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蛇蝎
荷叶铺成的道路，蜿蜒错杂，这个房间里，竟然还有好多其他房间。
“这里漂亮吧？”水琉璃显然对她自己的领地很满意，向施黎炫耀着。
“挺漂亮的。”
“小弟弟你也挺漂亮的啊！”水琉璃嫣然一笑，笑吟吟地看着施黎，“皮肤比我还白，让我有些羡慕呢！”
……
施黎和水琉璃断断续续地搭着话，他不知道自己会被水琉璃带去哪里，但是他知道，如果这样下去，身上的寒灵草始终交不出去，一旦被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
最让施黎想不明白的是，他从冰室出来，边戈和水琉璃始终没有搜过他身，似乎一点都不怀疑他会偷什么东西，又或者，根本就不在乎。
施黎小心翼翼地走着，在一个小小的转弯处，他稍微停顿了下，落后了半个身位。
“姐姐，我头……好晕啊……”施黎轻轻地说着，脚尖一点，踏出了匿息步的步伐。
水琉璃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紧接着，施黎的气息就消失了。她四处张望，竟然看不到人影。她自认为算是个高手了，那个武功还没入门的孩子，居然在她眼前就这样消失了，这让她感到十分气愤。
“施黎，你在哪儿啊？”
她轻轻的唤着，可是没有人回答她。
“施黎？”
“弟弟？”
……
“小屁孩，给我滚出来！” 琉璃殿到处烟雾迷蒙，水琉璃看不到人，也感受不到施黎的气息。四处张望寻找了好久之后，水琉璃有些气急败坏。她倒是不担心施黎逃掉，只是这么大个人，在她水琉璃面前消失掉，她觉得有些丢人。
施黎当然不会这么听话，他走进水里，在烟雾的遮掩下渐渐远离了水琉璃。从头到尾，他都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任由水琉璃在那边呼喊，施黎缓缓地走到了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将寒灵草放了下来，寒灵草一触碰到水面，水面瞬间凝结出了一层薄冰。他活动了下手，似乎活动不开。这下倒好，彻底没知觉了……
他找到一扇窗户，自己肯定不能从这扇窗户跑出去的。看水琉璃的样子，显然是个高手，如果从这里出去，难免会惊动她，丢了性命是小事，到时候寒灵草送不出去，说不定还要连累了子御。
再说了，这里不是自己和子御约定的地方，窗外还有虎视眈眈的鬼头蝠，就算水琉璃没追过来，也得被鬼头蝠撕成碎片。进入阴风城已经有一天的时间了，不知道子御怎么样了，还有绫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住。
施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株让他又爱又恨的小草，别说，这株蓝色的小草真的好漂亮。看到水面上的薄冰，施黎突然灵机一动……
施黎的左手失去了知觉，就只靠右手忙活了起来。
“寒灵草啊寒灵草，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把你拿到手上，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你可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你要乖乖地到子御的手中，救回绫蕊的命……”施黎在心中默念着，接着放飞了手中的降落伞。准确地说，那是一塑镂空冰雕。他将身上的薄衫摊开，在衣衫表面凝了很薄的一层冰，让衣衫保持一个整体下凹的形状，再将袖口系在冰雕上。衣服鼓风过后，带着冰雕跌跌撞撞地向远处飘去，就像一个降落伞。降落伞上悬挂的是施黎佩戴了多年的玉石，这是她娘留给他的。这个玉石有些特别，一般的野兽似乎不太愿意靠近这个玉石。他将这块玉石绑在寒灵草上，避免受到鬼头蝠的袭击，期望着子御能够成功接到这株寒灵草。
做完这些，他又腆着脸向水琉璃走去。没有了玉石，自然不能再爬墙上上下下，何况水琉璃一直盯着他。要想离开这里，还得另想办法。寒灵草已经送出去了，施黎的心情放松了大半，也不慌张，缓缓地走向了水琉璃。
“你还敢回来啊？”水琉璃坐在了地上，没好气地看着施黎。
“这里面雾气太大，不小心走丢了。”明知道水琉璃不会相信，施黎还是这样说道。
“雾气真的好大呢！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我不是一直在找姐姐么？然后……我突然尿急，就……”
“什么！你敢在我琉璃殿里撒尿？”水琉璃怒气冲冲，左手伸出一个爪型，随时准备把施黎撕碎。
“没有没有！”施黎吓了一跳，赶紧否认，“本来是想撒尿的，但是突然看到了姐姐光彩照人，我就赶紧跑过来了，不然肯定被困在这迷雾中。”
“哼！”施黎一口一个姐姐让水琉璃很高兴，也不计较太多，“警告你，别到处乱跑。你这小屁孩，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看你的样子，也就三脚猫的功夫。阴风城的一个普通侍卫都能将你撕碎！”
“是是是！”施黎笑着，跟着水琉璃继续向里走去。
“参见殿主！”几个女侍卫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喊道。
水琉璃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走去，没有做过多停留。
和施黎设想的一样，琉璃殿的侍从果然全都是女人，而且都是些好漂亮的女人。施黎从来没有想过强行逃脱，他也会舞枪弄棒，但是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杀气腾腾，且不说自己实力不够，就算是四老爷来了，估计也不能闯出去。难怪阴风城的人似乎都很悠闲的样子，自从阴风城打出鼎鼎大名，还没有人敢硬闯阴风城。
“殿主，要把他带下去么？”一个侍女瞥了一眼施黎，凑上前来问道。
“不，难得遇到个好胚子，我要亲自去。”
“是。”侍女恭恭敬敬地应着，接着退到了一边。
“姐姐我们要去哪儿啊？”听到侍女和水琉璃的对话，施黎心中有一丝好奇，不知道是不是把自己带去一个很好看的房间。
“一个好地方。”水琉璃诡异地一笑，接着打开了一扇门。
“呕……”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人感到恶心，施黎差点吐了出来。
“你不是都敢独闯阴风城吗？怎么一个空房子就受不了了？好玩的还在后面呢。”水琉璃笑了笑，又拖着妖娆的身躯继续向前走着。
施黎感到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稳定住心神。
水琉璃没骗她。这还真是个空房子，除了浓烈得让人窒息的血腥味外。
看着自己发软的双腿，施黎一面嘲笑着自己没用，一面继续强撑着跟着水琉璃向前走去，这个屋子，实在是太让人压抑了。
“到了。”水琉璃温婉地笑了笑，站在另一扇门前，对着施黎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姐姐的地盘还真是神秘呢，弄那么多门干什么？”施黎笑着说道，想要化解自己内心的紧张。
“遮羞。”水琉璃伸出舌头，舔了舔殷红的嘴唇，静静地看着施黎。
进入门的刹那，施黎瞬间感到眼前一黑，身体就摇摇晃晃的要倒下去。施黎不愿意让水琉璃看不起，硬是凭借着内心的坚持稳住了身躯，半晌，才睁开眼睛。
“不错哦，没被吓晕的人实在不多。”
“如果不是姐姐在这里，估计我也属于那众多的人。”施黎此时浑身脱力，好不容易挤出了个笑容，挂在惨白的脸上。
“大祸临头了还油嘴滑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什么大祸临头呢？”施黎依然保持着笑容，胆战心惊地审视着这间屋子，这间屋子里，居然全是血。施黎和水琉璃此时就站在血池上，那里搭起了一个台子。那墙壁上，还有不知道从哪儿渗出来的血液缓缓流下，滴答滴答地，粘稠的血液缓缓地汇入脚下的血池中，让人感到恶心。
“那就祝愿你一直快乐下去吧。”说完，水琉璃牵起了施黎的手，拉着他坐在了血池边上。
施黎已经快被这血腥气熏崩溃了，血液缓缓淹没了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仿佛融进了血池中，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缓缓流逝。
这是一种来自内心的恐惧，这种恐惧，可能会把人吓死。施黎定了定神，自己身上分明没有任何伤口。
他知道水琉璃肯定不会只让他在血池中泡个澡。
果然，他坐下没多久，血池里蹿出了几条蛇。这些蛇不怀好意地吐着信子，浑身带着锋利的鳞片，在血池中缓缓地蠕动。对，就是蠕动，它们动得很慢，仿佛被血液黏住，很艰难地挪动着身躯。
它们慢慢缠上了施黎的腿，再然后是他的身体。蛇皮凉凉的，划在身上又像是刀割一般。突然，那几条蛇用力，然后勒紧，嵌入了皮肉，一股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施黎还从未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死亡，他以为他无所畏惧，可是这时他才发现，他好怕。这么多血，还有这么些蛇，都把施黎吓得脚底发软。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那些蛇把他勒的喘不过气来。他身体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唯一让他宽慰的是，寒灵草已经送出去了，如果绫蕊能够痊愈，他也能安心了。
他快要死了，有些难受，又有种解脱的感觉，脸上竟浮起一抹笑容。他不喜欢这个世界，不知道现在的身死，能不能让他回到原来的世界。
施黎的笑容让水琉璃微微皱眉，这个小孩，似乎有些奇怪。
施黎能感受到，身体中的血液顺着那些蛇勒出的血印流出了身体之外，随着血液流出的，还有自己的意识和力气，接着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施黎是被一巴掌打醒的，倒不是觉得痛，没有什么痛比得上被蛇缠上那种窒息般的痛，更比不上他左手那种撕心裂肺的阵痛。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水琉璃怒气冲冲的面孔。
“你到底做了什么？”看着凝结起冰霜渐渐定形的蛇，水琉璃的心好痛。有两条已经死了，这可是她最心爱的宝贝。
施黎依旧以笑容回应，他什么也不知道，而且，他根本没力气说出一句话来。
水琉璃拉起施黎的左手，看了一会，又是一巴掌打在施黎的脸上：“你没事去弄那种破草干嘛？还把手冻坏了，你是猪脑子啊？你不知道那东西要用玉器去装吗？”
原来是用玉器装！施黎恍然大悟。一定是寒灵草的寒气渗入了自己的血肉中，冻坏了水琉璃的蛇。看到水琉璃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施黎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高兴，或者说是，快感。
水琉璃很想一巴掌拍死施黎，但是看到施黎那白嫩的肌肤，心中又有一丝不舍。这孩子面容皮肤都这么好，用他的血来滋补那些花儿，效果一定非常好。
施黎又昏了过去，好像是被水琉璃一脚踢晕的，直到有人再次把他唤醒。这次是唤醒，没人打他。
“你醒了？”
施黎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脸。浓眉大眼，英气逼人，一种成熟而睿智的感觉扑面而来。和煦的笑容，干净而俊俏的脸，温柔的声音，如果施黎是个女的，一定会迷上眼前这个男人。
“你是水琉璃的人？”施黎并没有放松警惕，那个狠毒的水蝎子实在让施黎有些害怕。
“不是。”男人摇了摇头，“我和你一样，是被水琉璃抓来的。我叫如慕。”
“施黎。”施黎笑了笑，接住如慕伸出来的手，轻轻一碰，算是打过招呼。
“你很幸运，你晕着进来的。”
“这还幸运？”施黎有些难以理解，“你的意思是你们都是清醒这进来的？”
“是啊，水琉璃要抽我们的血，就要让我们血液流动加快。她弄那些东西就是吓我们，加速我们的血液循环，要是晕了，不是白做了？你是不知道，一路上都是奇奇怪怪的血人、尸体，还有各种刑具，好多人被吓得走不动路，都是被拖进来的。”如慕心有余悸地说道。
“她抽我们的血干嘛？”
“养颜，她用我们的血养她的花，然后她吃那些花保养她的皮肤。”
“保养她的皮肤？那她很老了？”
“也不一定很老吧，女人都爱美嘛，反正她的年龄比她的长相大多了。”
施黎听到这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了看周围，有些不相信地问道：“这些人都是？”
“还不止这些人呢，不然水琉璃哪儿来那么大的血池？这里大概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吧，还有好多被杀死的。”
“被杀死？”想到自己也刚从死亡线上走了一圈，施黎对死亡的感知又深切了一些。
“是啊，当我们血液里有用的东西都被抽干了以后，就该去死了。不然养着你做面首啊？”如慕开了个玩笑。
可是自己刚才明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啊？如果不是寒灵草渗入体内的寒气，施黎敢肯定自己已经死了。意思是自己跟这些人还不一样？
“那你的命还有多长？”
被施黎这么一问，如慕先是一楞，接着又是一笑：“估计一两次了吧。”
施黎有些懵，人的生命，是用次来计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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