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天的朝阳，刚跃出地平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庭院柳色已青，寒梅未谢，正是江北好时节，却被恶客煞了风景。
正屋的门兹吖一声打开，李烨苍白的脸出现在门里。
面前一片狼藉，墙角几株梅花被铲的枝干断折，花叶凋零。院子的篱笆墙也被人踩倒，堆放着的杂物扔得满地都是。
“小贱种，你还反了天去！竟敢拦着大爷办事。看我不打死你！”
一个四十来岁，管事模样的圆脸汉子。头戴白色襥头，身穿绿色夹绸长袍。虎着脸，嘴里骂骂咧咧，和一个长着一张猫儿脸的十六七岁小丫环，扭打在一起。
女孩披头散发，衣服破损了几处，脸上印着几道指印。被人抓着肩膀动弹不得却依旧不依不饶，脚踢嘴咬，状若疯狂。
管事身后站着五六个小厮，靠前的两个，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瞧模样就是刚和人厮打过。
“都住手。”
见闹得实在不像话，李烨忍不住咳嗽一声，出言制止。
“少爷！你醒啦。”少女闻声回过头，圆睁着眼睛，话里带着惊喜，挣脱了管事纠缠向李烨扑来。
“嗯。”李烨不动声色地让过女孩的搀扶，看着院子里这群人。
“少爷？呸！”
管事模样的汉子鄙夷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斜眼看着李烨。
“鼻屎样大的仁（人），谁认得你是哪家狗屁少爷。”
朝着自己的手下一挥手，厉声喝道：
“把这里都拆了。明天二少爷要在这儿种桃花。”
李烨被他嚣张的嘴脸气笑了。
这管家面目，就如后世的城管加拆迁大队。上辈子没有体验，这辈子偏倒遇着。
“怎么回事？”
李烨问那女孩。
人贫不语，水平不流。他刚清醒没多久，碰上古代强拆，不由感觉奇怪，语气倒有着息事宁人的意味。
“玉儿不知道，这伙人进门就拆咱家的院子。”
女孩皱着鼻子，摇了摇头，拿眼睛往左边看去。
李烨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左首边墙角跪坐着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肤色黝黑，隆鼻阔嘴。冷着眼看着院子里闹腾。
“马伯。”
女孩玉儿有点畏缩地叫唤老人。
老者双目如电，瞥了一眼李烨，见他并无大恙，神色木然地慢慢转过头，对着管事说道：
“这房子租期还有十天，即便族里不给续租，为何现在就让我们搬？”
“让你们麻利点搬，哪就这么唠叨！”
管事满不在乎地撒出一把铜钱。
“这是赔你们二十天的租钱。”
眼光居高临下，手指头直直指着李烨鼻子。
“二少爷说了，现在这节气种下桃树，来年才能不误花期。”
他对墙边老者有点忌讳，不敢正眼去瞧，却对着玉儿狠瞪了一眼，叫骂道：
“哼！亏得我家少爷心善，你们还赚着利钱。不知好歹的贱婢。”
“滚。”
李烨有点烦躁。
自成年后还从没被人指着鼻子教训。
散碎的铜钱砸在地上丁当做响，听得刺耳。心头有火燃起，热的难受。
骂完一句，心绪稍宁，李烨断然挥了下手说道：
“既有租约，那就按合同办，十天后我们准时搬。现在却是不行，我这也不缺这点利钱，各位都请回吧。”
管事呆愣愣看着李烨，半晌才回过神。他不懂合同是啥，却被一句“滚”撩得大怒。
跳脚骂道：
“你个猪油蒙心的傻子，不知好赖，非要大爷用强？”
李烨心头一热，又觉得一股寒气自脚底而上，经涌泉穴由着双腿上溯丹田，穿过胸口直冲双眉印堂，头顶泥丸宫一麻，眼睛通红，脸孔也变得铁青。
“你叫我什么？”
李烨恨声问道。声音尖刻，不复刚才的爽利，带着金属般的冷冽。
“说什么？说你就是个呆懒痴缠的傻子！”
管事说的高兴，头微微仰起，鼻孔向天。
砰的一声，不提防下巴被人打上一拳。管事没有防备，牙齿咬着了舌头，顿时满嘴是血。
李烨就如暴怒的野狼，扑向管事，一拳击中后又是劈头盖脑一通打。口中大叫：“我！不是傻子！”
事起突然，边上人都瞧得目瞪口呆。丫鬟玉儿更是用手捂住张得大大的嘴巴，从没见过自己少爷这么暴烈。
管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右手抵挡着李烨的王八拳，后退半步，瞅着个破绽，窝心一脚将李烨踹开。
管事抹了一下嘴，鲜血涂得满脸，配着狰狞的面目好似阎罗。气极败坏地命令手下。
“好你个忘八蛋，打！给我往死里打。”
五六个仆役一拥而上，围着刚爬起的李烨一通乱揍。
玉儿哭喊着扑上来想要拉开众人，却被管事隔在外围。
李烨一边护着身体，一边暗暗气苦。 前世的自己，三岁就练空手道，穿越前已经是黑带高手。怎知今世的身体拖了后腿，手脚软麻无力，依靠着以前打架的眼光和套路勉强周旋，奈何双拳不敌四手，一个不注意小腹重重挨了一下。
喉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喷了对面的人一脸。
见着血，反倒激起李烨骨子里的凶性，眼瞅对手忙不迭用手抹眼，一时没了防备。欺身而上，脑袋狠狠撞向对方。
“咣”的一声，两个脑袋对撞，实打实、硬碰硬，毫无花巧。那个仆役双眼翻白，“嗷”的一下晕了过去。
李烨经这一撞，昏沉沉的大脑反而清醒，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何以如此，自己怎么这样沉不住气？
他前世经营企业，管理着五六百人，平时荣辱不惊，被誉为“每逢大事有静气。”哪像现在如炮仗般火爆性格。
一念而起，疯狂劲头过去，双脚就撑不住身体，缓缓坐倒。
边上一个仆役见同伴跌倒，生死不知，一时恶向胆边生，顺手操起身边的花盆狠狠向李烨脑袋砸下。
李烨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花盆，不由苦笑。此时全身乏力，再也躲避不开，只能闭目承受这一击。
“滚开！”
一声暴喝。屋角的马伯冷眼旁观多时，此时奋身而起，形如鬼魅，瞬息就到了李烨身边。左手托住下砸的花盆，右手轻轻一掌按在仆役胸口，砰的一声，一百多斤的汉子兀的一下飞了出去。
管事的脸色有些发白，颤声说道：
“老马，族里早有严令，你不能妄意和人动手，若是犯了戒，族规可不留情。”
李烨刚躲过一劫，暗呼侥幸。听了管家的话觉得奇怪，睁开双眼看看马伯。见老头正斜眼望他，稍忖片刻说道：
“既已撕破脸，哪有半途而废的，纵有天大的事，打了再说！”
马伯见李烨说话上道，点点头。身形一转，噼啪几声，五六个奴役都被扔出了院子，一时遍地哀嚎。
管事揉着屁股站起身子，边逃边高声叫道：
“马老头，你等着。我去族里告你。”
回转身体，脸上却露出阴谋得逞的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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