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死
悬崖峭壁之上，独有一颗桂花大树孤零坐落。此时正值寒秋季节，漫天花朵掉落，少年身处其中，感受微风带来扑鼻的香气，只觉恍若仙境。
“纵使日益小心，该来的始终还是躲不了。”少年躺在草地上，望着蔚蓝的天空，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十年过去，昔日孩童已然蜕变偏偏公子，然而纵使时光流逝，他的处境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少年缓缓起身走到已是枯萎的桂花树旁，抬手轻轻抚摸着那干硬的树皮，道：“幸好这十年来有你相伴，我才能坚持至今，不过，今日一别，怕是再也等不到你下次开花的那天。”
说完，少年眼角隐隐渗出剔透的亮光，他闭上双眼，静静的聆听、感受着这对于他来说最后的一次轻闲。
夕阳西下，天空映照金黄一片。
少年早早回家，回到他那残破如难坊的住处。
今日屋外的地似乎干净了许多，就连那漏风的门也像是方才修理过一番。少年推开门，屋内有着两道人影，自己的父母早已坐落桌前等候，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餐食。
“爹爹，你怎么来了，小安好久没见到你了呢。”萧子安眼见父亲到临，撒娇似的坐到了萧正开的旁边，挽住他的手臂。
“你啊，一见到你爹爹就忘了娘亲了。”萧云心故作醋意，萧子安却是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还摆出故意气萧云心的样子，将头埋在萧正开的胸膛。
“呵，这么大人，可不能欺负你娘亲。”萧正开笑着拍了拍萧子安的脑袋，又对着萧云心道：“云心，你去帮我拿几壶酒过来。”
“喝酒？”萧云心意识到什么，脸上有些不情愿，道：“子安还没学会喝酒，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谁说的，我已经成年了，礼也行过了，怎么不能喝酒。”萧子安反驳道。
“没错，礼都成了，怎么能不会喝酒，我们萧家可不兴那羸弱书生的作态。”萧正开一旁帮腔道。
“算了，由得你们。”萧云心无奈的看了看二人，只得动身走向膳房，她这院里是没有下人的，凡事都需要自己动手。
待萧云心离开不久，预计听不到这屋内的声音，萧子安一改先前热情，猛地缩回了身子，挪动凳子坐到了萧正开的对面，表情阴冷的看向萧正开。
“为人父者，当以言行为标，可你这做父亲的竟然要自己亲生儿子的命，萧正开，你可觉得心中有愧吗？”像是质问，林奇的语气带着指责的意味。
“这么多年都装过去了，何苦最后一刻要承认，你明知，这样对你，对我，对你娘亲，都不好……”萧正开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你既知道我是装的，又为何还要我的命！难道这么多年的寄人篱下还不够吗！”萧子安愤怒的盯着萧正开，手中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萧正开叹了一口气，似是不愿再这个问题多做纠缠，久久没有作声。
“娘…..她同意了吗？”良久，沉默的气氛还是被林奇打破，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壶酒与两个酒杯，为萧正开与自己各满了一杯后，道。
萧正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缓缓点了点头。
“呵，果然如我所料。”萧子安自嘲一笑，学着萧正开的模样一口饮尽。
“你恨我吗？”萧正开突然道。
“恨，为什么不恨，我恨不得将你萧正开处以极马之刑。”萧子安说这话时，脸上一脸的平静，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要恨恨我一个人就好，不要恨你的娘亲，她…..不愿意的。”萧正开心口一痛，会议厅萧云心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画面浮上心头。他出手夺过萧子安手中的酒壶，一连喝了三杯才是又将酒壶放到了桌上。
“你就不怕我在这酒里面下毒？”萧子安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道。
“你不会。”萧正开恍若未闻，又自顾饮了一杯，闲淡风清的模样丝毫没有害怕的意味。
“如果你现在表露害怕的表情，我相信，我在临死之前会真正的开心一次，不过很可惜。”萧子安拿过酒壶，仰头对着壶嘴一饮而尽。
“萧正开，我萧子安终究是不如你，我已经输了，不过我希望你能信守自己的诺言。”萧子安望向萧正开，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你娘和你说过？”
“呵，她怎么会与我说，她虽然痴情于你，不过好歹也是我娘，一个娘亲要自己儿子替别人的儿子去死，她又怎么能做得到。”萧子安说这话时，心痛如一把利刃缓缓刺入，他仿佛能清楚看到自己胸口往外冒出带着热气的血流。然而，他却必须要忍着，必须！无论如何都要忍住，只为了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呜呜…..安儿，为娘不配做一个母亲，为娘对不起你……”门外隐隐响起低低的抽噎之声。
屋外的萧云心缩着身子，蹲坐地上，眼泪不住下流。许久，她才是了平复自己的情绪，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推开门。
“娘亲，你来了，我和爹爹都等了许久，菜都快凉了。”萧子安将酒壶快速藏进身内，蹦蹦跳跳的想要抢夺萧云心端着的酒。
“不急，不急…..”任凭萧子安夺过手中菜盘，萧云心呆呆的重复着不急二字，凝视萧子安的面貌，眼中好容易褪去的血红隐隐有再次浮现的趋势。
……
这一餐，欢乐升腾，三人一起度过了自萧子安出生以来与父亲的第一次用膳；这一夜三人各有心事却故作不知，一人心碎，一人心死……….
注释：
极马之刑：两匹马连接绳索拴于人的脑袋与双腿，驾马致使头身分裂，因头与身体连接最为坚韧，往往需要拉上一天才完全分裂，因此，也有“日刑”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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