地与黎青潼作对之外,不是还有许多办法吗?
“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夫妻离去的日子还长,岂能处处都这般耍威风?”
陈玉石这里怎么商议的暂且不说,但今晚的黎家村可真是热闹了。
村长黎大升看着几个壮丁把桌椅撤下,家伙什收好,洗洗涮涮地天就快亮了。他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家,见自己的婆娘正歪在床上搂着自己的小孙子睡觉。
村长老婆睡觉浅,问他:“县老爷和里长们都安置好了?”
“嗯,我将九海和九江的房子都腾出来,京里来的几位军爷睡在九海家,大人们都歇在九江新盖的瓦房里,张阿婆呢?”
村长老婆说:“她老人家在这里睡了一宿就怎么也不肯留了,今晚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不是交代你留住她吗?”
“哎哟,她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昨晚上是看你的面子才来跟我说了两句话。今天晚上也没回坡上,她去了土庙,横竖庙里有被褥,又是她自己的地盘,我也不好拦。”
村长闻言点了点头。这年头流行祭祀农神谷神,祈祷庄稼可以丰收,也祈祷风调雨顺,平安和乐。黎家村村口祠堂边也盖着一件不大的土庙,张阿婆还是村口土庙的唯一的庙祝……不对,叫啥来着,哦,祭司!
他脱了衣服躺到床边,将小孙子抱进自己怀里,迷迷糊糊间还听到老婆问他:“珍珠那事怎么样了?严重吗?明天我要不要去看看?”
“嗯……明天看看她去吧……走个过场,这孩子也是……没法说,没法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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