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人生第一次无所顾忌
几天过去了，伊人阁的大小事务总算收拾妥当了，明日也就是承元书院开学的日子。苏以旋正拿着本孙子兵法倚在窗前攻读着，听见了前院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她稍作整理后，来到前院。
原来是娴姨娘带着哥哥过来了。
“旋儿，来见见你平哥哥。”娴姨娘拉过以旋的手，面上是不同她待别人的疏远，是自然而然流露出慈母的温暖。
“妹妹见过平哥哥。”苏以旋冲着面前这个眉目清俊的男孩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俏皮的行了个礼。
“妹妹不必多礼，自家兄妹，只要真心相待就好，礼节都是些繁冗无用的。”苏予平也被眼前这个鬼丫头逗笑了，作揖还礼
“你看看你，自己说的不要多礼，偏偏礼数还周到的像个外人，真叫人笑话。”娴姨娘嫌弃的瞥了苏予平一眼，三人都笑了起来。
“平儿，还不快把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还藏着掖着吗？”娴姨娘看着自己这个呆板的儿子，真是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她当年多希望自己能生个女儿，每天陪她品品茶，说说话。奈何肚子不争气，竟生出这么个呆瓜儿子来！
“是，母亲说的是，您不提醒，儿子都要忘了此行的目的了。”说罢，便将此行所带的一套文房四宝呈在桌上。
“姨娘，这是做什么，这些日子伊人阁杂事繁多，以旋都没能去拜访您，您能来看以旋本就是以旋的福分。竟还备了礼来，可真是折煞旋儿了。”苏以旋真没想到娴姨娘对自己的喜爱竟到了这个地步，为她想的分外周到，果真是把她当作亲女儿对待了。
“旋儿，你还是太见外了。这些是为你明天去承元书院准备的。本来这些都是自己院里帮着备好的，可姨娘想你院里也没个知心的长辈，多是要疏漏的，你哥哥虽笨拙，可也是个有心的孩子。他听我说过你自小喜欢荷花，也就时时留心着为你搜罗来这一套雕荷的文房四宝来。”
娴姨娘握着苏以旋的手迟迟不肯放开，眼看着这个既漂亮又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孩子，恨不得她就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谢过姨娘，谢过平哥哥。”苏以旋的眼又不自觉红了起来，她早就习惯了必须学会坚强，必须考虑的面面俱到的日子。从小她要自己去面对的委屈多到数不过来，凤姨娘虽对她格外爱护，可从来不娇纵她，更多的时候，凤姨娘会让她自己想尽方法应对一切的困难。
她对凤姨娘的感情更像是对待一位严厉的老师的敬爱，她本以为这将是她这孤苦一生中最大的善意了，可现在出现了这样一位母亲般慈爱的女子，叫她不要拘礼，让她可以不顾世俗的撒娇卖乖，像所有被娇宠长大的女孩一样。
“傻孩子，怎么又红了眼睛了？也是这么大的人了，都不知羞的，难不成还要姨娘抱着哄哄你不成？”娴姨娘看着以旋的眼泪，心里也是五味陈杂，她很清楚这么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心里压了多少事。可她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好故作轻松地打趣着她。
可苏以旋不知为何，反而哭的更厉害起来，她从未被人抱着哄过。凤姨娘教给她的是，强者不需要眼泪，眼泪也定不能当着别人的面流。娴姨娘，真的像母亲一样温暖着她的心。
娴姨娘看哭的越来越惨的以旋，一颗慈母的心像被这一滴一滴重似千斤的泪水打的遍体鳞伤。她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搂过了这个平日里老成稳重，实则只是个缺少关爱、缺少安全感的六岁孩子。娘俩一起哽咽起来。
苏予平站在一旁看着哭作一团的两个女子，内心也颇为触动。当年之事发生时，他尚且年幼，但这位旋妹妹的苦他也是多有了解的。今日虽是初见，可她的隐忍、她的故作坚强、她卸下心防的泪水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果然被母亲喜欢的女孩定是与旁人不同。他在心里悄悄的立下个誓，他这辈子都会好好守护母亲和这个妹妹。
他从小就深知这相府的人情淡漠，可同时无依无靠的三人又何尝不能互相依靠呢？他的心第一次多了一份温暖。
六岁的孩子精力也有限，哭着哭着便乏了，苏以旋在娴姨娘怀里酣睡起来。娴姨娘将她在榻上安置后陪了好一会儿才带着苏予平回品兰院。
回去的路上，娴姨娘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对以旋的慈爱、怜惜占据了她思想。
“平儿，你喜欢旋妹妹吗。”
“母亲，旋妹妹与其他姐妹都不同，儿子很心疼她，又感觉她和我们是一个处境，让人忍不住亲近她。”
“平儿，你记住，从现在起，你要把旋儿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娴姨娘说着又抬手抹去了一滴泪。
“母亲放心，不用您说，儿子已经把她视作亲妹了。”苏予平抬头看看天空，仿佛这四方方的天也不再显得狭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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