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在劫难逃
第二十六章 在劫难逃
雷至泉作为一名知识分子,一向清高自诩,风流儒雅,淡泊名利。对政治不感兴趣,对这个主义那个主义也很少去关心,对党派更是敬而远之。他只想有一个不受干扰的社会环境和好的条件,让他能一门心思地搞他的农林业科学研究,用他的知识和智慧造福于人民。
他对国民党没有好感,甚至很恨。认为日本人入侵中国,并能在中国逞凶肆虐多年,主要是国民党的腐败和无能造成的。他的同学伍子修在离开学校之前,曾对他说过,在日寇入侵后,国家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是共产党力挽狂澜,高举抗日救国的大旗,救国家、民族于水火,他对伍子修的话是深信不疑的,曾让他对共产党很崇敬。
抗日战争炮火的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尽,全国又笼罩在内战的灾难之中,对此,雷至泉,虽然位卑没有忘记忧国忧民。他作为一个不怎么谙熟政治的知识分子的见解,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国民党自恃兵多将广,部队装备有美式的精良武器,妄图以大欺小,以强凌弱,容不下共产党,想独霸天下,对打内战要负主要责任。共产党自恃抗日有功,拥兵自重,不买国民党的账。两党针尖对麦芒,内战打不起来才怪呢!所以他认为共产党也有责任。
雷至泉从内心里是坚决反对打内战的,他认为经过了十多年的抗日战争,中国已经大伤元气,人民已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现在最需要的是让人民休养生息、发展生产、建设国家,让人民能过上安定富足的好日子。
内战与抗日战争有本质的不同,是骨肉同胞之间的自残,是不仁不义之战。所以当罗盘山中学的全体师生为了表达反对内战的心愿,自发的高举反对内战的横标,上罗盘山镇去游行时,他不仅没有制止,还走在了游行队伍的最前面,情绪激昂地带头振臂高呼反对打内战,要和平、要团结、要博爱、要民主、要建设、要饭吃…等口号。
雷至泉虽然对政治不感兴趣,但作为一名有爱国心的知识分子,对国家大事,抗日战争胜利后,国内的形势将如何发展,他是非常关注的。当他从报纸上看到共产党的主席毛**从延安到了重庆与蒋委员长进行和平谈判时,心里特别高兴,在签订了“双十协定”后,让他着实地大松了一口气,很天真地认为:内战的乌云终于被驱散了,我中华大地避免了一场灾难。
可是就在他高兴之中,让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协定签订后仅隔十五天,国民党就撕毁了协定,内战的硝烟在中华的大地上又风起云涌,让雷至泉无比地失望。对国民党为了一党的私利,不顾民族的兴亡、人民的疾苦,在内心里充满了愤恨和痛苦。但,对于他来说只能是无比地无奈、困惑和苦恼,只能在失望和茫然之中,默默不语地为国家为民族的不幸而痛心、流泪。
令他感到欣慰地是:他的学校所处的罗盘山地区,似乎离内战的炮火还远,没有像抗日战争时期那样紧张,也用不着像抗战时那样担心师生们的人身安全。只听说在罗盘山区活跃着一支由共产***的队伍,有时与国军和保安团交火,并没有殃及到罗盘山镇和罗盘山中学,罗盘山镇和罗盘山中学仍然是一个没有战争的避风港,学校的教学工作比较正常。忧国无门的他,只能一心扑在教学和学校的工作上而聊以**。
民国三十六年春,罗盘山区春雨连绵,罗盘山镇的报童拿着一大沓号外到了罗盘山中学,嘴里不停地高喊:“号外,号外,国军打到共军的老巢延安!”刚下课的雷至泉走出教室,全身沾满了的粉笔灰还没有来得及掸,就急忙从报童的手里接过了一张号外,边走边看,映入他的眼帘的赫赫大字:
‘国军光复延安’下面的字是:胡宗南将军率部,直捣共军的老巢——延安,国军所向披靡,共军不堪一击,望风而逃。国军收复延安后,**头子毛**逃之夭夭,不知去向,国军正乘胜追击共军的残部,这一历史性的胜利,让我们看到了,彻底消灭**之时指日可待。
雷至泉拿着号外,心里高兴不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后,心情很不平静。他在想,这确实是一个惊人的消息,果然让他的华中杰老师说中了,国军打日本人不行,打共军还真有本事,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共军就顶不住了。这时伍子修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如犹在耳:
中国共产党和她领导的人民解放军,是中国大地上抗日的中坚力量,他们忠于人民、忠于国家,抗战的决心,天地日月可鉴。
雷至泉对这样的党这样的军队,将要在中国的大地上消失,心中不免感到非常地惋惜和同情。十分感叹地想:‘胜者王、败者寇’自古如此,当今也不例外。不过他又想:这些小报、号外,历来都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真实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也很难说。
在国、共两党的抗争中,他认为包括他在内的不少民心,已不在国民党这边。但他认为谁胜谁负,这不是他们这些小民的意志所能决定得了的,他只期待内战很快地结束,让人民少受些战争的煎熬,他能重建他的农场。
星移斗转,一年又过去了,国内形势的发展,远不是一年前,号外上所说的:‘消灭共产之时指日可待’。根据他一年来,从各种报纸上从不同的角度报导的新闻中,让他清楚地感觉到共军不仅没有被消灭,反而越打越强大了,而且势不可挡。
国军嘴里虽然不认输,实际上已处在守势,长江以北,现在基本上已经是共产党的天下了,国军想凭借长江天险据守,保住江南的半壁江山。对此,雷至泉颇有感触地想:既使长江能帮国军的忙,共军打不过长江,恐怕也很难得民心。
江南的广大百姓,在兴高采烈地庆祝抗日战争的胜利之后,是指望从此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几年过去了,经济衰退、通货膨胀,老百姓的希望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日子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在农村,苛捐杂税多于牛毛重于山,压得农民喘不过气来,在城镇,百业凋敝,工人失业,生计无门。国民党政府为了扭转经济衰退的趋势,采取了饮鸩止渴的办法,大量发行纸币,先是银元券,后是金元券,通货膨胀依旧,物价飞涨猛于虎,纸币贬值朝不保夕。老百姓的手里不敢存放纸币,有钱的人花银元,没钱的百姓只得带着米等农副产品在集市上以物易物,百姓们的日子难呐!怨声载道,人心思变啊!
经济衰退的趋势,在他的学校里表现也很明显。罗盘山中学名义上是公立学校,抗战胜利后,同抗日时期一样,上面没有下拨过一文钱。学校主要靠学生的学费维持,不少的学生家里的经济发生困难,交不起学费,不得已而辍学。
老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心爱的学子失学,痛心不已,毫无办法。现在在校的学生越来越少,引起学校经费拮据,教职员工只得几次减薪,教职员工人心不稳,学校在勉强苦苦支撑着,他这个校长很不好当。
所以他也在思变,他虽然不了解共产党,更不了解共产党的政策,共产党来了以后的社会又会变成什么样?不过他想,与其国民党不行了,倒不如让共产党来统治,也许他们有办法能收拾这个乱摊子,让老百姓的日了一天天好起来,他在心里暗暗地有所期待。
他心里明白,这也只是他个人的一种愿望,国内的时局终将如何发展,国家的前途、民族的未来、他的未来,终究会怎么样?都让他深深地迷惘。
又是一个阴沉沉细雨纷纷的日子,徐满志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张当地的小报,到了雷至泉的办公室,他指着头版头条的一条消息对雷至泉说:“你快看看这个。”雷至泉接过一看,几个赫然大字出现在他的眼前:
国军剿匪大捷。下面的小字是:以伍子修为首的**,在罗盘山区活动日益猖獗,对抗政府,打家劫舍,扰乱民生。为了维护国家的统一,社会的安宁,国军两个有美式重武器装备的团,奉令进山进行了围剿。昨日北部山区,战斗激烈,国军打死了一百多名匪徒后,胜利返回了驻地。
徐满志等雷至泉看完以后说:“小报的这个消息,在全校的师生中引起了震惊,你在上课的时候,不少的老师跑来问我,报子上说的伍子修是不是我们学校的校长?有的还接着问,我们的校长怎么成了**呢?在我的心里虽然不相信这个伍子修就是我们的校长,但是同姓同名一个字也不差,而且伍校长也走了快六个年头了,杳如黄鹤,在我的心里也在犯嘀咕,你说这个伍子修是我们伍校长吗?”
雷至泉对这条消息也大为震惊,他感到震惊的不是伍子修是不是他们的校长,他的心里清楚,小报上说的伍子修肯定就是他的同学伍子修无疑。在全校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伍子修离开学校后,根本就没有回老家,是进了罗盘山,去领导抗日游击队。令他震惊地是:伍子修是共产党,他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又同国民党打起来了;想不到内战也在他们的身边不远。
近几年来,雷至泉习惯了看报子时,要从多方面去想,国军用了两个团的兵力,还有美式的重武器,虽然说打死了所谓的**一百多人,国军最后还是从罗盘山退出来了,可见伍子修现在的队伍势力不小,了不起!在他的心中充满了对伍子修的敬佩。不过他又想,尽管伍子修现在的势力不小,当下,时局极其复杂,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报纸上的这个伍子修,就是他的同学、他们的校长,包括就在他面前的,一向为人正派、稳重的徐满志。
于是雷至泉对徐满志说:“中国这么大,同姓同名的有的是,我看小报上说的伍子修不像是我们的校长,我早就估摸伍子修在日寇横行乡里的时候回他的老家,那时路上日军和国军的关卡林立,很有可能已惨招不测了,要不然抗战胜利了,以他对学校深厚的情怀、以他的为人,早就回学校了。”
徐满志听到这里也答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报上说的伍子修是一个挎枪带兵的,我们的校长是舞文弄墨的,这两个人不是一路的人。只是现在师生们特别是老师们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老师们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我们一定要沉着气,只要学校的教学工作能正常进行,就不碍大事,我们没有必要说什么。因为这是比较敏感的事,我们也不了解情况,也只是猜测,说得越少越好。”
徐满志听了雷至泉说的话以后,在他的心里已经肯定了被小报说成罗盘山区**头子的伍子修,不是被他一向敬重的伍校长,所以比刚才来找雷至泉时,心里要踏实了许多。但想到伍子修有可能出了意外,心中又有了许多的悲伤。
徐满志走了以后,雷至泉再一次拿起小报反复地看,想到与伍子修在中学时的友情,想起了与伍子修在罗盘山中学,相处的日子。特别是想到了那年他冒失进了罗盘山,被抗日游击队抓了,游击队员们都叫他伍政委。当时他只觉得奇怪,游击队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职务呢?可是当时他的头脑就那样简单,没有往深里想。现在他才明白了,政委这个职务只有共产党的部队里才有。这么看来伍子修是共产党无疑。这对他个人来说,是福还是祸,他不知道?让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很不安神。
阳春三月是罗盘山区的梅雨季节,天空总是灰沉沉、雾蒙蒙的。牛毛细雨已经下了有些时日了。阳光久违了,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潮呼呼的,还有一股霉气味。这样的天气时间长了,就是当地的人心里也很腻歪,在这样的天气下,雷至泉心里装着伍子修的事,加重了他心中的烦躁不安。
当雷至泉伏案判完了学生的作业以后,已是深夜了,忽然一阵西北风猛地刮开了他的窗户,将外面淅淅沥沥下着不停的小雨潲了进来,他赶紧关上了窗户。此时他立即想到了学生们早已入睡了,年轻人觉多,睡得沉,不知道他们宿舍里的窗户是否关好了没有。在这梅雨天,学们的被褥本来已经很潮湿了,若再潲上了雨水,往后就没法睡觉了。
于是,雷至泉打着伞,穿着雨鞋,拿着手电筒向学生的宿舍走出。黑夜如漆,伸手不见五指,他借着手电筒的光,将学生的宿舍全看了一遍,对没有关好的窗户都给关好了。回到自己的宿舍时,已是下半夜的二点多了。他躺在床上,哈欠连天,可是伍子修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睡不着啊!
在学校大门口的传达室里,值夜班的孙老头,正在打盹,被一阵紧似一阵的撞击校大门的声音惊醒了,他睁开眼问:“谁呀?”他的话刚出口,只听哐当一声校大门被砸开了。他急忙拿着马灯跑出传达室,只见几个穿着雨衣的彪形大汉在沥沥的风雨中,打着手电筒,越过了校大门,迈着大步急匆匆地往学校里面走。
孙老头也顾不上打伞,举着马灯追着在后面喊:“喂!你们是干什么的?”急步走在他前面的一伙人,根本不理采他。老孙头在后面紧追不舍,嘴里也不停地喊:“你们站住。”由于他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头顶上淋着雨,脚底下路又滑,想跑也跑不快,没有追几步就摔倒了,等他费劲地爬了起来,前面的人早已走远消失在黑夜中了。
还没有睡着的雷至泉,忽然听到房外有踏着雨水的急骤、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向他的房间走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他的房门被脚踹开了,几条手电筒的光芒同时照到了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用双手掌捂着双眼,这时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问:“你是雷至泉吗?”“敞人正是。”接着此人厉声地说:“给他戴上手铐,带走。”立即几个湿淋淋的人向雷至泉猛扑过去,几双粗壮的大手同时将他的手臂抓住,反到背后,喀嚓一声,将他的双手铐在了后背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当雷至泉完全明白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时,当他正要开口大声质问:“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抓我?”立即一块大布巾塞进了他的嘴里,被人在背后猛地一掌推出了房门,在雨水中被推推搡搡地向校大门走出。
当孙老头跌跌撞撞走到一个拐弯处时,他碰到了刚才从校大门跑进来的一伙人,这些人正在快步向校大门口走去。孙老头借着马灯微弱的亮光,看见了雷至泉双手被反铐在了背后,被人挟持着走在最前面。他顿时大惊失色,冲着雷至泉大声地喊:
“雷校长!”又冲着这伙人大喊:“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的校长?”雷至泉走到他的跟前时,老孙头用手拉住了雷至泉的手臂叫:“你们不能带雷校长走。”这时有人将老孙头使劲用力一推,说:“你这个老不死的,快给我滚开!”
由于老孙头攥着雷至泉没有松手,他和雷至泉俩人同时倒在了泥水地上,有人过来生拉硬拽雷至泉,老孙头躺在地上死死地攥住雷至泉就是不松手,嘴里愤怒地大声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的校长?不说清楚,你们休想走,除非把我的手砍了。”这时一个霸气十足的声音说:“我们是县公安局的,雷至泉是**。”老孙头一听雷至泉是**,立即脑子就懵懂了,无可奈何地慢慢松开了他的手。雷至泉被带走了。
孙老头躺在地上抬起头,浑然绝望地望着前面的手电光渐渐地远去,直到一点亮光也看不见了才慢慢地爬了起来。这时他的马灯早已灭了,眼前黑洞洞地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在滑不唧溜的路上,凭感觉,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向学校里面走,好不容易摸到了徐满志的宿舍,使劲敲门。
徐满志听到是老孙头,急忙起床点着了灯,打开了门,蓦地见到老孙头的模样,全身是泥水,到了屋里雨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于是惊讶地大声问:“这深更半夜的你怎么呐,出什么事了?”老孙头惊惶地说:“徐校长,出大事了。”徐满志惊愕地说:“你说什么,出什么大事了?您先坐下慢慢说。”
“你看我这样子能坐吗!”
“唉!真难为您老了!”老孙头不能坐,徐满志也只好站着听。
于是老孙头还惶恐不安地,将刚才发生在校门口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徐满志听完后大吃一惊,眼睁睁地望着老孙头,惊讶地就像在做梦。张着嘴自言自语喃喃地说:“**!?”
老孙头接着说:“这伙人说雷校长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肯定是一场误会。”神志稍微平静一点儿的徐满志对老孙头说:“你说得对,打死我也不会相信我们的雷校长是**?这肯定是误会,误会!”
他想了一想说:“这确实比天还要大的事,我们一定要沉着气。这么着吧,我明天到县公局去打听一下,在哪里我有一个亲戚,还是管一点事的。这事目前只能您和我两个人知道,暂时对谁也不要说,免得在学校里引起不必要的震动。”
“唉,我听你的。”徐满志帮助老孙头点着了马灯,递到他的手里说:“快回去好好洗洗,这事就交给我了,您这样大的年纪真不容易,就放下心睡觉吧。”
第二天徐满志天没大亮就去了县城,在公安局见到了他的亲戚。此人论辈份是徐满志的侄子,他着急地问:“昨晚上你们抓人了?”
他侄子说:“昨晚上是抓了一个叫雷至泉的。”
徐满志说:“他是我们学校的校长,为什么抓他?”
“他是**。”
“说他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昨晚上抓来就审问了,他自己也不承认是**。”
“那你们肯定是抓错人了,是误会、误会!为什么不赶紧放人。”
“叔,您也想得太简单了,那有这样便宜的事。他不承认昨晚就给他上大刑了,他还是死不承认。”
徐满志听说动了大刑,怒火中烧异常气愤激动地说:“你们这是毫无根据的随便乱抓人,还想屈打成招,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叔,您先不要激动,我们抓雷至泉那能没有一点依据嘞!伍子修这个人您肯定不仅认识而且还很熟悉吧!。”
徐满志忙说:“伍子修是我们学校的校长,不过他五年前就离开学校回老家了,一直没有回来。”
“他根本就没有回老家,是去了罗盘山区,现在是罗盘山区**的头子,在他的手底下有了一支快上千人的队伍,号称人民自卫军。还成立了罗盘山区什么苏维埃人民政府,他自己自封为主席,与国民政府对抗。当地的老百姓也被他们赤化了,而且正在向罗盘山区周围的县市扩张,已经威胁到我们的县。国军和保安团多次进山去围剿,都是损兵折将,还丢给了他们不少的美国装备国军的重武器,最后无功而返,心腹之患啊!”
徐满志听到这里连连摇头说:“你说的这个伍子修,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校长那个伍子修。”
“我们的情报部门都调查清楚了,就是你们学校的那个伍子修。他是共产党派到你们的学校去的,在抗日战争时期他是罗盘山地区抗日游击队的政委,他离开你们的学校后,就进了山。抗日胜利后他将抗日游击队改编成了人民自卫军。”
徐满志听到这里,虽然再也不敢说他侄子说的伍子修不是他们的校长了。但根据他多年与雷至泉的相处,以及他的为人处事,还是不相信雷至泉是**分子,他疑惑地说:“伍子修是**分子,也不能说明雷至泉就是**分子?”
“叔,您也太过于书生气了,您想想,雷至泉是怎么到你们的学去的?是伍子修带去的。是谁一手将雷至泉提拔到代理校长的位置的?也是伍子修。这一切都是共产党有意安排的。”
徐满志又问:“除了这些,还有别的证据吗?”
“当然还有,有一年你们学校放寒假了,除了留校值班的员工外,谁不赶着回家去过年,只有雷至泉没有回家,一个人悄悄地跑进深山里去了,那里是**的老巢啊!他不是**跑到那里去干什么 ,事情不是明摆着吗!”
徐满志听到这里,虽然还不敢认同他侄子对雷至泉的推测,但,在他的心里也有一些紧张害怕了,隐隐感觉到在他的背后有一双贼眼在监视着他,再也不敢说别的了,只是问:
“就凭你们的这些推测,他自己不承认,还能出来吗?”
他侄子一脸严肃地说:“恐怕难。现在是戡乱时期,国共两党已经彻底决裂了,当下只要牵涉到**,就是大案要案,按照现在对**的方针:‘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走一个’,雷至泉要想从县公安局的局子里走出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徐满志一听到‘不可能’三个字,脑子一下就大了,觉得天昏地转,差一点从椅子上倒下去,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眼泪汪汪地哀思:太突然了?太意外了?谁能想到像雷至泉这样一位昨天还活生生的,有才华的、待人和蔼可亲的、对工作敢作敢为敢负责任的好人,就要这样完了。
最后抬起头望着他的侄子乞哀告怜地说:“雷至泉不管他是不是**,他在我的心中确实是一个好人、能人呐!看在我们是叔侄的份上,你能帮叔救救他吗?叔给你下跪了。”话音未落徐满志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徐满志他的侄子忙将他搀扶起来说:“叔,您千万不要这样,小侄要折寿了。别的事,侄都能帮您,唯独**的案子,都是县党部直接办的,侄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哟!”
徐满志从他的话中,让他对雷至泉的命运彻底地绝望了,心中阵阵悲酸涌上心头,又不禁泪流满面。精神恍惚地从他侄子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后,还在独自悲泣不止,惘然若失、没精打采地缓慢地向公安局的大门走去。
徐满志还没有走到大门口,就被早已焦虑、徘徊在公安局的大门外已经多时的雷自立看见了。雷自立急不可耐地大声冲着他叫:“徐伯伯,徐伯伯。”
徐满志抬头看见了他,急忙用手抹掉脸上的眼泪,快步走到了雷自立的跟前关怀地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雷自立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哇地一声趴在徐满志的肩膀上大哭起来了。哭了一阵子后才哽咽地指着大门口的卫兵说:“他们就是不让我进去。徐伯伯,我爹爹是被县公安局抓了吗?您见到他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吧?”
面对雷自立一连串的问话,徐满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手抚摸着雷自立的肩膀,安慰他说:“孩子别哭了,坚强一些,你爹爹是一个好人,是好人肯定就会有好的报应的,老天爷会保佑他逢凶化吉的。”
雷自立从徐满志的话语中听出来了,他爹确实被县公安局抓了,于是,站直了身子,急巴巴地望着徐满志问:“徐伯伯,我爹他能平安无事的被放出来吗?”
听到雷自立的问话,徐满志顿时难过地急忙转过头向别处望去,避开了雷自立深切、焦急的目光,半天没有说话。雷自立焦急地用双手推着徐满志的身子说:“徐伯伯,您说话呀!我的爹,他,是不是出不出来了?”
徐满志面对雷自立绝望的眼神,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想:站在他面前的还是一个初谙人世的孩子,他怎么能忍心将他的侄子刚才对他说的话,说给雷自立听呢!可他天生的禀性又不会说慌,嘴里虽然没有说,可全表现在他的脸上。
雷自立望着他的神情,越来越让他感到他的爹一时半会出不来了,不禁内心悲辛难忍。这时徐满志忙安慰他说:“孩子,你先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将你的爹救出来的。”他这几句让他自己也感到说与不说都一样的安慰话,让聪慧过人的雷自立已经感到他的爹,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于是,雷自立从徐满志的身边,疯也似地嘴里喊着爹爹,向公安局的里面冲去,立即被荷枪实弹的卫兵用钢枪拦住了,他立即晕倒在公安局的大门口,湿漉漉地趟在卫兵的脚底下。
这时引来了不少的路过群众的围观。当众人从徐满志的嘴里知道:这孩子的爹,是老师、是中学的校长。日本人害得他们家破人亡,抗战胜利了,蛮以为可以过上安稳的好日子了,谁能想到,他的爹昨晚上又被县公安局抓了。都无比地同情和气愤,有的连连叹气摇头说:“这世道?做人难呐!”
“这家人真可怜!这孩了真可怜啊!”
“哎!”-------。
徐满志带着雷自立回到学校时,已经是晚上了,两人都很疲惫不堪。徐满志没有让雷自立回学生宿舍,想让他到雷至泉的办公室兼宿舍里去睡觉。
他们俩一同到了雷至泉办公室的门前,只见房门大开,里面一片狼藉:书本、衣物撒满了一地。雷至泉在附小念书的小儿子雷自林,独自一个人坐在地上无助地低声抽泣。
徐满志、雷自立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雷自林看到他们来了,猛地起身,跑到雷自立的跟前,抱着他大哭起来,嘴里说:“哥,我们的爹,他?……。”
雷自立忙哄着弟说:“弟弟,先别哭,我们的爹,他不会有事的。”接着他怒火中烧地指着房间散乱的东西问:“这是谁干的?”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吃完晚饭后,老师告诉我,说我爹出事了,我就来了,走进来时就看见是这样了。我就到处去找你,也没有找到你。”说到这里又伤心、害怕地哭起来。
雷自立立即紧紧地搂着雷自林说:“弟弟,别哭。”可他自己先哭起来了,两人抱在一起抽泣地哭成了泪人儿。在一旁的徐满志看在眼里,心碎地想劝慰他们几句,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忙着从地上拾掇东西。他已经意思到学校这一小隅圣洁的土地,已经处在山雨欲来风满楼了。
雷自立兄弟俩,看到徐满志在拾掇地上的东西,他俩人也抹了抹眼泪,一起拾掇和归置房子里的东西,三人忙乎了一阵子之后,地上基本上没有东西了,徐满志说:“孩子们,就暂时归置到这里吧!先去洗一洗早一点睡觉吧。”徐满志离开了他们俩,忧心忡忡地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徐满志与雷自立兄弟俩分手后,刚走到自己办公室的门口,早已在那里等候他多时的总务主任、教务主任、训育主任高威等学校各部门的领导起身迎他,有人急切地说:“徐老师,你今天到哪里去了,我们找你找得好苦!”有人迫不及待地皇皇地说:“我们的学校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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